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被戳破,司淮也不掩饰,手臂一伸揽住他的脖子,凑近了些道:“今日的酒有些特别,一不小心就贪多了几杯,可惜你没有与我一起去,不然你应该喜欢。”
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拉了拉吾念的袖子,近在耳侧的声音带着些纵饮后的嘶哑,“大师——要不要尝尝?”
“尝什么?”
吾念一时没反应过来,关完了门才发现他的脸贴得极近,一转头就擦上了那张薄软的唇,环在脖子上的那只手趁机收紧了几分,以供它的主人肆意妄为。
怔了好一会儿,吾念才手忙脚乱地把司淮推开,见他身形不稳地往后踉跄了一下,忙伸手拉住了他,一个“你”字在嘴边徘徊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舍得说什么重话,重重甩了一下袖袍就往里走去。
“吾念……”司淮手快拉住了他,两步绕到了他身前,伸出去的手心里握着,是白日里吾念送的那只缀着小铃铛的银镯子。
“这个……你不是送给梁家小姐了吗?”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生气。”司淮眉头轻轻挑了挑,俨然是一副得意的神情,道:“你送我的东西,自然是要贴身藏着的,那里能送给别人。再说了,这镯子本就是梁家的东西,哪有从人家家里要过来,又再送回去的?”
“那你送出去了再讨回来,岂不更不妥当。”吾念皱起眉头,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梁大小姐锦衣玉食的也不缺这个镯子,我用别的东西去换就是了。既然这东西是你喜欢的,再不妥当我也去讨回来。”司淮拉过他的掌心,将那只镯子郑重放了上去,“原先的小铃铛似乎锈了,没什么声响,我寻了好几家店铺才找到两只差不多的。”
“谁说我喜欢了?”吾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别开了视线不去看他,“我只是想着你或许喜欢,才要了这铃铛镯子,你若是不喜欢,当街扔了便是。”
“我送人了你不高兴,讨回来了你又不喜欢,难道说——”司淮故意拖长了尾调,往后退了一步,干脆利落地脱下闲散穿着的外袍露出内里的衣物,接着前话道:“大师你喜欢这样的?”
吾念闻言往司淮身上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三魂七魄都要离体出窍。
方才他一身衣服穿得歪歪斜斜倒不说什么,哪知道内里穿的,竟然是一袭浅蓝色的束身轻纱罗裙,裙摆短了寸许未及脚踝,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腕。
“你……你……”吾念手里握着的镯子险些颤得落了下去,“你真是喝醉了!”
司淮握住他未收回的手,顺势上前一步依进他怀里,一张脸埋进他的肩头,闷着声音说道:“不喝醉几分,我才不会为了你穿这身衣裳。”
这一身比那两只铃铛要难寻多了,不过好在还是寻到了,虽然样式有些差别,但大体和当年那一件差不多了。
吾念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问道:“澜沧山的事,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司淮在他腰侧狠狠掐了一下,“记得你让我扮做姑娘引诱狐妖,记得你没有看好我让我被狐妖掳走,还记得你趁人之危……啊!你干什么?!”
不等他说完,吾念便将人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将人安置在上面,又去寻了条布巾折返回来,才慢吞吞答他的话,道:“趁人之危。”
司淮看着他将手里的布巾折叠成条带状,当即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十分顺从地任他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一片黑暗之中,举动间衣物摩挲的动静都变得十分明显,吾念他,似乎在跟前蹲下了。
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握住了脚踝,清脆的铃铛声响动不止,是他在替自己戴上镯子。只是那银镯本是冰凉的物什,大抵是在他手心握了一会儿的缘故,此时竟也有几分温热。
“吾念……”察觉到身前的人站了起来,司淮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探上他的腰际,顺着腰侧往上摸到心口处,扯住了衣襟便要脱他的衣衫,被吾念扣住了手腕才没有得逞。
吾念嘴上没有言语,手上却没有丝毫迟疑,将那两只不老实的手抓在一起,三两下绑了起来。
司淮不悦地挣了两下没挣动,用着不甚灵便的手指摸了摸,不可置信地骂了起来,“死和尚,你今日拜佛的时候被佛像砸了吧?你居然拿佛珠来捆我?!”
