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王上?王上自来到边城无时无刻都是沉稳狂傲的,哪怕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都从未有过惊慌,可刚才他们是从王上一闪而过的脸上看到了惊慌吧?他们英明神武如天神般的王上面对千军万马都不会惊慌,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惊慌至此呢?竟然衣衫不整的便跑了出来,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
然后很快这些巡逻的士兵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大事,昨天晚上竟然有逆贼通敌卖国的意图烧毁他们刚到的大批粮草,这确实是惊天的大事。
这些士兵初一听闻亦是当即面露惊恐,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可紧接着那告诉他们的人便又告诉了他们。
“不过王上英明神武,早便安排了孙大人带人潜伏守在那里,不仅没让那些逆贼得逞,反而将逆贼尽数抓获了,只待审问出幕后主使便要将那些狗东西尽数诛杀以慰三军!”
昨夜见了王上惊慌疾马出城的士兵瞬间又迷茫了,粮草没出事?那王上怎么还那么惊慌?莫非还有比粮草被烧了更重大的事情?
一千的精兵整整顺着护城河找了一夜,找遍了护城河人工凿出来的段落,周围岸边的林子也都找遍了,只找到了宋岩当时乘坐的马车,宋岩和陆行之的身影都没找到,不用想,两人应该是被急涌的水流顺着护城河冲进了绕城而过的河流中。
一个个想到这不由面如土色,尤其是被人用水泼醒的赵钧,他昏迷醒来得知宋岩掉进了河里,觉得天都塌了,犹豫过后本想亲自去找秦禛领罪,却被人告知孙大人已经回边城了,会将这件事顺便告知王上。
赵钧便留在了辽城惴惴不安的带着搜救宋岩,顺便等着王上的发落,他只觉自己此次弄丢了宋寺人和王储定然必死无疑了!
秦禛骑马疾驰赶到,看到的便是数千的精兵和士兵垂头丧气的沿着护城河搜救的一幕,他红着眼跌跄从马上下来逮到个人抓住就问:“人呢? ”
那人初始都被秦禛赤红的眸子吓懵了,反应过来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当即瑟瑟发抖的惊慌高呼喊:“王!王上!”
赵钧正好在附近,听到喊声身子一颤,惨白了脸,但还是当即寻声跑了过来,砰的一声对着秦禛跪下。
秦禛看到赵钧将那小兵一把丢开,红着眼冲到赵钧面前,弯腰一把抓着他衣领瞪着他咬牙厉声问:“孤让你保护的人呢?告诉孤,他在哪儿?”
赵钧看着秦禛红的仿佛要流出血泪来的一双凤眸,当先落了泪悲戚哭喊:“属下无能,辜负王上对属下的信任,没能保护好宋寺人和王储,害他们为歹人所害跌落护城河,万死难辞其咎,请王上降罪!”
他一说完,秦禛咬牙抬脚便将他狠狠的踹了出去。
赵钧砰的一声砸到十米开外的大树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俯首直直倒地。
秦禛缓缓直起身来,赤红着眼目光呆滞又疯狂的盯着前面的护城河摇头缓缓说:“不,孤不信,他命那么大,都能从孤手里死里逃生那么多回,怎么可能会死在小小的一条护城河里?不可能!他不会死!”
“给孤找!便是将整条河都翻了也要将人给孤找到了!”
第42章
秦禛派了三万精兵顺着护城河的河流往下流找, 一寸都不许放过,知道要找的是身怀龙种的一个男宠,惊愕之余心中亦不由有些埋怨, 打仗怎么还能带着身怀龙种的男宠?但一个个的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要知道他们尊贵的王上可是也跟着他们一起顺着河岸边找了一夜一天啊,初来时多么意气风发的人, 不过一夜一天便憔悴的不成了样子, 眼眶血红发冠凌乱满身脏污,知道的是他们王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疯子呢。莫说他们了,就连王上身边的总管都不敢惹他的。
“杨总管,粮草已经到了三四天了, 王上不仅没出兵,还调遣了三万精兵来搜河,还这般憔悴, 如今边城已是人心惶惶, 再耽误下去只怕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啊。”
孙毅从城内出来骑马匆匆行至长吟江边上, 看一眼一心一眼都只关心打捞情况的秦禛,转而忧心忡忡跟在后面的杨忠小声说。
杨忠看一眼秦禛同样是忧心忡忡, 可秦禛现在这个样子俨然除了找宋岩,他什么都不关心,说什么都没有用啊?其实这都一夜一天了, 江里周边也都找过, 没有找到宋岩, 也并没有人家捡到宋岩, 这种情况下,那人八成是顺着大酱给冲走了,肯定已经死了, 说不准连尸守都已经进了大鱼肚子里,根本没有了再找下去的必要。可看秦禛这幅样子,谁敢跟他说这种话呢?
