沈危知她会错意,笑着摇头:“我不是说尧城,我是说尧山,仙君隐居的那座尧山啊。”
这下楚久玉是彻底明白了,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你想……封禅尧山?”
沈危也跟着停步,淡定地回视:“怎么,不行吗?”
楚久玉抿着唇,抬手拍了他一下。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嗯?什么早说?”沈危疑惑地看着自己突然激动的妻子。
“仙君啊!说不定能见到仙君!”
虽然仅仅只有几面之缘,但裴风然三人的气质和言语太过独特,早就深深地刻在楚久玉脑子里了,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尧山仙君。
早就离开了的裴风然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一次机缘巧合的碰面,他就把这夫妻俩都给感化成信徒了,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还有宇朝百姓的命运。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裴风然发誓,他一定会在师兄问他选谁的时候,谨慎地问一句,这家的屋顶是否趴着一条蛟龙!
对于楚久玉的兴奋,沈危倒是很平静,如果仙君不希望被他们找到,他相信,他们就算把整座山都反过来,也是找不到人的。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仙君可不是那些只会玩一些假把戏还热衷虚名的骗子,随便给点钱财就两眼放光。仙君是真仙,如果在尧山办封禅大典……呵呵,估计也只会嫌声音太吵,扰民,然后让我们离远点!”
沈危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一旁的楚久玉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这确实像是仙君会说的话,还真有可能把仙君吵得不耐烦了,然后再出山来训斥我们一顿。”
沈危虽然想念裴风然,但是并没有被骂的打算:“咳咳,这个再议再议。如果真的去尧山,我们可不能靠得太近,万一真的打扰到了……”
脑海中想象着,仙君优雅地端坐在宝座上,一袭黑衣广袖,手持折扇,闭着眼恍如聆听万物心声。这时,忽然被封禅大典的噪音吵到,仙君墨色的眸子缓缓张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然后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瘆人……
嘶——
楚久玉暗暗打个哆嗦,立刻神情一敛,握着拳头保证:“放心,这次一定以诚心为主,仪式什么的都可以删减,可千万不能惹怒仙君他老人家!”
……
尧城。
曾经在尧城住过的百姓,现在的身价那是成倍的往上翻。甚至有不少曾经做过沈危和他部下邻居的百姓,被激励到了,也都奋发图强,多年后的今天,或家财万贯,或科举高升。
当年被谢时玄看中的那两间宅子的主人,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如今尧城繁盛得像是第二座京城,道路上人来人往,燕燕笑语,早已不见了当初满目荒凉的乱世之景。
茶馆里的说书人依旧没变,还是当年那位和裴风然聊过天,说起过尧山仙君传闻的,喜欢逮着一个人就给人讲故事的说书人。
“啪”,说书人手中的折扇一展,故事这就开始。
“这话说啊,尧山隐居着一位有道真仙,仙君怜悯众生之苦,曾多次出山协助人皇。上古时期的咱就不多说了,就说说如今的宇朝。”
沈危和楚久玉穿着便服,带着乔装的侍卫仆从,临窗而坐。
“又在瞎扯,要是让仙君听见怜悯这两个字,那人手里的折扇下一秒就敲到他头上去了!”沈危抿了一口茶,坐在二楼,用余光瞥了眼从下面传来声音的方向。
“是啊,仙君一直强调,人要自强。不过这人好像曾经和仙君见过面,还特地提起尧山仙君的传说。哈哈哈,不过,我突然有点想知道,仙君听见有人在传唱关于自己的传说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楚久玉在一旁掩着嘴笑。
被楚久玉这么一说,沈危觉得自己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仙君不习惯别人夸他,想来当时仙君一定是在心里大喊,赶紧闭嘴吧!”
“仙君手里的折扇肯定也蠢蠢欲动了,不是想遮住自己的脸,就是想把人打晕!”楚久玉接话道。
两人相视一眼,笑得差点伏在桌子上,欢快地一点都不像上朝的时候端坐在大殿上沉稳严肃的皇帝和将军。
沈危和楚久玉两人像一对普通夫妻一样坐在茶馆里聊天,旁边的百姓也在互吹。
“我说啊,尧山仙君我是服的,这是我的目标!哎,你们说,我有没有当仙君的潜质?”
