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参加过拍卖会,打过挑战擂台,互相切磋比试,还遇到过妖族和魔族……
共同游历的过程中,仇千丈对棠明辉的了解愈深,两人的交情也跟着加深。
仇千丈了解到棠明辉很多,比如他有个喜欢到天天不离口的师父,每天无论聊到什么话题,他总会无意识的提一句他师父怎样怎样。
他总是沉默听着棠明辉无意识炫耀他的师父,他能将他师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重复的夸一遍,夸的仇千丈都经常好奇他的师父是名怎样的人物。
在棠明辉的口中,他的师父完美到没有一处缺点,加上又教养出了他这样好的人……仇千丈暗自猜测,他的师父肯定也是名很好的人吧。
除此以外,仇千丈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他的为人,比片面的传闻里所说的更加生动具体。
他待朋友热情又细心体贴,不过偶尔话有些多,平等的对待所有种族,待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温柔大方,行善不分大事小事。
他淡泊名利,为人不卑不亢,不会看不起修为低者,也不会谄媚修为比他高的人。
偶尔会有些天真,心地善良但不是一味的纯善,该下杀手时也不会留情。
像是他们有一次遇见了一只抓人来吃的妖族,棠明辉当日里便招招下了死手,没有丁点留情。但在斩杀了这只妖族后,他亲手挖了坑将这只妖族下葬,为它立碑。
没有让它曝尸荒野,尸体沦为吃食或是炼器炼丹用的材料。
仇千丈那时看到惊奇不已,没有哪个修士会多此一举,不由得好奇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棠明辉自己也矛盾不已,他苦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梅涯九那万物平等的观念多多少少影响了他。
用梅涯九的话来说,人本就在妖的食谱上,妖吃人,天经地义。
妖对人同样是大补之物,人不仅吃妖,还会拆皮剥骨,榨干尽最后一点用处,同样的天经地义。
那就没有只许人吃妖,不许妖吃人的道理。所以若是梅涯九撞见这件事,大概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棠明辉心底也认可这番话,但他到底是人族的一员,面对同类被吃之事,做不到同样的漠视。
所以他杀了这只妖族,另一方面他能理解妖吃人一事,所以他给了它死后安宁,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造成了他矛盾又不矛盾的行事。
棠明辉颠三倒四地说完自己的想法,遥望天空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案。
仇千丈听后沉默了许久,他深深看了身边的俊逸青年一眼,突然道:“如果我是这只妖族,我会感谢你。”
这话倒不是安慰,他是真心如此想的。将心比心,技不如人落败身死是平常事,但死后身体能免于被利用实是意外之喜,即使埋葬他和杀了他的是同一人,也难免心生好感。
棠明辉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仇千丈配合着转移了话题,只是从此以后心里对他的好感更深。
一路行来,仇千丈也一直看着棠明辉,他从他身上看到了过往的影子,他父母仍在时的那些日子。
那些和平安稳的时光,还有父母的谆谆教导,又重新浮上眼前,让他怀念又怅惘。
仇千丈也可以确定棠明辉是真的单纯的乐于助人,只是因为他想做而已,和旁的无关,他不求回报,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他为此着迷,也找到了棠明辉身上那让他感到舒适的气息来源,正是源于他所具备的品行。
而这股气息又让仇千丈待在他身边极为舒适愉快,从身到心每根神经都不受控制的放松下来。
同行的每一天都是五百年来少有的快活,以至于他迟迟不愿离开。
仇千丈任由棠明辉拉着他到客栈的房顶上坐下,看着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葫芦,冲自己晃了晃,“猜猜这是什么?”
他又一次在心里推迟了离开的计划,老实摇头,“不知道。”
棠明辉闻言啧了一声,不过他也知道友人就这性格,边又拿出两个小杯子,边小声嘟囔:“真是的,一点不配合……”
他打开葫芦将两个小酒杯倒满,也就能容一口酒液的小杯子里盛满冒气泡的黑色液体。
棠明辉自己拿起一个小杯子,将另一个杯子递给仇千丈,仇千丈还真没见过这种喝的,奇道:“这是?”
棠明辉得意一笑,翘着嘴角,摇头晃脑道:“这是我师尊送我的礼物!天上有地下无的琼浆玉液!我敢说整片大陆上,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只此一瓶!”
