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芳见温池的表情有些不对,尽管担心却也不敢多问,她应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小跑出去把正在后院里干活的小栓子喊来了。
昨天的事之后,小栓子被朱公公狠狠教训了一顿,不敢再造次,甚至不敢在温池面前多说话,他进来便低着头问温池有什么吩咐。
温池也没想绕弯子,直接说道:“你帮我同朱公公说一声,我想见太子。”
温池只恨这古代没有手机,找人时不仅要像串葫芦似的一个联系一个,还要等上半天,有时候连小栓子也找不到朱公公,他便只能在家里干等着时烨过来。
啊!
手机,真是伟大的发明。
如果有手机,他只需要给时烨发一条微信就行了,何必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
温池内心感慨完,转眼就看见小栓子一脸为难的样子。
“这个……”小栓子弓着腰,不敢对上温池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说,“回公子的话,朱公公特意吩咐过,太子殿下近日来要忙继位大典的事儿,可能会忙上好些时日,若公子想找太子殿下,还是等到太子殿下忙完之后吧。”
温池听不少人提过即将举办的继位大典,本来他已经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这会儿又听小栓子说起来,不禁怀疑昨天时烨说要出去是不是为了办这件事?
若是往常,温池听小栓子这么说完,便识趣的做罢了,反正他也不急于一时要知道答案。
可现在,他居然不想再等下去了,他等了那么久,等不来时烨的主动坦白,还不如他自己主动一点。
“那你带我进宫吧。”温池说,“太子没空出来见我,那我进去找他总行了吧?”
小栓子扑通跪地,脸上冷汗直流:“不行啊,公子,这万万不行啊!”
温池噎了一下:“为何不行?”
“因为、因为朱公公特意吩咐过……”小栓子说到一半,仿佛意识到什么,猛然打住了话头,他喘了口气,才继续说,“因为公子怀着太子殿下的长子,奴才可不敢轻易放公子出去,若是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奴才就是有百条命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呀!”
这下,饶是温池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小栓子话语里阻拦的意思。
他不知道朱公公吩咐了小栓子什么,有不明白小栓子为何如此害怕他的出门,但想起小栓子昨天还鼓励他和太子殿下多接触的话,顿时很无语:“昨天你还不是这样说的呢,你还让我多接近太子殿下……”最好多生几个孩子出来。
最后这句话,温池没好意思说出口。
哪知道小栓子一听这话,诚惶诚恐,直甩脑袋:“公子,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胡说八道,奴才昨儿已经领了罚,奴才知错就改,再也不敢在公子面前胡说八道了。”
本来温池还有好些话想说,可是小栓子这么一说,顿时把他全部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温池沉默下来,倒是旁边的若芳不乐意了,撇了撇嘴,用几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嘀咕咕:“昨儿公子心软,让我给你送了那么多补身子的好东西,你收东西时咋不像方才那样猴急着想和公子撇清关系呢?”
