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白修毫无同情之心,直接就损道:“是不是生病了?”
裴风然抬袖掩面,难得凝眉思考,嘴里神神叨叨的样子:“不太像,我感觉更像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要给我下绊子。刚刚那一瞬间,浑身冰冷,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没事惦记你这种人?”裴风然演戏的次数太多,白修都懒得赏他一个眼神。
倒是静静走在一旁的谢时玄,向着自家道观的方向轻瞥一眼,而后又看了眼裴风然,眸中透出几分了然。
想不通就不想了,裴风然洒脱地挥了挥衣袖:“不管了,等麻烦到了再说!”
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走走走,为了庆祝师兄出关,今天我请客!”
“谁付钱?”被坑过无数次的白修警觉地问道。
“……这不重要。”
“那我不去。”白修十分坚定地拒绝道。
被坑的次数多了,他也有了经验。他看出来了,今天要是去了,多半是自己付钱,他才不要给裴风然当钱袋子。
“哦,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师兄,既然白修没钱,那我们就回……”
裴风然转身看向谢时玄,还没说两句,白修就慌了。
“哎等等!我付钱!我付钱——”
这,就是白修的命运。
陈家禁地。
坐在轮椅上的清雅男子用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手里的白纸,待看见某人画作的时候,脸上划过一抹笑意。
突然,另一道身影出现。
“家主,消息送来了,魔族行踪已经暴露,在第九域!”来人压抑着激动汇报。
“知道了。”
“……需要联系魔族的卧底吗?”来人有些迟疑。
“无需。”
“是。那、应该派谁去?”
院中一时寂静无语。
陈墨收回几乎和白纸一个颜色的手,想象着自家那懒散的小徒弟在见到这句预言时的脸色,古井无波的眸中泛起点点笑意:“这次就让你家小公子去吧。”
身形挺拔,面容严肃的男子低头瞄了一眼,看到纸上的预言,脸皮一动,忍着笑道:“看样子,小公子是注定逃不过这闻名天下的命运了。”
“命运吗?”坐在石桌前的陈墨眸中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清辉,“时玄的能力又强了几分,可惜……”
他的大弟子谢时玄天生星眸,这对于先知来说,无异于天赐。但是,为了保证星眸预测的准确性,谢时玄不能动用任何一点灵力,以免造成干扰。
无论灵力有多强大,不能动用灵力就等于没有战力,不能自保。所以,为了保障谢时玄的安全,他只能永远留在防卫最严密的地方,哪里都不能去,等于终身都被困于一隅。
还有裴风然……
“他现在是陈家唯一一个健康的人了。”
清雅病弱的男子抬起头,视线仿佛能穿过墙壁,看到裴风然在街上和师兄好友嬉笑打闹的身影。
但是,如果要继承家主之位的话,那裴风然多半就要告别健康的身体,再也不能如此活泼肆意了。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当一个健康的人。
听到家主话语中的疼惜,守卫在他身后的男子闭上眼,攥紧了拳头,声音低沉:“为了人族的存续,这是必须的牺牲。”
[必须的……牺牲吗?]
陈墨无声地勾起唇角,和年轻时相比丝毫未变的眉眼上,透出一股敢于天斗的凌厉和坚定。
人族,作为无尽时空中的最强种族,领土横跨九域,连神魔也需退避三舍,什么时候到了需要用小辈的牺牲换取未来的地步!
不过都是些他们当年玩剩下的小把戏罢了,以为这样就能动摇人族的根本,也未免太小瞧他了吧!
沉寂够久了,是时候了让魔族的那些小鱼小虾们瞧瞧他陈氏下任家主的实力了,顺便,也让老一辈的好好回味一下当年被他支配的恐惧。
若是忘了,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曾经睥睨天下如今依旧屹立在人族巅峰的陈家家主收敛了神情,脸色平静地用手指磨挲着轮椅的扶手,单薄的身体中透着一抹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从今天开始,人族要撕开和平的外衣,主动进攻。
让天下百族看看,什么叫做共主!