他拿出的正是梅涯九昔日送他的那一葫芦可乐,这个世界上确实只此一瓶可乐。
“来,干!”棠明辉小心捧起杯子,这葫芦可乐是师尊送他的,意义重大。偏生又喝一点少一点,所以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今日倒两杯出来,可心疼坏了。
碰杯后,他却没有立即喝,抽了抽鼻子道:“平常人我根本不会拿出来的。”
这般说着棠明辉又笑起来:“但是你就不同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今日我才想请你一起喝,同你一起分享。”
说完,棠明辉一饮而尽。
仇千丈眸色深沉,他深深望着棠明辉,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沉声道:“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止如此,你还是我的憧憬。
是我父母曾想让我成为的人。
仇千丈也学着他的动作,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喝可乐跟喝酒似的也就这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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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天下第一(三十)
明月高悬的夜色下, 梅涯九心里冷哼一声,他默念自己不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朝仇千丈飞了几个眼刀, 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酸味和怨气。
棠明辉轻声哼着歌又摸出一壶酒和两个新的酒杯, 他提起白色的酒壶一一斟满酒杯, 笑道:“听说这梅子酒是这家客栈的招牌, 不少人慕名前来,就为了这一小壶酒, 来尝尝看?”
他率先拿起杯子,低头微微嗅闻,杯中澄澈的琥珀色酒液轻轻摇晃, 醇厚芬芳的梅子香气扑鼻而来,果香醉人的同时也勾起了棠明辉的思乡之情。
他看着杯中的酒液目光飘忽了一瞬, 一个梅字就叫他想起了山上大片大片常年盛开不谢的梅花, 火红的梅花为银装素裹的雪山装点出了一份勃勃生机,而梅树下总有一俊美的银发男子于此处闭目打坐。
在外游历的这些时日,他看到了许多岛上没有的风光, 他也增长了见识, 遇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和事。
外面的世界广阔又精彩,身边又有好友相伴, 但棠明辉并没有沉浸在外界的繁华中, 反倒归心似箭, 对家里和师尊的思念不减反增。
海外的小岛, 岛上的雪山, 雪山上的梅林,梅林里的殿堂……这些早都成了他心目中的家之所在。
只是稍有关联的一项事物,便能勾起他心中源源不断的思念之情。
棠明辉努力压下这份思念, 抬眸看向沉默的仇千丈,他已喝完了杯中的梅子酒,正为自己满上第二杯。
棠明辉笑弯了眼,也仰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液,清爽甘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经久不散,酒液裹挟着醇厚的梅子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冰爽的酒液入肚,便有一股浓郁的灵气自腹部直冲入脑海,这感觉端的是酸爽不已。
棠明辉白净的脸颊上多出了一抹红霞,他感到微醺,不自觉眯起眼,待这股醉意过去后才道:“今晚月色甚好,正是适合把酒言欢的时候。”
仇千丈沉默点头,他接连几杯酒下肚也不见异常,这梅子酒的度数并不高,也就棠明辉这个鲜少喝酒的才会一杯就有了醉意。
说是把酒言欢,但说的更多的还是棠明辉,仇千丈大部分时候只是安静地听他嘚吧个不停。棠明辉也不以为意,友人沉默内敛的性格他早习惯了。
而仇千丈也确实是个很好的听众,即使棠明辉总是翻来覆去,来来回回地夸他的师尊,听的仇千丈都快能倒背如流,也不会因此不耐的和他争吵。
棠明辉小小打了个酒嗝,眉飞色舞地说:“我师尊特——别——厉害!他修为深不可测,我现在也不知师尊他到底是何境界。即使我现在已经突破到了化神,多多少少算个高手了,我也感觉自己在师尊的手下走不过一招。”
在场明面上是两人,实际上有三人,第三人梅涯九照例隐去了身形,姿势随意地坐在小徒弟身边。他一手支着脸,温柔缱绻的目光缭绕在小徒弟身上,刚才的那些不快瞬间被小徒弟全部抚平,只剩下无边的快活喜悦。
梅涯九面容英俊,自有一股慑人的锐利锋芒在,但往日里的锋利现在却都随着他唇边的笑意化作了一汪柔和的春水。
像抹了蜜一样,他的笑容里含着满满的甜,心情大好下,连看仇千丈都顺眼了不少。