“阿弥陀佛。”
吾念不理会司淮的话,在一旁顾自默念了几遍佛经,念罢才将那还在边骂边挣扎的人毫无防备地抱起,朝着散下幔帐的床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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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尘一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铃铛声,将被子拉过头顶辗转反侧了半宿。
作者有话要说: 吾念:我太南了!
今天是勤奋的我~~让我康康还有没有人在等我~~
第94章 番外 灵隽和少年淮
时已初秋,又是在山上,夜晚的山风早已没了盛夏的暑气,沁着丝丝凉意。
灵隽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僧衣,踏着通明的夜色,独自行走在通往藏经阁的僻静小道上,不时抬头看一眼天际高悬的满月。
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大批的香客到寺里焚香斋戒,求一个家庭和乐心愿顺遂。而这些香客中又有不少人是为着小神龙而来,多多少少备了些薄礼,因而以往司淮不管是练功还是抄经,都会把这两日空出来,趁机去沾点荤腥。
今日是九月十五,他却一整日都没有看到司淮。
本来三五日不见一次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今夜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问了几个弟子得知他在藏经阁,便过来看看。
离得远的时候还不曾察觉,这会儿走得近了,才隐隐感觉到有阵阵阴寒的邪煞之气裹挟在夜风当中,气息不重,正是从紧闭的藏经阁内传出。
“司淮!”灵隽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四下静悄悄的不见回应,屋内的光光跃动了一下带起一瞬明灭的光影,又归于沉寂。
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忙施展轻功一步跃到了藏经阁门前,抬手拂过一道劲风,大门“吱呀”一声向内而开,灌进的风“噗”的一声同时灭了屋内的三盏油灯,余下一片忽蓝忽紫的迷雾一般的光团,幽幽笼罩在司淮身侧。
那隐约的妖气便是从这不知形容的东西身上发出的,案牍上的司淮正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势趴着,想来是被弄晕了。
为了不让寺里的其他人看见引起慌乱,灵隽又将敞开的门掩了起来,紧盯着那团妖雾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善的意图,斥问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明华寺作祟!”
那团东西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暗色的幽光交错变换,在一片幽暗中显得无比阴森诡异,一起一伏地缓缓朝司淮逼近。
许是感受到了四周的压迫,伏在桌案上的少年轻哼一声,挣扎着想要抬起手臂,又徒劳地跌了回去,再无动静。
“放开他!”灵隽的语气虽不见变化,手里却已经捏上了两张黄符纸,见那妖雾越逼越近,也不再多说什么,眸光半敛,一个旋身便将手里的符纸打了出去。
符纸脱手化作两团红色火光,利刃一般从光雾中穿过,将那不甚牢固的雾气撞得散开了些,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虚空中燃烧,又幻为了缕缕白烟散去。
妖雾终于有了动静,左摇右晃地挪动着,似乎在调转方向,半蓝半紫的幽光随着这阵晃动变得强盛起来,那并无实体的雾团之中竟传出了一阵嘶哑怪异的叫声,像是倒挂在深山暗洞中的蝙蝠遇到敌人发出的惊慌怪叫。
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仿佛给妖雾壮了胆,蓝紫色的焰火绕着边缘熊熊燃了起来,鼓足了架势朝攻击者逼过去。
灵隽捻着佛珠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等它到了近前,才抬手在虚空中划出一个梵文印记,默念经文,双手结印,迸出的金色佛光瞬间在虚空中撒作一张金色大网,将那团明暗变化的妖雾笼了起来,而后越缩越小,一道白烟擦过,便化作一颗幻色的琉璃球落在了地上。
琉璃球滚了几滚撞在司淮的脚边没了动静,灵隽慢步行过去弯腰拾起收入袖中,起身时看见司淮皱着眉似乎睡得并不踏实,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把人唤醒,手伸出一半又止住了,动作小心地拉过他的手替他换了个舒适的动作。
周围的门窗都关得严实,灵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取过一旁挂着的衣物披在司淮身上,才离开了藏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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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池边,一个小和尚正以双手交错搭在膝上的姿势蹲在围栏上,边上围了三个年纪同他一般大的小和尚,正捧腹“哈哈”地笑着。
灵隽虽然在寺中位份尊崇,但向来不管束小辈,本想当做没看见走过去,但是听见他们笑得开心,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停下了步子。
“诶诶,他今天真的这样?用这样的姿势蹲着?”其中一个围着的小和尚问道。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灵隽大抵能猜到他们正在说谁。
“岂止!”那蹲着的小和尚从围栏上跳下来,平定后怕似的抚了抚心口,“他手上还拿了只鸡腿,啃得满嘴油!就这样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池子里的鱼,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毕竟是在寺里,他……不敢做什么有违戒律的事情吧?”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比较内敛的小和尚。
“你知道什么?”另一人反驳他,“安分守己的模样都是可以装出来的,他今天下午对一位施主出言不敬,不就被住持大师撞见了。”
“是啊!只是没想到住持向来严苛,这回竟然什么责罚都没有。果然身份尊贵,非常人能……”
“能什么?”一道横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几个小和尚的话,灵勉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沉着脸色问道:“佛门戒律,哪一条教了你们可以在背后妄议他人是非?”