-
陆行之带着宋岩赶了一夜一天的路,直到远离了辽城,眼瞅着天色都暗了,还没出尧国境内,他也不敢找客栈便找了个破庙停了马,扭头对着车里的宋岩说道:“下来吧,你应该也累了,咱们下来先在这破庙里休息一晚上,明儿早上起来再赶路。”
说着他便当先一抬腿跳下了马车,而后拿了马车上的板凳下来放到地上,冲着车上伸手。
宋岩从马车上下来,借着陆行之的手踩着板凳下了马车,下意识扭头往后面看,都跑了一夜一天了,他自然是看不到辽城的影子了。
这场逃跑其实宋岩真的是一脸懵逼的,陆行之架着马车刚一出城门就有两个人蹭的一下从马车下面手脚利索的跳上了马车,陆行之过来就不由分说的扒了自己的外套和他的外套丢给了那两个人,再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套上他俩的外套,又砰的一声从马车上跳进了护城河里,他都没来得及喊一声,陆行之就伙同一堆人驾马跑进了林子里。
讲真宋岩初始是吓了一跳的,毕竟那些人都拿着刀枪棍棒的,但后来进了林子深处陆行之下马车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再上来带他下去换了马车,就直接打马走了,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伤害他们的意思,宋岩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些人可能都是陆行之安排的,或许不止那些人,就连那些来刺杀他的人都是,目的就是带他逃跑。
事实也确实如此,之后陆行之在路上才跟他讲解了他这次的计划,他从来了之后就开始联络那些人了,那些人其实是这附近的山匪,说是山匪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只是被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打劫商户的偶尔有干,但却也没伤过人命,更多的还是在附近的山头上狩猎为生。
陆行之去年云游至此的时候帮他们看过病,其实对陆行之来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而已,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毕竟他们虽然是山匪,但现在整个世道都不够富裕,他们打劫的那点东西基本也只够他们维持日常生活的,山寨里一群人都病了,若是去城里抓药那是非常大的一笔开销,他们根本没钱。打劫药铺不是不可以?可他们那么多人病着,打劫完药铺,肯定会有官兵追杀,逃跑又是问题了。
总之就是正处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陆行之从他们山头下面经过了,穿的虽然算不上极好但也不差,几个人就冲下去打劫陆行之了。
结果陆行之把他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给揍趴下了,那是,现在这世道要是没点身手怎么敢做游医,不怕走到荒山野岭的被那些饿到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抓了啃来吃?陆行之穿过来七八年穿了跟那老游医互相切磋医术,就是跟那游医习武了。
几个山贼被打趴下了自然是哭爹喊娘的求饶求他们不要抓他去官府,陆行之这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救人下山来打劫的,对于这群山匪他在来之前就有听闻过,知晓他们虽然打劫过商队,但没干过害人性命的事儿,也没骚扰过附近的村民,正好几个人当中有病状较轻的两个患者。
陆行之想了想就给他把脉看了看,然后从附近的山头上找了对症的草药给他们,叫他们按着他给的药方比例从山上找这些草药煎服,给那些人服下。
关于要将这些人报官抓起来的事情,陆行之有想过,但最终没那么做,总的来说就是他并不是多么喜欢惹事上身的人,真将那几个人送去了官府,其他人未必都能抓到,若是再出个人命什么的,说不定就会给他惹祸上身。若是这些人真的是穷凶极恶的恶徒也就罢了,但问题也不是,都是生活所迫罢了,他们不伤人性命,陆行之也不想惹祸上身便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而陆行之给了药之后训斥了他们几句,直道希望他们能重新做人,就走了。但陆行之明摆着就是说个官方话而已,肯定没指望他们真的从今以后放下屠刀真的立地成佛啊,结果不成想,这附近的村落里很快爆发了大型流感,陆行之没能走成,留在了这里医治那些村民。村民毫无疑问的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药治病,陆行之就带着人去山上采药,也不知怎么被那些山匪知道了,竟然一群人帮着采药给他们送来,还真放下屠刀干起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的事儿。
“那后来他们还有没有干打劫商队的事情了?”