“……”
小栓子自知理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也知道解释得再多都是无事于补,还不如躺平认嘲,许是他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不说话。
温池也没想太为难小栓子,便让小栓子下去了。
用过午膳后,温池坐在卧房里,看着摆放在桌上的画卷和灵石发呆。
忽然,若芳走了进来。
若芳小声道:“公子,齐王府的张公子又派人来了,说是张公子想请公子去聚善酒楼坐一坐。”
聚善酒楼正是上次温池和张公子相约做糕点的地方,看来那个地方已经成为张公子呼朋唤友的私人地盘。
温池不想这么频繁地出去,但转念想到他待在家里只会对着这两样东西胡思乱想,横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出去走走打发时间。
这么想着,他便应下了张公子的邀约。
下午,温池乘坐马车来到聚善酒楼。
张公子还是和昨天一样热情,明明自个儿身子不便还亲自跑下楼来迎接温池。
温池轻车熟路地跟着张公子上了二楼,才发现二楼的包厢里还坐着约莫六七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
这些年轻男女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便是都怀着身孕,想必他们就是昨天张公子提过的那些人。
显然那些人早就知道了温池的身份,不等温池走近,便纷纷起身热情地迎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温池介绍自己。
温池晕晕乎乎地应付完一个又一个人。
直到张公子挡在他面前,佯装生气地把那些人驱散开了,他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整个下午,温池都和张公子以及这些年轻男女一起泡在聚善酒楼里。
经过后来的聊天,温池才知道这些年轻男女不仅出身名门,而且他们在各自夫家都有一定地位,不像他家道中落不说,在时烨身边也没有好的名分,充其量只是个妾。
可哪怕是妾,他也是时烨身边唯一的妾,并且是个怀了长子的妾,这就了不得了。
于是大家的话题几乎集中到了温池一个人身上,从他如何代替哥哥嫁入东宫,到他如何在赈灾中将功补过,每个人都像好奇宝宝似的,有数不完的问题。
到分别前,大家几乎没聊其他话题,全在聊温池了。
温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就是个香饽饽,被一群恶狼虎视眈眈着……不怪他有这种想法,实在是这些人的某些问题越界,堵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池害怕祸从口出,不敢久留,因此接他的小栓子一来,他顿时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般,不顾大家的挽留火速跟着小栓子离开了。
张公子独自把温池送到楼下。
“抱歉,我原是想让他们帮忙缓解一下你心里的不安,没想到他们这么没大没小。”张公子向温池道歉。
温池不太好意思地说:“是我扰乱了你们的局才对,我在家里呆久了,还不太适应这么多人。”
张公子笑了笑:“今天是个例外,请温公子放心,以后我不会喊他们出来了。”
温池点头:“好的。”
回去后不久,温池便收到那些人派下人送来的道歉礼物,每样礼物都准备得极其精致,看得出来送礼物的人费了不少心。
而且礼物是同时送来的,却唯独没有张公子那份——那些人应当是背着张公子约好了一起向他抛出橄榄枝。
温池看着礼物,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一个寝室有六个人,却在私底下有八个小群。
只怕好心好意介绍他们见面的张公子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越过张公子来拉拢他。
若芳观察着温池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什么:“公子,这些礼物……”
“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吧。”温池说,“让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若芳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是。”
这天,温池等到夜深也没有等来时烨,他在等待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他目光怔怔地望着空出一半的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若芳走进来的脚步声拉回神。
“公子。”若芳道,“张公子派人来了。”
温池被若芳扶着坐起来,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轻轻摇头说:“推了。”
若芳道:“是。”
温池想了想,又说:“以后也别让他的人进来了。”
闻言,若芳愣了下:“公子不想和张公子来往了吗?”
温池嗯了一声。
虽然昨天那些人并没有从他口中问出什么要紧之事,但是那些人一张张逐渐逼近的面孔让他产生了一丝恐惧感。
他的确想结交一些朋友,却不想加入这种所谓的圈子,一群关系塑料的人凑在一起各怀心思的聊着天喝着茶。
若是这样的话,他不如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等待时烨过来。
想通之后,温池如释重负。
可惜张公子不愿放弃,第二天第三天都派了人过来,并且每次都让那个人带着他大清早起来现做的点心。
然而温池不为所动。
就这样大约过了十来日,张公子终于放弃了。
这十来日里,温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可在同一时间,外头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时锦被流放到边疆。
容妃和长公主在牢里不堪重负,先后上吊自杀,被人发现时,她们的尸体已经已经变得僵硬了。
继位大典如期而至,可大典上并没有出现时烨的身影,大典由三皇子和六皇子在林将军的协助下主持完成。
新皇登基,却不见新皇的踪影,大封国建国以来还是头一回发生这种事情。
虽然众臣们都敢怒不敢言,但是免不了私底下有些不好听的话传播开来。
哪有新皇上任之后,还把朝廷重事交给丞相和两个王爷来处理的?
