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错过的十八年,远远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揭过的。
时间有情,却又是最无情的沙漏。
沙漏里的沙,永远不会倒流。
阮瑶也上前,柔声说:“爸爸妈妈只是想把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给你,你不用觉得负担。”
“签字吧,云谨。”顾子衍说,“这些股份原本就该是你的,现在甚至未来,都不会成为束缚你的枷锁。你看哥哥姐姐,现在不也是一个在娱乐圈一个在实验室吗?”
顾子雅瞪了一眼顾子衍:“云谨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顾子衍笑着说。
也正是因为江云谨不是这个意思,所以顾子衍就更应该说。
他说的这番话,就是为了打消江云谨内心深处最后一丝顾虑,同时也是想告诉江云谨,未来无论他想做什么,家人都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
顾子衍知道,江云谨也瞬间明白了。
他们现在给江云谨的,不是补偿,而是原本就该是江云谨的东西。
作为顾家的次子,顾枫和阮瑶的小儿子,顾子衍和顾子雅唯一的弟弟,他们只是想加倍地对江云谨好。
江云谨眼眶再一次红了。
顾枫又把钢笔往江云谨面前递了递。
江云谨颤着手接了过来。
现场又响起了一片掌声。
顾枫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笑吟吟地站在旁边,看着江云谨颤着手,依次在四份合同上签了字。
林律师收起四份合同,重新放进保密箱。
现场的快门声不断,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只是这还没有结束,庄园外响起了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众人回首,只见一个豪华的车队朝着这边缓缓驶来。
有人数了数,一共是十九辆车。
车队在别墅门口停下,每一辆车都从副驾驶下来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
这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疑惑,更忍不住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就在宾客众说纷纭的时候,主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十八岁,是人生中又一个重要阶段。在人这一生的成长中,每一个阶段都少不了父母的陪伴。”
“但咱们的云谨少爷不同,在他之前的十七个重要阶段,他的父母都缺席了。所以在这一次最重要的十八岁,顾总和阮夫人,把之前缺席的礼物都补了上来。”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所以刚刚的股份转让协议,都不是生日礼物吗?
“第一份礼物,是送给云谨少爷的周岁礼。”
“母亲总是心灵手巧,一双简单的毛线鞋,一件金线制作的新衣。这都是阮夫人亲手制作,毛线鞋是十七年织成,新衣是近期完工。”
“相比之下,父亲就没有那么心灵手巧了,不过这对银镯,是顾家代代传下的传家宝,在云谨周岁当天,很遗憾没能亲手交给他,还好现在还有机会。”
“哥哥和姐姐,当时年龄都小,所以哥哥准备了当年他最喜欢的超人,姐姐送了她心爱的发卡。”
“四份礼物,四份祝贺,让我们在这里祝贺云谨公子,一周岁快乐!”
江云谨彻底愣住了,身子很僵,甚至就连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
保镖捧着周岁礼,一步一步走上台,亲手交给了江云谨。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两周岁,也是孩子重要的阶段。这个时候,顾总和阮夫人的宝贝,开始蹒跚学步,总是免不了磕磕绊绊。”
“顾总准备了一个学步车,阮夫人准备的都是亲手做的的衣服,但夫人还是心细,在胳膊和膝盖处,加了厚厚的一层棉花。”
“两周岁,哥哥姐姐也终于稍微长大了一些,哥哥准备的是一套绝版游戏机,姐姐送出的是精巧的娃娃,是按照云谨少爷两周岁的模样做好的。”
“让我们在这里祝贺云谨少爷两周岁快乐!”
接下来就是三周岁、四周岁……一直到了十八岁。
每一样礼物都不重复,每一年的礼物都带着当年特有的纪念意义。
顾子衍甚至还在江云谨十五岁那年,送了他一套《三年中考,五年模拟》。在场的宾客笑得不行,却也都跟着红了眼眶。
“十八岁,终于迎来了云谨少爷成年。顾总送出的礼物有,江滨别墅一套,豪车一辆。”
“阮夫人送出的礼物有,法国葡萄酒庄园,太平洋私人岛屿一个。”
“子衍公子送出的礼物有,市中心公寓一套,豪车一辆。”主持人语气顿了一下,调侃道,“嗯,跟顾总送的礼物重复了呢。”
在场的宾客们顿时乐了。
顾子衍无奈露出一个苦笑,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重复了的!又不能临时换,他昨晚都差点气得没睡着!