“传令————”
第3章
林中仙(一)
裴风然抬头看着头顶的悠悠白云,煌煌大日,听着耳边从风中传来的喊杀声,他觉得额角莫名有些疼痛。
自己才在师兄那里躲了几天啊,居然又被师尊抓来干活了。
其实,他的内心是万分拒绝的,但是,就如同白修拒绝不了微笑的他一样,他也拒绝不了那样淡笑着看着他的师尊。
[人生啊……还真是艰难!]
裴风然心底泛着淡淡的忧伤,45度角抬头仰望天空。
再一次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裴风然收回视线,嘴角抽搐着,深吸一口气,走到谢时玄身边,脸上温柔地能拧出水来:“师兄,你确定我们定的目的地是这里?”
裴风然的身旁,站在万山之巅的谢时玄,一身黑白道袍随风飘扬,迎着猎猎风声,仿佛要羽化登仙一般。
仙人在环视一周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难道不是?”
裴风然:“……”
“哎哎哎,别吵架!”白修看到裴风然的表情,连忙伸手拦住,生怕他弑兄。
“一边去。”
裴风然一脸嫌弃地推开白修,然后将手伸向了谢时玄那点尘不染的白色衣袖,扯住对方的衣袖,在白修那一脸仿佛亵渎了神灵的表情中,把师兄拉到山巅的悬崖边。
“给我好好看看!”
当看见师兄被下面的状况惊得眸光一闪的时候,裴风然其实心里很想笑,但他忍住了,还故意沉着脸,摆出一副自己很生气的态度。
“谁家的盛世是飘着血腥味,刀兵互殴,难民四散的?”
虽然不能动用灵力,但谢时玄先天五感突出,再加上星眸加持,眼力不比裴风然差多少,即使是站在山巅,也能看清下面的一切。
他能清晰的听见山下由风带上来的铿锵的冷兵器交鸣声以及震动大地的喊杀声,甚至还能看见远处一些百姓拖家带口逃命的身影。
还有那偶尔从山下飘上来的混合着硝烟与鲜血的腥味,嗅到的时候,谢时玄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鲜血,兵戈,难民。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在一个拥有盛世王朝的世界,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盛世。
“抱歉,师弟。”收回视线,谢时玄满含歉意的看着师弟。
当谢时玄发现自己是带路带错了地方后,没有任何的狡辩,非常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这让本来就是在找借口套路师兄的裴风然瞬间没了脾气。
[你这样让我怎么继续坑你?]
没忍心继续套路师兄,裴风然将师兄拉离悬崖,防止他一不小心掉下去。
“等下。”谢时玄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抬手示意他们注意。
只见他半垂眼帘,周身气息凝滞,几秒后,在裴风然两人的注视下倏尔转身抬手,纯白的衣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白皙纤长的手指移动到某个方位。
“那边。”
裴风然好奇地顺着师兄的手看过去,那边都是茂密的树林,看上去也没什么人烟的样子。
“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吗?”白修一脸迷惑,转着脑袋看着两人。
“师尊的命令是查探第九域“所有”魔族的踪迹!”裴风然摇了摇扇子,他明白师兄的意思了,向白修解释的时候,特地在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哦,也就是说,虽然现在没有,但是曾经出现过魔族的气息。”白修了然,然后更加专注地朝那个方向侧耳倾听。
“听到了,真的有人!走走走,快过去看看!”