真是荒谬至极。
温池陆陆续续打听来这些消息,尽管他很不想承认,可他不得不承认——时烨不见了。
时烨了无音讯。
这个认知如同一条绳索紧紧勒住了温池的神经,他又开始焦虑起来,夜里睡不着,白天吃不下,整天像望夫石一样盼望着时烨回来。
不仅如此,他还在做噩梦。
他无数次梦见时烨死了,好多次就死在他面前。
梦中的时烨向他伸出手,他试图握住时烨的手,结果发现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抬起来都很难做到。
下一刻,时烨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不!”温池猛地睁开双眼,“时烨!”
“公子?”耳边响起若芳焦急的声音,伴随有只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打,“公子,你醒了?”
第145章 杀人
温池的目光逐渐聚焦, 视线中映出若芳惊慌失措的小脸。
他愣愣看着若芳,过了好久, 才感觉到意识慢慢回来,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音极为沙哑:“我怎么了?”
若芳松了口气:“公子,你做噩梦了。”
温池后知后觉回想起那些噩梦的内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若芳见温池心有余悸的模样,也不敢再让他睡下了,便扶着温池靠坐在床头, 轻声道:“公子渴了吗?奴婢给你倒杯水来。”
温池摇了摇头。
若芳又道:“若公子不想睡的话,奴婢就在这儿陪着公子吧。”
温池的脸色还很苍白,他抬头看了若芳一眼, 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你,若芳。”
末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麻烦你帮我把那两样东西拿过来。”
那两样东西正是时烨给他的画卷和灵石。
温池知道这两样东西很宝贵,不敢随意将它们放置,便像之前那样藏在柜子底下。
若芳在温池的指引下从柜子底下拿出画卷和灵石, 小心翼翼地递给温池。
温池接过灵石,很快便感受到了灵石表面冰凉的温度。
他摊开手, 只见灵石在黯淡的烛光下散发着荧荧光亮,恍若天边的繁星。
不得不说,这真是块好看的石头, 难怪当初被温良一眼瞧见。
但是温池左看右看, 也没看出这颗石头有任何不同之处, 除了比普通石头漂亮以外,它似乎就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而已。
温池陷入沉思,他始终想不明白时烨为何要把灵石拿出来放在他身边。
“公子,这颗石头很重要吗?”若芳蹲在床边,好奇地仰着脑袋。
这些日子里,温池时不时便会拿着灵石看上两眼,若芳都看在眼里。
“非常重要……”温池想了想,转头看向双手交叠地撑着下巴的若芳,“若芳,要是你送给某个人一样东西,你觉得你应该是出于什么目的。”
若芳歪了歪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公子说的是送礼吗?”
“不是。”温池犹豫片刻,干脆实话实说,“这颗石头是时烨送给我的,本来我已经把它收拾起来了,可是那天早上,时烨却把它从柜子里拿了出来,你觉得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奴婢猜测,也许是皇上想提醒公子做什么,并且要做的事和这颗石头有关?”若芳迟疑地说着,挠了挠下巴,“可是就这么一颗石头,能用来做什么呢?”
温池失落地附和:“是啊,能用来做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一抹念头从他脑海中飞快闪过。
这次,他没有错过,而是准确地捕捉到了那抹念头。
若芳一语惊醒梦中人。
温池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是啊,他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就漏掉了灵石的用处?
这颗灵石里隐藏着改变温良命运的系统,也蕴含着无穷大的力量,当初时烨把它从花家抢来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救前皇帝。
这颗灵石几乎无所不能……
他怎么就偏偏忽略了这一点?
这一刻,仿佛有一阵微风袭来,逐渐吹散了温池眼前的迷雾,他的视线很快变得清晰起来,过往的种种走马观花一般在他眼前浮现。
他呼吸急促,拿着画卷和灵石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但他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打开了画卷。
画卷上熟悉的人影再次映入眼帘。
时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温池无数次打开这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