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大半天的马车,他的腿都软了。
裴疏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用笛子戳了一下薛清灵的腰,“夜里给你捏捏腿。”
薛清灵轻轻哼了一声,“希望你只是捏捏腿。”
“你希望我只给你捏捏腿?”
薛清灵:“……”
“那倒也不是。”好不容易到了自家的地盘,夜里当然得好好折腾一番。
在别院里把事情处理好了之后,裴疏拉着薛清灵走在富阳城的街道上,开始了他们的故地重游。
“等会儿还要去何老伯那买几个烧饼……”薛清灵想起了那卖烧饼的何老伯,就是一阵乐呵,“何老伯说你曾经在他的烧饼摊前连吃了十个烧饼呢……”
裴疏:“……”好汉不提当年勇。
“走吧,不如去我们初见的那座石桥边上看看。”
薛清灵和裴疏一起去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座石桥。
薛清灵站在桥中央,冲着桥边柳树底下的裴疏招了招手,他笑吟吟的走到了对方身边去,解下了腰间的那块玉佩,托起裴疏的手,将手中的玉佩放入对方手心里,眨了一下眼睛俏皮道:“此物赠君。”
他早就想把这块他们结缘的玉佩送给裴疏,只是一直没有遇上好时候。原本他是打算成婚当晚送的,可惜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他太激动了,被裴疏拉上床后,洞房花烛夜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后来薛清灵就打算改成婚后第一天夜晚送,可惜那天夜里也出了变故,新上任的裴夫人第一次瞧见密室,震惊到了忘我的地步,已经想不起来送玉佩的事了……
想送个玉佩可真是太难了。
之后他娘让他和裴疏去探亲,正好要路过富阳城,薛清灵在出城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一次一定要在初见的那座石桥边上把玉佩送给对方。
现在终于达成了愿望。
裴疏收下了对方的玉佩,而后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放入了薛清灵的手心里——
那是一把长命锁。
第104章 薛大夫
那是一把小巧略微有些沉的金色长命锁,上面写着“长命富贵”四个小字,光看外表样式,上面的纹刻做得极其精致,一定是特殊的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
薛清灵拿着那把长命锁,有些犹豫的问道:“这是……”
“这大概也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裴疏被大师兄捡回去的时候,身上就挂着这样的一把长命锁。
这长命锁是用一种稀有的金属打造而成的,刀割不断,火烧不烂,做工细致精巧,可是说得上是巧夺天工,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得出来。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稀世东西,应该很容易找到打造它的主人,只不过裴疏身上的这一把长命锁,他在大唐询问了好些工匠,也硬是找不到做出这把长命锁来的人。
这把长命锁到底也还是这辈子生父生母留给他的东西,裴疏就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薛清灵把父亲留的玉佩送给了他,裴疏便也打算把这把长命锁送给对方。
薛清灵把这把精致小巧的长命锁小心翼翼的收好,决定把锁留着给他们以后的孩子……不过,薛清灵脸有些红了,孩子什么的,还早得很吧……
互赠过信物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富阳城的长陌街,也就是裴疏以前摆摊看诊的地方。
卖烧饼的何老伯依旧在那卖烧饼。
何老伯见到他们俩,还有些稀奇。
何老伯眨了眨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那位白衣大夫身上,这么几个月过去了,对方是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当然,最大的变化,恐怕是眼前这两人牵着的那一双手。
之前这个小双儿还曾经向他打听过裴大夫,却没有想到,这才几个月过去——
“你们?”
