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台下掌声雷动,甚至有人激动地吹起了口哨。
巫慎听到坐在他后排的女生说:“太浪漫了!”语气中暗含着某种憧憬。
巫慎眼神微微一暗。
这天傍晚,和学校的几位老教授吃完饭,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来的时候是巫慎骑车带的颜晋耘,现在回家了,颜晋耘就非要带巫慎。巫慎小心翼翼地坐在后排。颜晋耘大笑着说:“你要是怕的话,就搂着我的腰啊!赶紧的,我要开车了!”
三月的京城,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经过。巫慎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些渐渐染上暮色的云彩,又转头看了看街边渐渐抽出新芽的柳枝,忽然说:“我们脱离主脑了,你可以恋爱了。”
以前做了那么多的任务,颜晋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这听上去好像有些不可思议。每个任务者都能在任务世界度过完整的一生,这一生中说不定就能遇到一个你愿意与他缔结婚姻关系的人。那么,为什么不谈个恋爱结个婚呢?主脑并没有对这方面多做限制,它甚至愿意为任务者提供方便。比如说,如果你在某个任务世界刻骨铭心地爱过某个人,等你在那个世界死去,该去新世界执行任务了,你依然忘不掉他并为此感到痛苦,这时主脑可以为你提供情感清除服务。
但颜晋耘却很抗拒情感清除服务。
他承认这项技术很实用,在关键时刻能帮得上大忙,使得任务者不会在无穷无尽的穿越中崩溃。但颜晋耘依然不想被清除。他觉得,情感和记忆是一个人的灵魂。
主脑有规定,一般情况下它不会对任务者进行强制的情感清除。但如果某个任务者的情感过度溢出直接影响他接下来的任务完成度,那么它会强制执行清除服务。
知道有这项规定后,颜晋耘就一直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在执行任务时,他不会离任务世界的人太近。因为一开始就在心里设好了线,所以他从来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谁,更没有刻骨铭心地恨过谁,也就从来不需要情感清除。这当然会让他失去很多东西,比如他很少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又比如生活少了很多滋味。幸好他还有巫慎,在每个世界中还会给自己培养一个终身的爱好,日子也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过下来了。
虽说从这个世界开始,颜晋耘已经彻底脱离主脑了,但之前养成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比如说,当他在那个小山村里醒来时,他对梁春芽一家、对村里的孩子们都很好,他给铁蛋他们讲故事,告诉他们要努力读书才有未来。可一旦离开那里了,他就会暗示自己忘掉他们。他一开始甚至不想给铁蛋他们留地址,所谓离开就是彻底离开了。后来还是在巫慎的提醒下,他留下了地址并且还给铁蛋他们寄过几次东西去。
而现在,巫慎再一次提醒颜晋耘,没有主脑了,没有情感清除了,你自由了。自由的你,可以尽情地爱,可以尽情地恨,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谈一场或几场恋爱了。
巫慎的声音却散在了风里。
“你——说——什——么——”颜晋耘大声地说,“我——听——不——清——”
在这随时会有人经过的街上,巫慎不可能大声说出主脑的事,因此他只加大了声音说:“我说,你可以找对象了!”忽然觉得有点气,非要让我这么大声说出来吗!我是不是应该先拿个大喇叭,并准备好庆祝的鞭炮,再来提醒你可以恋爱了比较好?
吱呀一声,自行车停下了。颜晋耘的大长腿踩在地上。
颜晋耘回头怒瞪着巫慎:“我找对象?我找什么对象?莫非是你想找对象了?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前面陪老教授吃饭的时候,就有几个教授露出了想给他们介绍对象的意思,颜晋耘都婉拒了。哦,他还顺带帮不擅长人情往来的巫慎婉拒了。
此时此刻,颜晋耘有理由怀疑,巫慎就是自己想谈恋爱了,才会挑唆他先谈。
要不然他怎么好端端就说到这个话题了!
颜晋耘想不通啊!
“你不会已经有目标了吧?”简直是晴天霹雳,“在我外出拍戏的时候?你实验室里的?不对啊,你实验室里的人我都知道,都上了年纪。难不成是新来的实习生?”
巫慎忍了忍,到底没能忍住,吐槽说:“打住!我没有儿子。”
已经脑补到巫慎背叛友谊、娶妻生子、儿子说不定叫巫小晋也有可能叫巫小耘甚至还有可能叫巫颜的颜晋耘先松一口气,然后更气了。
没什么缘由,就是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 巫小耘这个名字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好了?配不上你儿子吗?