“噗!”同桌的人直接就笑喷了,然后赶紧递给他一碟花生米,“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他不服:“我怎么就喝多了?这样!从今往后,你们就别再叫我放牛的了,叫我牛山仙君,怎么样?”
这下,不仅他同桌的人忍不住,周围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哎哟喂,这哪来的放牛的啊,还打算和我们尧山仙君并列呢?你能文能武吗?能掐会算吗?能匡扶大宇吗?什么都不会就安安分分地在尧城放牛吧!”
“这大白天的,就别做白日梦了!仙君的称号你能沾的吗?你听听别人都叫你啥?”
“来来来来,多吃点菜!少喝酒!”
那人双拳难敌四手,讲不过众人,就只能坐在位置上嘟囔:“真是的!牛山仙君和尧山仙君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仙君吗?”
听到那人的自言自语,沈危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
[你自己说你是仙君,和别人尊称你是仙君,这能一样吗!]
不过,来这一趟,他也算打探清楚了尧山仙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确实和他想得一样。
第二天,尧山。
封禅大典。
楚久玉和沈危领着众人,在尧山山下搭建了一个土丘,没有繁杂的仪式,就是简简单单的修了一条路,让所有真心想感谢尧山仙君的百姓来这里行个礼,甚至连形式都没有要求。
你想三跪九叩就跪,你想点头就点头,你想行礼就行礼,没有任何要求,全凭自己的内心。
但在封禅尧山的讯息传遍天下后,天下人都开始了解尧山仙君,了解尧山,因不知本名,大家遂以仙君代指。
裴风然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世人都尊奉他为仙,他便是仙。
第18章
天下师(一)
某天晚上,月黑风高,乌雀南飞,惊起一滩鸥鹭。
在那天,无人知晓的人族管理机构,神秘莫测的第九域人族驻地,迎来了几位客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手里拿着那柄印着族徽的折扇,修理完这群人后,裴风然眼神冷淡地扫视全场,把这些人全部看得心虚得低下头,不敢对视。
示意白修将之前附身沈难的魔族扔在地上,裴风然一言不发,利落地转身就走,徒留那群鼻青脸肿的驻守官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想挽留解释却又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墨色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跟在裴风然身后的一道白影停了一下脚步,好心地提醒了他们一句:“下次看到人,记得擦亮眼睛,再认错,就不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的了。”
无声的警告,让这些因为过于安逸而变得懒散的驻守官们呼吸一滞。
等这道白影也彻底离去,驻守官的头领咬着牙,撑着胳膊艰难地爬起来,一字一顿道:“那、个、魔、族、在、哪、里?”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今天这一难,必然是因为上次那个胆敢假冒陈氏继承人的魔族。
身为属下,他居然把自家小公子给认错了,这绝对是黑历史啊!
而且,本来能在上头面前好好表现,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活生生错过了!
[可恶的魔族……]
一直兢兢业业的驻守官此时是气得七窍生烟。
其他人也是愤怒的站起身,黑压压地走向被裴风然和白修抛下的魔族。
昏迷的魔族晕乎乎地被毫不客气地打醒。
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人群,只是觉得脸有点疼:“这是……怎么了?”
驻守官冷笑:“呵呵,兄弟们,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主大人,救命啊!
……
白修走出驻地后,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活动了一下胳膊。
“呼,运动过后就是爽啊!”
裴风然提醒他:“下手要有分寸,他们是我们的下属,怕得罪人也很正常,他们出错了,我们也有责任,不能一味地推卸责任。”
白修不在意地伸个懒腰:“呵,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咳咳、那啥……你自己明白。”
裴风然眼神一撇,白修立刻自动消音。
“是不是?要是你早过来秀下存在感,把他们打一顿,他们肯定不会认错人!”白修说得振振有词。
裴风然对于白修习惯使用的暴力手段不置可否,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谢时玄。
“师兄,东西拿到手了吗?”
谢时玄缓缓睁眼,右手一摊:“是这个吗?”