主持人继续道:“子雅小姐送出的礼物有,未命名小行星命名权,直升机一架。”主持人顿了一下,又看了眼顾子衍,再次调侃,“嗯,兄妹俩送的礼物,还真的是高下立见啊。”
宾客再一次笑了起来。
顾子衍耸肩,叹了口气。
等到宾客笑声结束,主持人这才说:“至此,所有的生日礼物展示完毕。生命很长,未来的路家人一路相伴,让我们再次祝福云谨少爷,十八岁成人礼快乐!”
掌声阵阵如雷,宾客们感慨顾家的大手笔,也送上了他们诚挚的祝贺。
等到掌声结束,主持人才看向一旁的江云谨。
江云谨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手里的衣服。那是阮瑶在江云谨还是襁褓中做的,小小的一套,甚至长度都没有江云谨的小臂长。
等了半晌也不见江云谨有抬头的意思,主持人终于没忍住轻声开口问:“云谨少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主持人这句话,江云谨才像是如梦初醒。
他略有些茫然地抬起泛红的眼睛,看了眼主持人,继而视线又才缓缓看向一直陪在身边的顾枫等人。
江云谨喉结滚了滚,睫翼轻颤。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早在听到第一件礼物的时候,江云谨脑子里就嗡嗡一片了。
江云谨怎么都没想到,他以为只是简单普通的一个生日,其他人竟然在背后默默准备了这么多。
更让江云谨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他还没有被顾家找回来的这十七年间,阮瑶和顾枫竟然每年都会亲手做一件生日礼物给他。年代久远的衣服,甚至都有些褪色了。
礼物简单,一周岁是一套衣服,两岁是一双手套,三岁就变成了一条围巾……
等到了五岁之后,阮瑶开始尝试做一些不同的衣服,不再仅限是毛线织品。
所以留给江云谨六岁的生日礼物,成了一件简单的t恤。袖口处针脚并不整齐,也暴露了阮瑶的青涩。
之后的每一年,阮瑶都会重新给江云谨做一件新衣,针脚也变得越来越工整。
江云谨鼻尖很酸。
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知道?
顾枫和阮瑶开明,却也传统。他们不善言辞,更不会邀功,只会在江云谨不知道的背后默默付出。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的父母从未忘记过他。
江云谨的眼眶越发红,眼泪在眼眶不断盘旋。
阮瑶率先发现了江云谨的异常,她脸上全是心疼,下意识伸手就上前一步,微微搂着江云谨的背,声音里满是担忧:“云谨,这是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江云谨眼眶的热泪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接着往下掉。
阮瑶顿时慌了神,眼眶跟着红了:“怎么了?宝贝,云谨?别哭啊……看着你哭,妈妈也好难受……”
其他人这时也回过了神,顾枫顾子衍顾子雅全部围了上来。
“怎么了,云谨?”顾枫声音里也满是着急。
顾子衍伸手拍着江云谨的背:“没事没事,云谨不哭啊,哥哥在呢。”
“云谨?没事没事,姐姐也在呢……”顾子雅眼角也开始泛红,声音带着颤。
看到这幅场景,饶是主持人也难得有些慌神。
现场更是安静,场下的宾客都正襟危坐,屏息凝神,不敢大声说话。
江云谨眼泪一出就收不住了,阮瑶和顾子雅看着难受,胸腔又涨又酸,眼泪也就跟着掉。
顾子衍红了眼角,垂着头。
顾枫移开了视线,微微仰着头,眼眶通红。
主持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递纸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云谨眼泪终于止住了一些。
“我……”他声音很是嘶哑,顿了一会儿,江云谨颤着声说,“谢谢……”
主持人瞬间回神,也明白了江云谨的意思:“云谨你是想跟他们说谢谢?”