第32章 在年代文里神转折。
颜晋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和巫慎认识那么久了, 两人之间从来没有第三者的插入。毕竟巫慎以前是以系统状态活着的,颜晋耘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恋爱问题。
“我和你说,如果你完全不顾及我的心意, 擅自谈对象结婚,那么就算你以后用我的名字给你孩子取名, 借以讨好我, 我也不会原谅你的!”颜晋耘信誓旦旦地说。
“你的心意?”巫慎缓缓地用意念打出了一个问号。
颜晋耘理直气壮地说:“对啊!你反过来想想,如果哪天我瞒着你贸然结婚了, 而你在我结婚前完全不知情。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觉得我背叛了你?”
巫慎有些迟疑地点点头。颜晋耘也跟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所以, 一直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谈恋爱呢?
单身狗拥抱单身狗, 两条狗凑在一起,不也是很快乐的吗!
巫慎不想在大街上讨论“你不许恋爱”、“不,是你不许恋爱”这种问题, 就提议先回家。到家时,仇先生和宋外公正在院子里看他们的宝贝花呢。见两个孩子回来了,他们刚想打招呼, 就瞧出颜晋耘好像有些不高兴。宋外公问:“小秋,谁惹着你啦?”
颜晋耘就瞥了巫慎一眼。
宋外公把脸上担忧的表情一收, 瞬间漠然, 淡定地哦了声。呵,这两个孩子平时好得和一个人似的。他这会儿要是信了小秋的话, 帮他说巫慎一顿,回头等两个孩子不闹别扭了, 两个人又亲亲热热的, 倒是衬得他多管闲事了一样。他才不上当呢!
巫慎拉着颜晋耘进了房间,又拉着他坐下,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可能会找对象。我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我是说你, 我们已经脱离主脑了,不是吗?”
颜晋耘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明白巫慎的意思。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反应迟钝,而是因为他即便已经脱离了主脑,但以前养成的那种心态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此时听得巫慎提起,颜晋耘才渐渐开始有了一种清晰的认知。对啊,他以前从来不谈恋爱,是因为担心被主脑清除情感。但现在,既然他彻底脱离主脑了,也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那以后活得肆意些,活得真实些,活得自我些,也未尝不可啊。
颜晋耘的大脑呈现出一片空白。
巫慎在一旁沉默不语,等着颜晋耘自己想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颜晋耘猛然打了个哆嗦,就好像被吓住了一样,只见他疯狂地摇头:“不行不行,太奇怪了!我不要谈恋爱。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呢?我们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不也过得挺好的吗?而且,如果我真的和某个人谈恋爱了,那我肯定很爱他,既然爱他,我就会和他越来越亲密。原本我亲密的人是你,谈了恋爱后,我们之前会插个第三人进来,你再谈个恋爱,就有第四人插进来……”
那也太恐怖了!
“未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他们会追求你,你还像以前那样拒绝吗?”巫慎问。
“以前也不是没人喜欢过我、追求过我,我不都全部拒绝了吗?”颜晋耘完全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只要我自己给自己划好了线,他们就都不能走进我的世界里来。”
“但你已经脱离主脑了。”巫慎有些固执。
“对啊,我们脱离主脑了,所以我现在能很放心地和外公、仇爷爷他们接触。”颜晋耘笑着说,“在以前的世界里,我是不会放任自己毫无戒备地融入到一个家庭中去的。情感这个东西呢,很复杂,不是只有爱情是情感,其他的爱也一样美好动人。”
“那不谈恋爱了?”
“不谈了!你呢?”