“灵勉师叔,我们……我们知道错了……”
“既然知错了,今晚便回去誊抄五十遍《清心经》,静静心,细想想该不该有此议论。”
“是!”几个小和尚得了这句话,如获大赦一般连连点头,争相道辞往僧舍的方向跑,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叫回去问责。
待那几个小和尚跑远,灵隽才从暗处行了过来,合了双掌略略倾身施礼,唤道:“灵勉师兄,深夜何故在此?”
“自然是寻你的。”灵勉并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往旁侧挪了一步,示意灵隽上前同看池中的鲤鱼。“一群鱼生活在水里,不论是追逐嬉戏,还是相互蚕食,都不会有人觉得奇异。可若是一片叶子落入水中,不光鱼儿觉得新奇,连观赏的游人,都会觉得这叶子格格不入。”
“师兄可是在说司淮?”
灵勉不置可否,轻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今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灵隽点了点头,“听说和一名香客发生了口角。”
“也不算。”灵勉转头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往下道:“那香客大抵见了小神龙有些激动,往他怀里塞了许多东西,还要拉着司淮到客舍里小坐,拉扯了一番之后,司淮有些耐不住了,便呵了他一句。寺里弟子人云亦云,明日早课须多敲两刻钟才行。”
“那也得他真的做了,别人才有得说道。”灵隽无奈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景,话音里有少许落寞,“是住持师兄让你来找我的?”
灵勉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他的问话。
“既然你猜出是住持师兄让我来的,那应该也知道我要与你说些什么。有些话他已经与你说过,若再由他来讲,难免显得他这个住持没有容人的气量。”
“嗯。”灵隽的手搭在石栏上,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冰凉的触感顺着指间传到身上,最后只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住持师兄最看重明华寺的清誉,过往人们来寺里都是诚信拜佛祈愿,可自从他带着司淮回来以后,不少人来这里只是为了有缘见小神龙一面沾点福运,虽然捐献的香油钱多了,可向佛之心却不如以前诚恳,提起明华寺也多是和司淮沾着边。
司淮还是孩子心性,功课不认真、爱玩闹都不是什么不能容他的理由,乱了人们对佛祖的信仰,才是住持想让他离开的原因。
过往几次提起,他都能说服住持师兄,但今夜藏经阁之事,让他变换了想法。
或许一直留在这里,未必有益于他的修行。
虽说佛门之地妖魔鬼魅不敢侵扰,可司淮身上的气息特殊,若是有胆大的、修为高的要闯进来偷噬他的灵力,也不是不可能。
明华寺接连出现妖物,传出去自然要坏了名声;而司淮有所顾忌,也不能不对那些要来取他性命的妖物手下留情,如此一来也得不到好的历练。
思虑良久,就在灵勉为难这要不要开口劝说的时候,他才收回了落在远处的目光,浅淡一笑,道:“烦请师兄回去转告住持,过几日上护国寺讲经,我会把司淮一起带上。讲完经后或许还要去一趟淮水上游,大抵有一段时日回不来了。”
“如此也好。”灵勉慢慢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似是感慨一般叹了一声,“司淮这孩子常到藏经阁和佛乐阁,和我也算是亲近……在外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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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隽本以为以司淮的敏锐定会猜到原因,怕他要闹上一场,没想到他心里早就看得通透,根本不在乎什么缘由,巴不得早些离开这索然无味的寺院。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白,两人便早早地沐浴洗净收拾好行囊,拜别了住持大师下山,临走前见弟子们都在大雄宝殿做早课,又转去伙房兜走了一屉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