江云谨握着话筒的手又紧了紧,好半晌,他才点头,这次终于没有再吞吐,很流畅地说完了这句话:“嗯……我想说谢谢,谢谢爸,谢谢妈,也谢谢哥和姐姐。”
“谢谢他们给我准备的所有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第84章 生日宴(三)
阮瑶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听到了什么?
和她同样愣住的, 还有顾枫。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江云谨叫爸妈。
从找到江云谨的第一天开始, 阮瑶和顾枫就无比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可等这一刻真正到来了, 阮瑶又觉得特别不真实。
整个人都飘飘欲然,头重脚轻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
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了台上,阮瑶握着旁边顾枫的手,她想回头问问顾枫, 是不是她听错了。
可等她一回头,看见的却是男人泪流满面。
阮瑶鼻头又是一酸,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上一次她看见顾枫哭的时候, 还是十多年前。
江云谨被偷,她住进了医院, 在她“昏迷”的时候,顾枫在走廊嚎啕大哭。
阮瑶泪眼婆娑地握住男人的手, 把男人紧紧拥入怀里,跟着一起失声痛哭。
他们等到了,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历经十七年的浩劫终于结束,等待他们的是新生,是完整的家庭。
顾子衍揩了下眼角, 揽住江云谨的肩膀,轻声说:“没事,他们就是太激动了,让他们哭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语气轻松, 但怎么都掩不住语调里浓浓的哭腔。
江云谨眼睛又涩了,他紧抿着唇角点头。
想了下,他又找主持人拿了纸巾,上前帮顾枫和阮瑶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
就像阮瑶哄江云谨一样,他也颤着声说:“没事了,你们……爸妈,你们别哭了,今天我生日呢,你们应该高兴才对,我也很高兴,我们都别哭了……”
如果不是他声音里同样的哭腔,这句话应该很有说服力。
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顾子雅红着眼睛站了出来,让主持人继续主持,接下来的流程暂时延后,她带着其他人暂时回房间冷静一下。
等到台上人全部走后,宾客们的议论声才稍微大了些。
刚刚那副场面太催人泪下,在场很多人也是为人父母,自然也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好了,别哭了。”白洛笙又递给了宋婉仪一张纸巾。
宋婉仪伸手接过,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你知道什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们这些当母亲的,才能体会到瑶瑶的心酸。她真的忍了很多年,我是真的替她难过……”
白洛笙没说话。
白俞明拍了拍老婆的背,点头:“嗯,好了,你别哭了,待会儿妆都要花了。”
宋婉仪这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等情绪稍微稳定了,宋婉仪这才看向旁边的白洛笙,哑着嗓子说:“小白,以后你要对云谨好一点。”
白洛笙身子明显一僵,就在他以为宋婉仪看出了什么时,又听宋婉仪说:“云谨这孩子,小时候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点都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谨慎又早熟,我是真的心疼他……”
听到这句话,白洛笙挺直的背稍稍放松了下来,抬眼看向一旁的宋婉仪,他语气无比郑重:“你放心,我会对他好的。”
宋婉仪没有听出什么异常,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倒是旁边的白俞明,突然偏头看了眼白洛笙。
白洛笙目光坦荡,微垂在一旁的手握得紧了些。
白俞明看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白洛笙微微松了口气,过了好半晌,才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江云谨发了条消息:“还好吗?”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江云谨回消息。
一想到江云谨泪眼婆娑的模样,白洛笙心里就是一紧,涨涨的,也有些难受。
“顾总和阮夫人还真的对那个孩子好。”
“那是肯定的啊,毕竟是自己生的孩子,又在外面待了十七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七年?”
“也是,不过这下好了,孩子也找回来了,他们当父母的,也能再好好补偿一下了。”
等到主人家一走,宾客们难免议论。不过这下知道了顾家的态度,他们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顾家对江云谨好展开。
“不过这次顾家给小儿子准备的礼物,未免也太大了吧?”有人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也有人附和点头:“是有点大,现在看来,小儿子所占的股份应该比他哥哥姐姐还高吧?”
“是的,听说顾总和阮夫人一人又给了一半,加上哥哥姐姐也给了,自然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