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伊甸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先灌了两口温水垫肚子,揣上手机出房间觅食。
他沿着长廊兜了一圈,碰上一个打着领结的侍者,赶紧把人拽住:“现在还有什么吃的吗?”
侍者稍一打量徐伊甸的睡衣和开衫,微微一躬身,“不好意思,厨房已经休息了。”
毕竟已经晚上三点多了,徐伊甸也没抱太大希望,只能把人放走了。
他饿着肚子到了甲板上,随便找了个躺椅吹海风。
今天的月亮只有极细的一钩,夜色浓得化不开,天幕上的星星反倒更明亮了。
徐伊甸看着那弯月亮,从粉丝想到香蕉,又从虾仁想到腰果。
穿书之前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说实话他对饿肚子的感觉倒是不太陌生。只是在蔺珣家里一直好吃好喝的,猛地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手机叮咚一响,是一个直播app的更新通知。
严格来讲,这手机也是原主的私人物品,所以徐伊甸除了必要的通讯功能,很少碰里面其他的应用。
他打心眼里厌恶原主,因为他觉得蔺珣最后变成那样,原主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现在他饿得有点头晕了,稀里糊涂地把软件上的红点点开。
很快弹出来了一个个人页面,昵称是“徐福记疯梨酥”,头像里那张和徐伊甸一模一样的脸被人用手捂住一只眼,正在开怀大笑。
徐伊甸眯着眼努力辨认那只手,但估计是照相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动,照片有些虚了,根本看不清那只手的样子。
但很明显,那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动作。照片里大笑的男孩还抓着那只手的小拇指,不让后面的人抽走。
那种快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徐伊甸盯着那张照片看了挺久,打开了直播历史。顺序是按照热度来的,第一条记录的标题就是“距离地面九百九十九米”。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播放按钮。
“我现在离地面大约有一千米,”视频里的人带着护目镜,笑着看了一眼镜头,“看地上的东西都小小的。”
开屏无数条彩色的尖叫弹幕一闪而过,徐伊甸只勉强看清一些“卧/槽男神又来追男神了”“6.17婚礼打卡”“疯梨酥大大牛啤”之类的之言片语。
背景里的噪音很大,那人在护目镜外的半张笑脸也很明媚,映着清透的阳光,有种年轻的无忧无虑。
“以前我觉得追求520和1314这类的数字又土又蠢,”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快,“但是现在遇见你,我也变得由土又蠢了。要是我能保持在999米,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吗?”
弹幕越来越密集。
“啊啊啊啊答应他答应他啊啊啊啊”
“我也想又土又蠢,祖国欠我一个男朋友啊”
“[柠檬]死我算啦”
“为啥非要追蔺珣啊?疯梨酥大大你想开点好吗?”
“ky狗滚出去好吗?”
“有钱人真牛逼,都是开直升机追人的吗?”
“我也觉得蔺珣emmmm太吓人了”
“蔺珣多帅啊[土拨鼠]”
“少爷更帅!少爷宇宙第一帅”
……
就像是个网红直播间。
男孩把镜头转成一个俯角,一道绀色的大陆架将海洋和沙滩割裂成分明的两半,海岸线不远处的碧蓝之中缀着一丛浓绿。
那是一座秀气的小岛,中间有一座精巧的白色城堡,美得就像是海洋球中的布景。
“那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男孩笑出浅浅的梨涡,“我要是现在邀请你,你是不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拒绝我?”
“答应他!答应他!”
“我懵了这是秀岛还是秀别墅?”
“少爷!别管蔺珣了好吗!云都大把的少男少女等您临幸!”
“就是啊!阳城又干又风大!你去了我们不放心!”
“怎么就开地域炮了?!阳城人感到秃然”
“阳城土著表示阳城也有大把好男人,蔺珣是只可远观的高岭毒花,天煞孤星标配”
“我妈也说过,蔺珣八字带煞,克得很”
“少爷把镜头转过来好吗!我们想看你!”
“我和疯梨酥大大szd!锁死”
视频里的人看不见弹幕,绕着小岛飞了一圈,换着角度讲解:“这岛上新种了很多玫瑰花,现在还没开,等到明年四五月份吧,那时候总该开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只是觉得白房子配红玫瑰好看些,但如果你更喜欢白玫瑰,那我就拔了重种。”
徐伊甸沉默着把视频看完,盯着最后定格的笑脸,半天没说话。
系统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串字:【你没事儿吧?】
“有点吃惊。”徐伊甸轻声回答。
系统摸不清他现在的情绪,【是有点夸张的。】
“我的想象力还是有限……原主居然有岛?”徐伊甸挑着眉叹了口气,“他都有岛了,干嘛还来算计蔺珣呢?他怎么就……这么贪呢?”
