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此言有护短之意,苏燕回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父亲所言极是,儿不该妄自菲薄,只是与太子,儿却认为,哪怕是另外他人多加陪伴亦可,哪怕……不是儿子,也可以和太子亲密如此。”
因为苏燕回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在太子面前是不可替代的。
他很清楚的记得在自己之前被打死的太子伴读 ,那位伴读心地良善宠溺太子 ,过于干涉太子行为的后果,就是暴毙与乱杖之下,而太子却无动于衷。
那样一个温柔的伴读对太子来说必然是有异于他人的,否则老皇帝也不会专门让太子看着那伴读被打死,那伴读得了短暂的宠爱就没了命,而死亡之后,太子却连痛苦之意都未曾表达,就宛若那伴读从未存在过。
他本来就是丞相送到太子旁边的一枚棋子,供给太子使用的道具,他虽然喜欢太子,却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
他能仗着太子的宠爱做不能做之事,却也深刻的记得,绝对不可以过分逾越。
这是君臣之礼。
丞相哑然:“你依旧,如此愚蠢,只是这般愚蠢,却无法苛责,毕竟是我把你教导成这样的。”
“父亲?”苏燕回疑惑的歪歪脑袋。
“你下去吧。”
苏燕回告退,走出了门外,却远远的就看到了萧溯源等在长廊之外,看到他出来露出一个笑容,顿时头皮发麻,转身想绕道走。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苏燕回到底是没做那蠢事, 硬着头皮走向了萧溯源的方向,萧溯源递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转身带路,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等到了苏燕回自己的院落,这才停下来。
苏燕回这时候终于有些头疼了:“萧哥,难道现在专门看守我院落的影卫,全部都是五皇子的人吗?”
“你觉得呢?”萧溯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燕回, “五皇子殿下,倒是担心你担心的紧。”
“那只能说明五皇子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我怎么想我都不是一个有价值之人啊。”苏燕回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位五殿下的执着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 当初面对鹤奉天的追求都能坦然面对, 能为了江山社稷抛却儿女情长的大义之人,居然会在这方便拘泥于小节。
“恩?”萧溯源隐隐念叨, 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 “原来如此,倒是我小看你了。”
“萧哥……”苏燕回完全搞不懂萧溯源到底脑补了什么,“你这样肯定是找不到妻子的。”
“我为何要费心去找?”萧溯源笑着坐在院落内的石凳之上, “缘来缘去,命也, 时候到了, 自然就遇到了,遇不到, 就证明命中如此, 何必强求?”
苏燕回仔细的掰了掰手指:“萧哥样貌俊逸,举手投足之间潇洒风流, 可是那闺中女子最迷恋的浪人之态,萧哥诗词歌赋也好,能哄得那春心萌动芳心暗许,再加上丞相谋士亦或者未来 ……朝堂重臣的身份,无论哪一项都是让女子趋之若鹜,若是萧哥真的无意,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如?”
“既然你都说了女子对我趋之若鹜,我又何必自寻烦恼?”萧溯源笑意融融,却不似被夸的舒服了。
“可是您很少于女子来往,自古以来女子羞怯,以柔为美,萧哥多重于事迹,不曾于寻常女子有所往来,况且由燕回来说略有不妥,但是萧哥的确自命不凡,也当得鸿运,必然是看不上那大胆的风尘女子的,萧哥,您再这么下去,可就要单身一人了。”
“是吗?”
萧溯源突然站起身来,走向了苏燕回,莫名的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氛,不自觉的倒退脚步,终于退无可退被对方逼到了墙上,站定在他两步之前。
“燕回愚钝名声在外,女子不喜无能者,虽然燕回样貌极佳,却过于柔美缺少阳刚之气为闺中女子所不喜,女生来善妒,同美于自己之人,必然是不愿接受,燕回虽然为丞相三子,却迟迟得不到官职,女子看不透燕回功成名就之时,必然也会止步不前,这般,难道是燕回刻意营造不成?”
这个人!
苏燕回面色微窘,他用他的调侃方式,又把自己调侃了回来!
他说他找不到老婆,这萧溯源也说他找不到老婆!