棠明辉黑眸熠熠生辉,如明星般灿烂,言辞凿凿道:“我敢肯定,这世上没有人能胜过我师尊!”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他历练以来遇到的强者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人能给他和梅涯九一样的感觉。
他同师尊相处多年,剑法是被师尊手把手教出来的,练剑时更是没少同师尊交手。即使梅涯九有意收敛,棠明辉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难以言表的气势和威压。
那是由他个人的性格、经历、实力和境界混合而成的气势与威压,威严、厚重、不可逾越的同时又神秘玄妙。
棠明辉至今没再第二个人身上感受到过相同的气势,不过梅涯九有意收敛,也就棠明辉因着和他日日相处的关系,才得以感受到。
这也是他认定了,师尊过去经历过许多不凡的缘由之一。
“嗯,这话你说过一千零一遍了。”仇千丈熟练应道,他一口闷掉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就见身边的好友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崇拜,满心满眼都只盛着一个人。
他对那人的信赖与仰慕,满腔赤忱的喜爱全都毫无遮掩,坦然流露而出。
“还有还有啊……”好友不捧场,棠明辉的兴致也半点没打折扣,他吹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我师尊的字画也是一绝,我的字就是和师尊学的,但还远不如师尊。我师尊还会炼丹和阵法,之前危急关头救过我几次的就是师尊送我的玉佩,上面由我师尊亲手刻了各种阵法。”
他引以为豪地一笑,“怎么样,我师尊是不是特别厉害!”
仇千丈转着酒杯淡淡道:“恩,这话你说过千零二遍。”
棠明辉轻哼一声,他在房梁上站起来,双手叉腰朝夜空喊道:“我师尊——天、下、第、一!”
没有回声,他转过头来对仇千丈扬了扬眉毛:“看到没,大家都同意。”
仇千丈心说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自不会有异议,这话他也说过一万三千六百五十四次了。
梅涯九已经承受不住地捂住了脸,他耳根发热,淡淡的红色从脖子爬上耳朵,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徒弟夸赞的话语,但他还是会破天荒的感到不好意思。
他每次都止不住的欢喜,几乎每天都能从小徒弟那得到此前两千年里从未有过的快乐。
梅涯九克制住自己如大海般波涛汹涌的喜爱,心念一动回到纹身里,不敢再看小徒弟。
小徒弟实在太过可爱,处处都极合他心意,简直就像是为他而生一样。
再看下去,梅涯九怕会忍不住现在就把人就地正法。
什么都不知道两人又喝上了酒,聊上了天。
酒过三巡,上个话题结束后棠明辉挠挠脸,赧然道:“那什么……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压抑的样子,好像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所以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们是朋友 ,还有、还有什么事来着……”他酒喝得多了这会有点晕,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他努力想了半天才一拍脑门,“哦对!你有要做的事的话不用顾虑我,这么久以来光迁就我了,我也不能总拖累你。”
仇千丈微怔,他还想喝酒,但拿起酒壶,酒壶却空了,再倒不出一滴酒。
他没开口,棠明辉也没再说话。
两人就在凉风习习的夜里沉默对坐。
仇千丈走起了神,五百年前安稳和乐的生活一幕幕在脑中翻过,每一幕的每一处细节都一清二楚,父母的音容笑貌,怀抱的温暖,他都记忆犹新。
但很快这些美好的记忆被血色覆盖,五百年来仇千丈背负着家破人亡的仇恨踽踽独行,他从未想过将这埋在心间五百年之久的恨事说出,与第二个人分享、承担。
但……或许是酒意醉人,或许是月色太好,又或许是因为棠明辉这个人,仇千丈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仇千丈毫无预兆地开口道:“我父母都是好人。”
是同你一样的纯善之人。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暗沉沉的黑眸看着棠明辉,但又像是在通过他看其他人。
棠明辉颔首,安静听他接着道:“但他们却没有好报,某一日被一个无冤无仇的人杀害了。”
仇千丈手里的酒杯悄无声息地湮灭,化作齑粉,他摊开手,神色不明地看向掌心里的细小白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