裴风然看着悬浮在师兄手掌上的水晶球,眨了眨眼:“应该就是这个,现在是在待机状态。”
“哇,这个难道就是你们一直在说的那个能够克制魔族的秘密武器?”白修好奇地凑过来,“好像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啊!里面还飘着什么?”
裴风然把白修的头挪远:“别离太近,它会自动找寄生的人族,小心它绑定你。”
“啊!”白修瞬间后退三步,“这这、这怎么还带自动识别的?”
“要不然,怎么能叫秘密武器呢?”裴风然看着这个小东西,颇有点自豪感。
人族最善假物,暂时打不过魔族不要紧,我们可以造一个,专门克制魔族。
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谢时玄见他们对这个东西都很感兴趣,好像打算长聊的样子,就提醒道:“该走了。”
[哦,对,还有任务。]
裴风然转头看向谢时玄:“师兄,确定这次不会再……”
迷路了吧?
要是再从目的地的盛世偏到不知哪个角落的乱世去,裴风然觉得他们这次的任务可能要无限期延长了。
谢时玄半垂的眸子里透出坚定,赌上自己先知的尊严:“绝对不会。”
裴风然和白修默默相视一眼。
——你信吗?
——我……很想相信,但是……
难得白修这个脑残粉也有理智的时候。
——万一再走错地方,怎么办?
——还能怎办?这是我家主,你师兄,你觉得呢?
裴风然移开视线,行了,知道了,看来他们两个都做好准备了。
迷路就迷路吧,自己认的师兄,跪着也要宠下去。
“师兄,开始吧。”
抬头看着天上的微风行云,再低头看看身旁的小桥流水,裴风然深感欣慰。
终于来对地方了!太不容易了!
“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吧?”裴风然环视一周,发现这里应该是片树林,有人来过的痕迹,说明附近应该有人烟。
“先等等!”白修看向家主。
谢时玄会意,摇摇头:“附近没有魔族气息,你们随便玩吧,等遇上了,我会提醒你们的。”
说这话的时候,谢时玄是看着裴风然的。
裴风然内心一阵紧张。
[师兄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谢时玄淡漠的脸上露出浅淡的微笑,看得裴风然越来越慌:“师弟的运气,师兄一向是非常信任的。”
“……”
裴风然发誓,他这次绝对不会再出现那种自己坑自己的乌龙了!
白修在一旁偷笑:“我和你说啊,你上次就是因为表现得太符合仙君的形象了,本来沈危还有几分怀疑的,一亲眼看到你,马上就信了,你说这怪谁?”
裴风然也不生气,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哦,照你这么说,这只能怪我长得太像仙人了?”
“哎,难道不是?又不是我催眠的沈危,这都是他自由意志的选择,他就认你这个仙君了,我能怎么办?”白修直接把自己坑裴风然的操作给撇了出去。
“你要学会演戏,演戏,你懂吗?”
“我会啊。”
三分钟后。
“……你管这个叫演技啊?有哪个侍卫比太子还贵气的吗?”白修无语望天。
裴风然以为自己演技精湛,其实毫无演技可言。
就裴风然那五毛钱的演技,白修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白修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说道:“我觉得做国师挺好的,你真的可以去试试。”
直起身,掸了掸衣摆,裴风然重新抽出扇子,不再去尝试演什么侍卫乞丐了。
“既然我演不了,那我就换一种方式,反正只要效果达到就行。”
白修抬头:“哦,什么方式?”
裴风然解释:“如果一直对别人说,这人病弱、贫穷、毒舌,还不讲理,应该没人喜欢吧?”
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玩闹的谢时玄抬眸看了裴风然一眼。
[师弟,你确定你能保持住这个人设?]
白修眼睛一亮:“让别人对这个印象先入为主,可以啊!”
裴风然笑容带着深意,不用客气,这也是你给他的灵感,尧山仙君,呵呵。
“你打算怎么做?”白修问道。
裴风然摇着扇子,淡淡一瞥:“我自有安排。”
……
简家村。
“芽儿,一会儿去学堂的时候,顺带捎几个鸡蛋给裴先生,看先生那脸白的,赶紧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