系统好像又掉线了。
徐伊甸看着剩下的直播记录,心情有点复杂。
他想知道原主和蔺珣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看到的越多,他就越觉得原主对蔺珣很残忍。
表面上把自己最好的全都捧给蔺珣,却又暗地里捅了他最深的一刀。
徐伊甸已经饿过劲儿了,他把睡衣外面披的开衫拢了拢,起身准备回房间。
刚走了几步,就见一个人从转门里冲到围栏边,朝着海里大吐特吐起来。
徐伊甸对别人的窘迫没兴趣,正打算绕开走过去,那人带着一股酒气冲过来。
“徐……小少爷?”陈放醉得两个眼都不聚焦了,娃娃脸上带了几分猥琐,“你这大半夜的,嗝,怎么也在外面?”
他打了个又酸又臭的酒饱嗝,熏得徐伊甸直犯恶心。
“陈少,”徐伊甸别看脸,准备打个招呼敷衍过去,“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别呀,”陈放扯住了徐伊甸的手腕,他浑身都醉软了,好像也没有太大力气,“我想找、找个人谈谈心,小少爷,你陪我说说话吧……就,你知道我、我爸找得那个贱/货,她不是生了个儿子吗?我爸、我爸特、特高兴!我他妈不明白,他他妈有什么可,呕……”他一躬腰,在地上吐出来一滩秽物。
徐伊甸嫌恶地躲开,“陈少家里的事,还是别跟我这种外人说吧。”
陈放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抓着徐伊甸的力道却大了,“你瞧不起我?你是、是不是瞧不起我?”
“那天在酒吧,我他妈就觉出来了,”陈放往徐伊甸耳边凑了凑,“除了蔺珣,你谁都瞧不起!我知道,你家里有几个臭钱,但、但是!这是阳城,这不是云、云都!”
“你骨头里……怎么那么傲呢?蔺珣抱着你都没事儿,我多看你一眼,你是不是都嫌脏?”
徐伊甸没想到陈放居然脑补得这么复杂,想把他的手挣脱,“陈少喝多了,我去帮你叫个服务生来。”
“那天……”陈放不仅不松手,还越攥越紧,“你和蔺珣怎么下我面子的,你、你还记得吗?老子的名声都他妈让你们搞臭了!”
“你的名声怎么是别人搞臭的?”徐伊甸莫名其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不跟你计较,”陈放诡异地笑了两声,“我就想听你说两句好话,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好哥哥’。”
“我想……嗝,我想看你跟我服个软,我想……”
徐伊甸听得恶心,不想再跟他纠缠,用力把他的手往下扒。
“你们这种人,我清楚得很……”陈放丑态尽显,“想把别人都搞臭,就显得你高贵你清白……但是蔺珣又是什么好东西?把自己妈克死、亲爸亲哥都不要他、全靠他姥爷那点家当撑着……”
“你跟我吧,我……虽然觉得女的更爽,但是偶尔也想尝尝鲜,”他开始拽徐伊甸的开衫,“蔺珣不肯碰你吧,你后面痒不痒?我保证、保证让你痛快……”
陈放的一番话让徐伊甸想起了原主的所作所为,他紧紧抓着自己的领口,用脚蹬了一下陈放的膝盖窝,“闭上你的狗嘴,你也配提蔺珣。”
陈放被他蹬了一个踉跄,更加发起疯来,“没错,你就是这个样子,谁都不配提蔺珣,别人连给蔺珣舔鞋底都不配……”
他突然蓄力朝徐伊甸扑了过来,两个人滚倒在地上。
徐伊甸用尽全力想把这个醉鬼推开,奈何原主的身体是真的差劲,连比自己矮半头的陈放都推不动。
“蔺……”他下意识地想喊,却被陈放捂住了嘴,“我就是要让你傲不起来,我要让你舔我的……”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徐伊甸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只盛怒的眼睛。
第15章
蔺珣拖着一路嚎叫的陈放,大步走向船弦,单手用力攥着他的领子把人拎起来,推到栏杆外,“你是想死吗?”