陆行之一路上急着赶车断断续续的讲,直到现在还没讲完他跟那些山贼之间的渊源,宋岩下了马车后继续问他。
陆行之扶着宋岩下了车,从车上拿了水囊干粮以及给宋岩特意准备的软绵被褥下来,带着宋岩往破庙走,边走边说:“没了,其实他们在这里本来也打劫不了多少商户,北蛮贫瘠,你想想他们在这边境能打劫什么商户啊?有了几次经验,本来为数不多的几户商户都不敢从那么走了。我路过的时候据说他们都两三个月没见过除了他们之后的人影了,基本就是靠打猎为生。在那次流感之后我交给他们怎么识别名贵的草药,他们整日在深山里面连着打猎还采摘一些名贵草药去城里贩卖,生活也能过的去了。”
进到破庙,陆行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扯了一些杂草先铺了一层,然后才将给宋岩准备的被褥扑上去,而后扶着宋岩坐下,将水和食材分给他,接着道:“说来还是这时代贫瘠落后的锅,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吗?是一些山民在自己种的地实在无法维持生计之后,老弱病儒都饿死了,遗留下来的青壮年,逃亡流窜聚集而成的。本来他们倒是还可以投军,但因为他们生下来家人为了少交税都没有上户籍,属于黑户,投军这条路都给生生断了。”
宋岩接过他递过来的食物,道了谢之后皱眉说:“那确实,山民的播种的土地都是贫瘠的山地,本来就干,这时代还没有什么耐旱的农作物,若是遇上灾年,几乎得要颗粒无收。”
陆行之点头:“嗯呢,关键国家也不多么富有,仓库里的粮食养军队都艰难,赈灾哪儿能赈多少?这还是尧国,北蛮更是贫瘠,也不怪乎他们要攻打尧国,不也为了抢粮食抢土地么?”
宋岩闻言当即扭头瞪向陆行之:“他们穷就是他们攻打我们的理由吗?”
俨然一副你再敢帮着敌国说话我就要跟你拼命的样子。
“没没没,我可不敢这么说,他穷就去抢别人那自然是不对的,他们应该及时改过,想办法自己致富自力更生,就跟那些山匪一样。”
陆行之一脸的冤枉加好笑,他只是陈述事实好吧?这小子这么激动的,显而易见的已经对尧国有了归属感,将尧国当成了他的家,跟他这个穿来了七八年了还没有归属感,始终站在上帝视角看待所有国家的人大有不同。
宋岩这才泄了气,而后说到那些山匪又忍不住当即皱了眉头:“那你这次请他们帮忙,我们跑了不要紧,那些人还留在辽城附近不会被秦禛查出来吗?那肯定会连累他们的啊?要不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陆行之当即说:“我当然不能让他们留在辽城附近等死了,我给他们写了手书,让他们办完了我的交代立刻从辽城撤离,往南召国去,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待他们替他们入户,还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能在南召安家,算是这次他们帮忙的报酬。所以连累不到他们,他们还会因祸得福,你就放心吧。”
宋岩闻言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哦~”
而后又猛地抬头皱眉急说:“那还有哪些扶着保护我的士兵们呢?肯定会被我连累的?那可是一千条人命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行之轻哼说说:“我只是安排了人借机掩护我们逃跑而已,火不是我放的,就像你说的八成是有人要对粮草营动手,他们去营救粮草营有什么错吗?那些人只会有功不会有错,大敌当前秦禛对他们下刀子?除非他这个王做腻歪了,他整个国家都不想要了。”
宋岩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那,那,那.......”
陆行之扭过头斜倪着皱眉看着宋岩质问:“那什么那?不是,我看你这样?你是反悔了?你是不是反悔了?”
宋岩下意识说:“不,不是,我只是太突然了没有做好准备。”
陆行之当即轻哼嗤笑一声:“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们是逃跑,又不是结婚,那不是什么时候时机合适什么时候跑?你还得提前做个心理准备怎么得?”
宋岩被训的弱弱低头,怂的不敢看陆行之。他其实不是什么没有做好准备,就是有点犹豫的反悔了。他不是想反悔,他只是想到秦禛一个月没见着他就想他想成那样了,就忍不住想如果他真的就这么走了,秦禛心里得多难过多伤心啊?秦禛现在可是再打仗啊,万一他因为他的失踪伤心过度,出现了失误怎么办?他真的好担心好害怕。
“你自己想吧,你们的儿女情长重要,还是到时候你的身份被戳穿了,秦禛为了保护你搞得整个朝堂都动荡不安的重要?你要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但以后后悔了别想我再带你出来,还有我也不跟你回去昂,你不怕死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