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烨的手指很长,也很凉,正好圈住温池纤细的颈项,仿佛他只需要轻轻的用一下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温池的脑袋摘下来。
温池不敢反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杏眸通红地望着时烨。
死亡的气息从天而降,将他笼得严严实实。
时烨却是来了兴趣,将那张布满火烧痕迹的脸缓缓逼近温池,他嘴角挂着凉薄的笑意,只是笑不急眼底,漆黑的眸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一片荒芜。
“谁教你用这招的?”时烨用带笑的嗓音说道,他的脸毁了容,可声音意外的好听。
温池缩着肩膀,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
他自然知道时烨在说什么,兴许别人不知道,可是他这个把小说看了三遍的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别看时烨性情古怪,却有个奇怪的癖好——那就是不喜欢杀胆小怯弱的人,尤其是动不动吓到腿软的哭包。
他像只猫,把那些人看作老鼠,慢慢的玩弄着、折磨着,直到最后,老鼠失去了性命。
虽然这个过程残忍了些,但是好歹在前期保住了性命。
温池便是在这上面用了些小聪明。
没想到被时烨一眼看穿。
“自作聪明。”时烨冷哧一声,蓦然掐紧温池的颈项,他冷淡垂眸,平静地看着温池惨白的脸,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强烈的窒息感在瞬间爬到了温池的脑门上,他额头上渗出大滴冷汗。
尽管他老早就知道这个暴君不太好应付,可他还是低估了暴君的血性。
恐怕,他今晚要交代在这儿了。
温池飞快的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他继续躺着,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甚至还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等了半天,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剧痛。
温池悄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想到瞧见了时烨森冷阴郁的脸,刚才还挂在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殆尽,他那双凤眼宛若一座冰山,直勾勾又冷冰冰地盯着温池。
温池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哪知道时烨又忽的笑起来,嘴角扯动右边脸颊上的烧痕,瞬间从高高在上的神变成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接着,时烨居然放手了。
“连死都不怕了?”时烨说,“那我偏不让你如意。”
温池:“……”幼不幼稚。
虽然内心很郁闷,但是温池侥幸得了一命,表面上还是得毕恭毕敬,彩虹屁张口就来:“谢太子饶命,今后我定当做牛做马的服侍太子,以报答太子的大恩,从今日起,我温良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一生一世属于太子。”
时烨道:“温良。”
温池得了自由,手忙脚乱从床上起来:“太子有何吩咐?”
时烨不语,眸光莫测地看着温池。
温池低着头,他感觉自己的头顶快被太子看秃了,在现代没当成程序员,结果来了古代却向程序员的发型致敬了。
好在片刻之后,时烨放过了他。
“好一个温良,你最好记着今晚的话。”
说罢,时烨抬起手,随意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
温池这才发现还有个长得漂亮的丫鬟站在卧房角落的阴影处,丫鬟面无表情走过来,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随后推着时烨的轮椅出去了。
温池眼睁睁看着时烨和丫鬟离开,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才赶紧下床,跑过去关上房门。
他坐到铜镜前,只见自己白皙的颈项上赫然是几个清晰的指印。
他愣愣地摸了摸颈项,有点疼,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已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
翌日。
宫里管事的李嬷嬷带来两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供温池使唤。
温池住在东宫里的竹笛居,可惜除了名字取得好听以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赞扬的优点了——竹笛居面积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小院落,目测一百来平,装潢陈旧,后面还有大片竹林,看着就怪渗人。
但是也不错了。
至少有个小厨房,还有宫女和太监伺候。
早晨才吐槽了一番的温池转头就心满意足了。
两个宫女分别叫若芳和若桃,瞧着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们攥紧手指,胆怯地埋着脑袋,不敢直视温池的目光。
旁边的小太监叫平安,看起来稍微年长一些,也稍微大胆一点,像只小蜜蜂似的围绕着温池转,叽叽喳喳的说尽了谄媚讨好的话。
温池被平安念得有些头疼,打发了他和若芳若桃去其他地方,继而又回到床上躺着。
刚躺下不久,平安就匆匆忙忙地飞了过来。
“温公子、温公子。”平安喊道,“东宫里头又来人啦。”
温池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睁:“宫里人员流动性大,不是很正常吗?”
平安听不懂温池在说什么,他抓了抓脑袋,小心翼翼地跪在床前,把刚才打听来的消息一骨碌倒出来:“听说今天进来的是太傅家的二公子和骠骑大将军家的五姑娘。”
温池好奇的睁开眼:“他们来东宫做什么?”
“当然是和温公子一样。”平安小声道,“嫁给了太子殿下。”
温池:“……”
只听说过分期还款,他第一次见识到了分期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同年代的称呼也不同,我查了好久资料,还是有点懵。
所以称呼这些就当是私设吧,都喊“公子”和“夫人”,么么哒
第4章 疑惑
温池很惊讶,只是那份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就随风散去了。
他哦了一声,继续心安理得地躺着。
如今刚刚立春,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正是睡觉偷懒的好时候,他不想被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占据了好心情。
平安埋着脑袋等了片刻,没能等来温池的回应。
“温公子?”平安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他悄悄抬起头,斗胆伸长了脑袋往帐幔里望去。
只见温池闭着眼睛,嘴巴微张,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看样子还睡得很香。
平安:“……”
他不敢惊扰温池,轻手轻脚从地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房。
到了下午,若桃在厨房里做糕点,终于躺够了的温池才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去厨房门口守着。
若桃转背瞧见温池的身影,吓得够呛,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温、温公子,你怎么来了?”若桃紧张又卑微,用猫儿一般的嗓音轻声细语地说,“你先去歇着吧,奴婢这儿马上就好了。”
温池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嘶了一声。
那跪在地上的声响……
听着都疼。
“起来吧。”温池说,“以后在我面前,别动不动就跪。”
若桃赶紧爬起来,埋着脑袋:“奴婢记住了。”
温池又道:“别管我,你继续做事。”
若桃应了声,转身又在厨房里忙碌起来,许是知道温池在身后盯着的原因,她的动作比刚才拘谨了很多。
不过温池也不是有意过来监工,他借着若桃忙活的功夫,把厨房里的物件打量了一遍,心里有了底后,便离开了。
下午的阳光正好,温池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享受地眯起眼睛。
这时,若桃端着做好的糕点走过来,轻轻放在藤椅旁边石桌上。
“若桃。”温池喊住准备走开的若桃,“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吧。”
若桃攥着手指,小声问道:“温公子想要奴婢准备什么?”