“世间女子千千万,我愿意去结交也愿意付出真心,相信总会有那样一位女子愿意坦然接受全部且真实的我,我也愿意去讨好可爱女子,想必总是会有机会寻到那真心相待之人。”
“女子?”萧溯源语尾上扬,勾勒出几分嘲讽之色,“你是认真的?”
“认……认真的…… 为什么萧哥要如此问?”苏燕回莫名察觉到几分诡异。
萧溯源似乎是笑了,突然向前迈出了一步距离,将两人中间的距离拉的过于亲近,苏燕回下意识的就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臂。
虽然是同样不擅武,可苏燕回的个子在男性中间还是不太起眼,萧溯源年长苏燕回一轮,成年男性的身体不是苏燕回这样还没退奶的小鸡仔儿能够抵抗的了的,哪怕是拒绝了,萧溯源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压下。
“萧哥?你在做什么?您……”苏燕回的双手被萧溯源一手就扣在了头顶,另外的手指则是轻易的挑起了苏燕回的下巴,让苏燕回不得不抬头看着萧溯源的面容,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去看这位谋士加间谍,突然间心生恐惧。
这个人本就从头到尾都充斥着黑暗气息的人,他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萧溯源俯下身体,靠近在了苏燕回的唇边,苏燕回甚至都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墨香,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萧溯源的动作没有再继续,而是带着几分笑意,开了口:“告诉我,你刚刚在闭上眼睛的瞬间,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苏燕回恍惚间听到了这一句,才微微睁开双眼,略微泛着水光,他的目光略直,半晌缓不过神来。
萧溯源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你居然如此恐惧?那为何不挣扎喊叫?这是在丞相府,我若是真对你做什么,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是因为恐惧。”苏燕回被松开的手揉了揉眼角,将湿润抹去,“只是有些诧异,萧哥虽然心细善谋,却也不是事事算计,此举虽然我暂时无法参透,可是后来萧哥说的话,我才明白萧哥是认为,我不是喜欢女人的吗?”
萧溯源张了张嘴:“你倒是,意外的冷静。”
“萧哥是丞相谋士,哪怕是五皇子的人,却也的的确确在丞相家出谋划策多年,父亲信任你,作为儿子的我,也是信任萧哥的。”苏燕回移开眼神,“五皇子信任萧哥,也因为萧哥能力非凡,况且萧哥也说过不成事不会考虑儿女情长,萧哥所为必有深意,只是我想不到罢了。”
“现在你也想不到?”萧溯源微微歪了歪脑袋,“还是你不愿意想到?”
“是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如此做。”苏燕回皱眉,“就算认清我不排斥男人,也对任何人没有好处不是吗?萧哥不是一向不喜欢做没好处的事吗?”
萧溯源眼神看向别处,恍然所觉:“好像是没什么好处。”
苏燕回揉了揉脑袋,看了看手腕,萧溯源手心的温度很高 ,焦灼的他有些不舒服。
“萧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然萧溯源为什么偏偏跑到他这里来?
“五皇子授意,让你接下这一次笼络皇子之事。”
“为何?”苏燕回很意外,“五皇子打算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投诚太子?你们想对太子殿下怎么样?”
“你不是不参与吗?”
“这也不代表我会帮你们危害太子啊?!”
萧溯源勾起嘴角:“有一点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你的存在与否的确和此事没有太大关系,只是要保你,放在宫内,甚至是放在太子身边,都会比在丞相府要安全的多。”
“什么意思?”
“老皇帝这么一弄,显然宫内势力涣散,丞相府人多口杂,难保所熟之人不会是他人暗探,你不够谨慎,如此危险之时还能让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我要在丞相府看你,太过困难。”
额……
苏燕回看着萧溯源头疼的揉着眉间,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难道说:“难道我平时喝醉了不是自己乖乖回来乖乖睡觉的吗?”
“你是对自己有多自信?”萧溯源气急而笑,“你知道,你有多沉吗?酒后聒噪有多烦人吗?!”
苏燕回面色僵硬,随即逐渐泛红,之后红透了整个脑袋:“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我都是自己乖乖回来的啊……我……”
“修竹公子本身于朝野,不适合露面,却亲自送你回来,若不是我提前在门口等待,你知道你会坏事吗?”