作为谢时玄的脑残粉,白修的执行力向来爆表,立刻就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裴风然就往山下走去。
正在观察树林里的那道气息,一个不注意就被力气差他很多的白修拽走,裴风然在走了几步后才稳住身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手腕一翻,就顺着白修抓着他的胳膊一收,轻松地将对方拖了回来。
“不用过去了,他自己会过来的,那个少年快不行了。”
不懂医术的白修看向裴风然,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裴风然遥遥地看着那个方向,再次确认了一遍没错后,回道:“□□已经死了,他现在还能动大概是因为他天生灵力高,能被死前的执念驱动。但是,那股执念很脆弱,只要遇到生人的气息就会倒下去。”
怪不得裴风然没有向往常一样冲上去救治,白修暗自叹息。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一道矮小的人影冲了上来。
但是,还没到三人所在的山顶,就突然向掉线的木偶一般跌了下去,摔在那厚厚的腐叶烂泥里。
和裴风然说的一模一样。
“我们过去看看吧。”裴风然当先一步走过去。
裴风然快步向前,不顾地上脏乱的泥土树叶,利落地撩起衣摆,单膝跪在少年的身体前,伸出右手在身体上方几寸处来回移动,感受着少年已经停止的气脉流动。
“他的灵体已经消失了。”谢时玄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平静地说道。
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判断生死不是看□□,而是看灵体。这个少年的灵体已经离体,虽然身体还留有一丝执念,但其实已经相当于是一副空壳子了。
裴风然正在移动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救得活。”
“嗯,我相信。”
听着师弟像小孩子赌气一般的言语,谢时玄冷淡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抚包容的微笑,伸手扶他起来。
裴风然搭着师兄的手站起身来,轻轻吐了口气,驱散心底的情绪。
虽然即使灵体离体他也招的回来,但这种违背天地万物循环规则的举动,隐患太多,并不是一位医者应该做的。
裴风然也不是什么悲春伤秋的人,在确认少年已经死亡后,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随手掸了掸衣摆处的树叶,倚在附近的一个树上,整个人一如既往的懒散。
“哎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后给人治病不会还要兼职心理辅导吧?”随后又露出一副奸商的样子:“嘿嘿,那得另外加钱才行。”
“……”白修一脸无语,他也是服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从看见一个少年死亡跳跃到心理治疗上的?]
白修抬头看了眼淡漠如旧的家主,又看了眼在那自说自话的好友,一阵心累。
“任务啊,任务!难道你以为自己是来旅游的吗?”
闻言,裴风然轻笑一声。
难道不是吗?
就人族现在的情况,魔族只配到处东躲西藏,偶尔给人族下黑手,该紧张的是魔族才对。
但是,这件事确实透着诡异,裴风然眯着眸子,隐约透着几分诡秘危险:“你觉得,这样一个天生高灵力的少年,会被什么人逼到亡命荒山?”
白修一怔。
“这里可是第九域,人族的边疆,天地灵气极度匮乏!你看。”
裴风然还示范般地挥了挥手里的折扇,明明是最顶级的法宝却连一个像样的风刃都发不出来,可见其匮乏程度。
“在这种地方,像他这样天生灵力的少年绝对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天才,而且,他的执念很纯粹,说明性格单纯,狠辣善妒的人绝对不会这么纯粹。你觉得,谁会去祸害一个性格单纯的天才少年?”
“其实可能性很多,但是……”
“之前师兄说过,这个方向曾经出现过魔族的气息。”说到这里,裴风然看了眼谢时玄,希望他能做最后的确认。
魔族大多狡诈,有的甚至能完美地遮掩自身气息,幻化成人族,试图打入人族内部。但是,即使是这样棘手的魔族间谍,也蒙骗不了拥有天生星眸的谢时玄。
谢时玄会意,淡淡道:“他不是魔族。”
听了这师兄弟俩的对话,白修也明白了过来:“他的接触过魔族!说不定,他的死亡就是那个魔族的计策!”
“可惜,那个魔族肯定早就溜走了,现在追过去恐怕也晚了。”白修一阵惋惜。
“谁说晚了?”裴风然的嘴角露出一抹春风般的笑意。
白修猛然抬头看着裴风然,惊讶道:“你还有办法?”
“魔族再蠢也有几分智商,出手都是有目的的,他要少年死,必然是有原因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暴露。毕竟,这里可是人族的地盘……呵呵。”
裴风然笑得越来越好看,但原本好听的声音却逐渐变了味,让白修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连忙双手抱胸,催促道:“有话就好好说,别光顾着笑,我瘆得慌!”
裴风然勾着嘴角,拿扇子一指山下:“瞧,那支军队在战斗,死人很正常,那个少年死在了离交战处不远的荒山上,太很可疑了,怎么看怎么像栽赃嫁祸,我怀疑那个魔族打算从军队入手。”
“所以,呵呵呵呵呵,你去看看呗~”
裴风然笑呵呵地看着他,说得好像让人出去郊游一样。
战场上多脏啊,他才不去。
洁癖症晚期的白修揽着自己洁白的衣袖和飘带,疯狂摇头:“不行!我不去!死都不去!你提出的怀疑,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去啊?”
他去?
得到那种的预言裴风然怎么可能会愿意出面进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