温池想了想,简单把他需要的那些东西说了一遍。
-
翌日早上。
温池还在睡梦中,平安又慌手慌脚地跑进来。
“温公子,温公子。”平安跪在床前,非常敬业的发挥着传声筒的作用,“东宫里头又来人啦!”
已经被脚步声吵醒的温池:“……”
他心想,这句话好耳熟啊——哦对了,昨天上午平安说了同样的话。
不等温池有所回应,平安便已兀自说道:“听说今天进来的是付都尉家的二姑娘和西洲刺史家的小姑娘。”
温池暗叹口气。
就算时烨把整个国家的男男女女都娶进东宫,那也不关他的事啊……
哪知道他刚这么想完,便听得平安倏然语调一转,阴测测地说道:“敌人越来越多了,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以防那些人后来居上,耍尽手段得了太子殿下的欢心。”
卧槽!
温池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一下子转到宫斗剧本了?
还有平安——他看起来那么熟练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温池惊到了,睡意瞬间散去,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你别胡思乱想。”温池忙道,“他们要做什么就让他们做,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平安懵了个逼:“可是温公子,宫里不如宫外,只要踏进这座围墙里一步,很多事都会变得身不由己,哪怕我们不犯别人,也难以保证别人不犯我们。”
不知是不是温池的错觉,他居然从平安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
温池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是他还做不到像后宫妃嫔那样勾心斗角。
况且他真的不擅长和别人斗来斗去,以他的智商在宫斗剧里压根活不过三集,硬凑上去只有千里送人头的份。
温池斟酌了一会儿,才看向略有不甘的平安,他反过来安慰平安:“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先下手为强?不如先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平安脸色一喜:“温公子谦虚了,你还有太子殿下这座大山靠呀。”
温池嘴角抽了抽:“……太子何时说过要给我当靠山了?”
“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吗?”平安挤眉弄眼,“全东宫都知道你嫁进来的那晚,太子殿下来我们竹笛居里待了几个时辰,这可是其他人都没有的待遇呢?”
温池愣了下。
平安见他的表情有所松动,赶忙趁热打铁:“这些日子,皇上拼了命的往东宫里头塞人,然而塞进来那么多人,又有哪个人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太子殿下连瞧都没瞧他们一眼,只有温公子你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此话当真?”
“奴才不敢说谎。”平安磕了个响头,随后竖起手指发毒誓,“若是奴才对温公子说了一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
“别别别……”温池道,“你言重了。”
平安怂恿了半天,见温池的咸鱼脸上终于出现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跟着松了口气,他让温池好好想一想,接着退出了卧房。
温池躺回床上,还真的好好想了想这件事。
毕竟太子和原主不是小说里的主角,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在小说里的戏份自然不多。
原主代替温良嫁入东宫之前,和温良住在一个屋檐下,才有了一些戏份。可是原主嫁入东宫之后,生活全是围绕太子转,连出场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由此以来,他压根不知道这些剧情背后的故事。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太子特殊对待他的理由,应该只有他和主角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个理由了吧……
想到这里,温池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温良的主角光环太强,不小心照亮了他这个角落里的小炮灰,才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太子的青睐,让太子觉得他好特别、好不做作、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但是无论如何,被太子特殊对待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把这件事放在职场上的话,那可是要被同事们孤立的!
午后。
温池还想着这件事。
毕竟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第一次有了些许紧迫感。
于是他喊来平安,想打听一下有关太子的事。
哪知道平安当即会意地笑了笑,直言道他找到一个好地方,可以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敌人。
温池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迷迷糊糊的被平安领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假山后面有一小片平地,周围树丛掩映,又位于高处,若是有人躲在里面,外面的人很难看清楚。
平安轻车熟路的找来一张小椅子,还带来了一些水果糕点,让温池一边吃一边等着,他则捧着水果糕点蹲在旁边。
温池瞧着平安兴致勃勃的模样,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起糕点默默地吃了起来。
后来,温池才知道原来假山下面的路是进入东宫的必经之路,每台轿子都得经过这条路。
而他们可以通过跟在轿子两旁的丫鬟数量和衣着,以及后面那些人抬着的嫁妆箱子来判断轿子里那个人实力的强弱,强的可以拉拢,弱的可以打压。
第一天,有两台轿子经过,里面载着一男一女。
第二天,还是两台轿子经过,里面载着两个女人。
第三天,竟然有四台轿子经过,里面载着一男三女。
直到第七天,还有轿子经过……
温池看累了,又不忍心打断聚精会神分析目前情况的平安,他拍了拍平安的肩膀,让平安继续守着,他去附近转一转。
东宫很大,可主干道就那么几条,又有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询问,温池道不怕迷路。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来到一片湖前,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跳跃着细碎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