被强劲的海风一吹,陈放的酒醒了大半,他看着脚下徐徐破开的海水,哆嗦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你疯了蔺珣!你疯了!”
“你想对徐伊甸做什么?”蔺珣的手稍一颠,陈放就尖叫着往下滑了半寸。
两边翻滚着愈发汹涌的浪涛声,很快把陈放那点公鸭子似的嘶吼淹没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陈放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你敢杀了我……要是我爸知道了!你就完了!蔺家也完了!你们就全完了。”
“他不会知道。”蔺珣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只是酒后失足落水,不能怪别人。”
系统的声音唤醒了几乎吓傻的徐伊甸:【潜在危险行为,预计损失复乐值1000。】
徐伊甸一个激灵朝着船弦冲过去,“蔺珣你冷静点,先把他放下。”
蔺珣看起来很冷静。
他低头看向徐伊甸,冷漠又平静。
那个表情是徐伊甸没见过的。
“他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蔺珣眼中的一线血红渐渐隐去,却沉淀成了更阴冷的黑色,“这个角度没有监控,只要一松手,这个人渣就会彻底消失在世界上。等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团被水泡发的臭肉了。”
他又转过头去问陈放:“你说我说得对吗?”
陈放的酒完全醒了,反倒不敢再说蔺珣是疯子了,拼命地摇着头,“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我下来!”
“我就是要放你下去,”蔺珣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会一直呆在下面。”
徐伊甸的头皮都麻了,却又莫名心疼,他低声劝蔺珣,“别为了这种人犯错,蔺珣,别为了他杀人。”
蔺珣虽然记不清楚上辈子的事,却依旧不把这种人的贱命放在心上。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把矛头转向徐伊甸,“怎么,你舍不得杀他?你想要留着他?”
“我舍不得你脏了手。”徐伊甸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蔺珣有些不大对劲,不敢刺激他,“你杀了他,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那就把你也杀了。”蔺珣索然无味地看向手里的陈放,“好重。”
眼看就要松手。
“你杀了他没问题,你杀了我也没问题!”徐伊甸一个没绷住,情绪就爆发了,“那你呢?那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来,自己手上沾着血呢?”
此时此刻系统和复乐值都不重要了,他就是单纯不想让蔺珣变成书里那个冷血的杀器。
虽然最初他喜欢的就是那样的蔺珣,但现在他却觉得蔺珣不该是那样的。
不该总是想着要杀人的。
陈放被徐伊甸的大胆吓傻了,蹬着腿想往船上爬,“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他怕徐伊甸把蔺珣说得更生气,自己就真的要投胎成鱼了。
“手上沾着血又怎么样。”蔺珣油盐不进,“人都是要死的,何况他们不来找死,我根本不会看见他们。”
“找死”的陈放大气都不敢出,哀求地看向徐伊甸。
“好,特别好。”徐伊甸晚上就喝了两口水,饿得不舒服,情绪本来就差,现在被逼到一个死角里,快被蔺珣气死了,“那你把他杀了吧,再把我也推海里,给我俩安个婚外殉情的罪名,一箭双雕。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蔺珣?”
他说着说着就气哭了,抱着膝盖蹲到了地上。
做人没意思,肚子还饿得要命。
气饱了这种事根本就是骗人的。
蔺珣果然就是个不懂事的狗屎臭弟弟,他心疼了半天这个白眼狼,现在却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你要和他殉情?”蔺珣听完他的话,突然把陈放从栏杆外面拎了进来,用力掼在了地上。
徐伊甸太难受了,不想跟这个听不懂人话的蔺珣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安静等死。
好不容易踩到实地,陈放连滚带爬地要跑,又被蔺珣一脚蹬倒在地上。
看那个架势,蔺珣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怕他死得太轻松。
他爬着跪起来,“咚咚”地朝蔺珣磕头,公鸭嗓子难听得可怜,“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跟别人说。我喝多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蔺珣踩着他的肩膀,根本不听他的话,而是偏着头问,“他为什么想跟你殉情?”
“他没说要跟我殉情啊……”陈放哆嗦着辩解,“那是你说的……”
“那他为什么哭?”蔺珣的目光依旧不聚焦,涣散却不失凶狠。
“可能……因为你说你要杀他……”陈放恨不得赶紧爬走,“你问他呀,我哪儿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