“不谈。”
两人愉快地达成了共识。在院子里浇花的宋外公偷偷盯着屋里,见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房间,他轻哼了一声,对仇先生说:“你瞧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说闹脾气就闹脾气,说和好就和好。咱们不管他们,随他们闹腾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很忙。
颜晋耘忙着弄那个征文比赛,从三月份开始,全国各地的文章就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飞了过来。这年代还很流行写信。就是颜晋耘没弄征文比赛时,都天天有很多人在看了神州小队的连环画和电视剧后给出版社和电视台写信的,更何况征文比赛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官方的寄信渠道!所以,那信件多得远远超出了颜晋耘的预计,他不得不临时又多招了几位文员,每天不用干别的事情,就拆信、读信、评选文章。
与此同时,神州小队的第二季也要开拍了,颜晋耘势必要变得更忙。
巫慎那头呢,马上又要开始一项新的研究了,虽说保密级别没有高到核武器那种程度,但确实没有假期时那么自由了。家里人时常见不到他,连电话都打得少了。
至于表哥宋博延,他忙着结婚呢!婚期已经定下来了,设在五一劳动节那天。这年头,五一节就只放一天假。但好歹也是有假期的啊。表哥虽然是个大忙人,未来的表嫂也是个大忙人,但表哥手底下有的是能干的助理,也把婚礼安排得妥妥当当。
到了四月底,颜晋耘和巫慎都尽量把工作提前安排好了,专门空出时间来参加表哥的婚礼。颜晋耘还好弄一些,巫慎那边是提前打了几次申请才终于拿到假期的。
因为梁春芽老家那边有不少亲戚过来,别的人也就罢了,可以安排在宋博延别的房子里,但梁春芽的爸爸妈妈,那是亲家公亲家母,宋外公表示一定要叫他们住在他这边,由他这个宋家辈分最高的人亲自招待,这样才能显出宋家对梁春芽的重视。
那梁爸爸、梁妈妈大老远地过来了,总不能就住几天吧,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首都,按照宋外公的意思,肯定要招待亲家他们到处玩玩,至少也要玩上个把月才行。
虽说宋家是宽敞的四合院,能住人的房间很多,但朝向好的房间也是有数的。巫慎主动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去颜晋耘那边,腾出了地方给梁爸爸、梁妈妈住。
虽说新郎和新娘在婚礼前一天仍在工作,好似对自己结婚的事不那么重视,但真等到结婚那天,这场婚礼还是叫来宾们大开了眼界。婚礼豪华到什么程度呢?颜晋耘只用一句话就足以概括了:“这比起专业撒糖的甜文男女主的婚礼也毫不逊色了!”
考虑到家里老人的喜好,婚礼的布置是中式的,新郎新娘的礼服也是传统的华国服饰。但又考虑到宋博延本身的喜好,婚礼的形式中就增加了一些西式的内容,比如梁春芽由她爸爸牵着走向新郎,比如新郎和新娘宣誓、当场交换戒指并亲吻对方。
都说生活需要仪式感,这绝对不是一句矫情的话,不得不说,适当的仪式确实能让人更加体会到生活的美好。像颜晋耘这种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当他真的沉浸在了婚礼的氛围中,他竟然被感动到了。尤其看着新人们亲吻对方的那一刻,人们很容易就能感知得到,这对忙于工作的情侣,其实他们心里是装着对方的,他们深爱对方。
颜晋耘下意识朝巫慎看了过去。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了。”颜晋耘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明明我一直支持巫慎过正常人的生活,支持他和各种各样的人建立关系,他可以是师弟,可以是师兄,可以是学生,可以是老师……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他能学到很多。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试着去爱一个人,去给一个人当丈夫呢?我不许他找对象会让他失去很多东西吧?”
颜晋耘自己是真不打算谈恋爱的。他是真觉得对象没有巫慎重要。但是,他能够替巫慎做决定吗?他用友谊的名义把巫慎限制在身边,这算不算是一种道德绑架?
所以就算巫慎日后真找对象了,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我应该理解他、包容他。
如此想着,颜晋耘的心里顿时溢满了酸涩。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这天晚上,颜晋耘竟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巫慎一只手搂着一个面目模糊的人,一只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梦里,颜晋耘瞧见这一幕后就特别生气:“你不是说你永远不找对象的吗?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的。”
“对不起。”巫慎满是内疚地说。
颜晋耘简直要气急败坏:“你说不找的!结果你找了!你说话就像是放屁一样!”
巫慎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心虚,却仍尝试着要辩解:“你知道吗,如果你有个屁憋着不放,气体中的一些成分就会被肠壁吸收进血液里,经过血液循环被运到肺,然后再通过呼吸从嘴里排出去……所以,说话像放屁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你偷换概念!从嘴里放出去的就不是屁了。只是屁里面的一些气体被肠壁黏膜吸收。从嘴里出去后,它的成分都变了!”颜晋耘一脸控诉地说,“屁本身是不能从嘴里出去的。因为肠道蠕动是单向的,还有胃的幽门的阻隔。所以说话不能像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