薛清灵握紧了旁边人的手,在何老伯面前摇了摇,开心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何老伯惊讶道:“是么?恭喜恭喜……”
何老伯得知他们两人成亲了之后,深深的感叹世上的缘分奇妙,还主动想送十个烧饼给他们俩,当然,裴疏和薛清灵没有要,他们只是一人分别买了一个烧饼,从何老伯的烧饼摊前离开了。
这时已经夕阳西下了,他们俩一起牵着手,漫步在洒满金辉的街道上,风吹起他们的墨色长发紧紧纠缠在一起,空气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木樨香。
薛清灵松开手,撕碎了手上的大烧饼来喂旁边的人。
他看着比他脸还大的一个烧饼,实在是震惊无比,如果是他自己吃,他估计能吃一天。
薛清灵:“……”
薛清灵神情木木的撕下了一块烧饼,主动喂到旁边人的嘴边,“你吃吧,多吃点,不够还有……”
裴疏眉头一皱:“你能不能别跟喂小苍似的喂我。”
“啊?好吧。”薛清灵放慢了速度,重新撕了一块喂到对方的嘴边。
薛清灵在这喂食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的乐趣,这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从何老伯那买十个大烧饼来喂小裴大夫。
裴疏一口咬进去,嚼了嚼,“能不能别喂了,我要被你给噎死了。”
薛清灵笑了几声,安抚道:“小裴大夫,你之前不是能一口气吃十个烧饼吗?现在才两个,安啦安啦,肯定噎不到你的……”
裴疏假装咳嗽了几声,而后把头一歪,倒在薛清灵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被噎死了。
薛清灵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量,脸上两个小梨涡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他放下手中的烧饼,托起旁边人的手腕,把手搭在对方的脉搏上,一脸认真的感受对方的脉象。
薛大夫开始诊脉了……
小薛大夫叹了一口气,“这脉象时而又急又促如惊雷,时而细雨绵绵似春雨……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薛大夫又接连叹了几口气,“不过没关系,只需要十斤黄连熬成汤给你灌下去,就能立马醒过来——”
裴疏:“……”
他睁开眼睛从薛清灵的肩膀上弹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指责道:“庸医害人。”
薛庸医轻轻的哼了一声,无比自傲道:“这可是我跟我师父学的,有本事你找他说理去。”
裴疏抬手在对方额头上敲了一下,纠正道:“你哪里有师父,你只有一个夫君。”
薛清灵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抱住裴疏的手臂,十分贴心的安抚道:“来,夫君,咱们继续吃烧饼!”
裴疏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无奈道:“我这成亲了之后待遇直线下降,以前有富阳城最美的桃花雪喝,还有那望远楼的八宝船鸭、荷香豆腐、樱香鸡块、竹笋鱼羹、芙蓉鸡丝……现在我剩下了什么?我只有烧饼吃……”
“乖啦,吃完了烧饼之后,带你去吃八宝船鸭、荷香豆腐、芙蓉鸡块……”
吃完了两个烧饼之后,小裴夫人果然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带着他家夫君又去望远楼大吃了一顿,不过这一顿,可就不再是曾经的赔罪宴了。
夜里两人住在薛家别院,又是度过了一个如胶似漆的夜晚。
到达富阳城的第二天,薛家小公子凭着一股强烈的毅力早早的醒了过来,准备好东西,兴致勃勃的怂恿着裴疏一起出门。
他们今天早上要去长遥村和癞子庄。
坐在马车上的裴疏觑了觑那只一脸兴奋的小胖鼠,把对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上次长遥村的人把他们俩误会成一对夫夫,这一次……可就不是误会了。
他们先到了癞子庄。
如今的癞子庄又是大变了模样,里面还依旧住着不少曾经得过疠风病而无家可归的人,他们的身体或还留有残疾,却已经能够生活自理,把整个癞子庄打理的井井有条,庄子的菜地里,已经种满了蔬菜,旁边还搭个架子,在这样的八月时分,挂满了果实,屋旁的一棵桂花树,已经长出来了几点米黄色的碎花。
三娃儿正在癞子庄里玩闹,以前他还哭着闹着要从癞子庄跑回家,现在病好了后,却会时不时的回癞子庄里玩闹一番,什么爬树掏鸟窝的事情他都干,在看见裴疏他们俩的时候,三娃惊喜的叫了好几声。
庄子里的人都出来迎接他们,裴疏帮他们诊过脉后,又根据各自的情况让他们好好养护身体,薛清灵则开开心心的给他们发喜糖。
没错,这一次出行,薛家小公子带了不少喜糖出来。
薛清灵给三娃塞了一大把喜糖。
说起来,三娃也算是他们的大媒人。
三娃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多糖??”
“嗯,这是我和裴大夫的喜糖,来,尝一个吧。”薛清灵笑得牙不见眼的。
“好甜啊!”