苏燕回的脸颊烫的都能烧开水了:“我……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萧溯源头疼的揉了揉眉间:“谋事之人需时刻保持清醒,你并非局中人也无需对你要求太多,然而五皇子对你管教太过松散,也太过不设防,他全身心的信任你,我可不行,若是他因你而误事,我也不介意抛却昏君,另谋明主!”
苏燕回面色一白,顿时也察觉到了。
的确……五皇子对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防备,甚至连袁公公是他的人,这张强大的牌都已经给他看过了,太子身边的宫人,从军中赶来的谢洵,在远处指点江山的修竹,甚至被安插在丞相府多年的萧溯源。
只要是他知道的,他见过的,五皇子全部都告诉了他:只是他的人。
苏燕回一直以为他游离在权利之外,却在不知不觉之间,知道的太多了。
他所知道的这些,并不是无关紧要之事,而是能够知己让五皇子陷入死局的消息,五皇子毫无保留的将他的命,无所顾忌的送到了他手中。
萧溯源是有野心之人,也是一个过于追求完美的人,如此出色之人只会臣服于令人臣服的主人,而绝对不是一个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就忘却大任的主人。
这个人,有叛心!
他在警告自己,也同样是在提醒自己,他的耐性已经不多了。
若是让已经深入五皇子权利中心的人在此时叛变,后果是如何,苏燕回不敢想象,五皇子或许不会被背叛所击垮,但是此时一旦萧溯源叛出,那么太子和五皇子的争斗就会直接浮上水面。
苏燕回恍然发觉,在原著文中,的的确确没有萧溯源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书中对朝堂描写详细,不应该漏掉这样一个有功之臣。
垂下双眼,不管未来如何,他不愿意做五皇子计划之中的变数。
“五皇子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坐在这里和我商谈的是父亲的手下。”苏燕回看向萧溯源,“我愿意入宫帮助太子做此事,因为我想为太子做点什么。”
就是不知道太子是否还能够接受他。
萧溯源露出一抹讥讽之色:“都这个时候了掩耳盗铃有用吗。”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萧溯源冷哼了一声:“你的东西我放在你的床上了,不要再让修竹做这种危险的事。”
转身出了苏燕回的院落。
东西?
苏燕回没明白过来,回到房里,看到的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包裹。
哦!
那里面全部都是他刚刚从话本摊上买回来的有关五皇子的小话本!
苏燕回的面色顿时诡异了起来,难怪今天的萧溯源奇奇怪怪的,修竹不会看,修竹也不会让谢洵看,可是按照萧溯源的性格,打开看看是非常可能的!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萧溯源看过之后只以为他是断袖龙阳,而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小爱好,他记得里面夹杂着好几本蛮重口的笑话本呢。
哎呦……小话本害人!
都说人与人相交恰到好处即可,太过太疏都会有问题,自从他看到萧溯源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是发觉无法和这个人共事,萧溯源这个人其实本质上就是个刺头。
虽然说苏燕回答应了要去皇宫,但是本质上他只是去和稀泥的,他虽然有竭尽全力帮助太子的心,却实在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
本来打好了主意打算去和丞相商谈,可是第二天苏燕回醒来之后,身体极其沉重,全身骨头都在疼痛,看东西全都是重影,苏燕回想从床上起来,却头晕目眩的无法站立,喉咙发干身体滚烫,苏燕回知道自己肯定是感冒发烧了。
前天晚上醉酒一夜晚,第二天早上起来沐浴,洗了一半湿漉漉的就去了丞相那面,之后又被萧溯源吓的够呛,再加上他最近心绪不宁身体虚弱,终究还是被风寒入侵,看这个症状,这病也来势汹汹,苏燕回连叫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个人啊……
苏燕回绝望的躺在床上。
在古代,伤寒感冒的死亡率也是很高的啊,快点来人看看他,他快死了啊!
苏燕回脑子里转悠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头晕目眩想要呕吐却没力气爬到床边呕吐,难受的生理性流泪,这一遭他真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过去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的痛恨过自己懒床的习惯,每次懒床下人都不来叫他起床了啊!
苏燕回这次是真的折腾的狠了,意识都已经被烧的断断续续的,耳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声,有人在询问他什么,苏燕回总是醒不过来,好像回答了他人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回答。
连着烧了三天,苏燕回眼睛烧的通红,怎么都不见好,苏燕回只知道很难受,身体非常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