裴疏见状叮嘱道:“小孩子别一口气吃太多糖。”
小裴大夫不忍他家夫郎祸害小孩子。
之前庄子里护着三娃儿的斜眼女人刘春芳已经搬出了癞子庄,她嫁给了孙明。这两人的缘分也是十分有意思,孙明之前来癞子庄求诊的时候,被刘春芳送了一碗水,两人因此结了缘分。刘春芳想要自力更生,她尝试着做了不少绣品,却又不太愿意出癞子庄,就央求孙明帮她带去城里卖,顺便换点必需品回来,刘春芳也帮他缝衣送帽,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看对了眼……
他们俩都是苦命的人。
孙明孤身一人,从小到大就被人说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没人愿意嫁给他;而刘春芳先前得了疠风,受尽了周围人的冷眼,已经死里逃生了一次,根本就不怕什么对方的克妻一说,于是两人就在村里,简简单单的办了结酒成了一对夫妻。
裴疏和薛清灵出了癞子庄后,又去孙家见了这对夫妻。
孙明看到裴疏的时候,让他蓦地回忆起了上次的脸疼,嘶的抽了一口气。
刘春芳见到他们俩十分的高兴,尤其是在收到喜糖的时候,眼睛里的喜悦甚了,连连说了好几句:“早就说了这裴大夫啊,终究得是你夫君。”
薛小公子抱着喜糖猛点了无数下头。
十分赞同。
裴疏也给刘春芳诊了脉,得知这对夫妻想要孩子后,给他们开了一些温养的药物,“你的身体好好养一阵子,会有孩子的,我再给你针灸一次。”
孙明夫妻闻言后眼睛里都冒出来无限喜悦的神情,顿时千恩万谢。
刘春芳的身体曾经找别的大夫诊治过,那大夫说她的身体受损很难有孩子,两人原本也就抱着没有孩子彼此相守一生成婚的,这下又从裴大夫口中说能把身体调养后,着实欣喜的不能自已。
“裴大夫你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从孙家出来之后,裴疏又和薛清灵一起去了长遥村,这一次终于没有被当成瘟神对待,裴疏被村长请进了家里,村长家的哑巴儿子已经不哑巴了,虽然声带受损,发出的声音尖锐难听了一点,但已经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说出话来。
“裴大夫,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裴疏和薛清灵在长遥村待了小半天,期间帮村里人治过病后,赶在正午前回到了富阳城,吃过午饭,裴疏和薛清灵一起清点完东西,他们一行人来到渡口,乘船前往旸川。
第105章 中邪
富阳城的渡口,裴疏第二次到这里。
上一次来还是薛清灵来渡口送他离开,而这一次……他们大船小船拖家带口的一起乘船离开。
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抬进了船舱里,包括几辆马车,也都拆解开来,搬进了船舱里,就连那几匹上好的良驹,也跟着一起上了船。
薛清灵兴致勃勃的指挥着船工们帮忙把东西搬上船,自己也跟过去搭把手。
裴疏则没有上船,悠悠的站在江岸边,欣赏着两岸的风景,和之前来的春景不同,如今已是要入秋了,两岸的风景也大有变化,未见柳絮飘飞,却有柳枝随风摇曳,坠下来的叶子落入江水中。
江面上没有水雾,这会儿看起来天也高,水也阔,江水滔滔翻滚连着天际,对岸的青山格外悠远,水中一条条行舟,连着浮萍一齐在水面上前行。
薛清灵走到了裴疏身边,推了推他的手臂,“怎么样?此情此景,夫君要不要吹首笛曲来听听?”
“你确定?”裴疏解下了腰间的长笛,在手心里敲了敲,如果薛清灵一定要听曲子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吹一首《灼心》。
薛清灵:“……”
听见他家夫君的语气,薛清灵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不要太得意的好。
他家夫君的笛音有毒。
“那……还是算了吧。”薛清灵自己哼了一段跑调的小曲来凑数,全当是应付此时的情调。
裴疏在临安城待了一段时间,也早已熟悉了临安的小调,这会儿听薛清灵折磨耳朵似的跑调小曲,忍不住想抬手捂住耳朵。
对方哼的这小调,大概也能称作《灼耳》。
“听了你这小调,那是半点离愁别绪都没有了……咱们快上船吧,别在这打扰了别的游人。”
“又不是你一个人上船,本来就没有什么离愁别绪,走啦,夫君。”薛清灵小跑到裴疏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在对方腰上推了一把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商船。
他们这一行也有四五条船一起上路,隔壁船上站着的马儿不耐烦的磨了磨自己的马蹄,在船上如此狭小的地方,完全不能纵容它们四处奔跑,看守马匹的小厮搬出几筐上好的粮草来细心安抚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