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也都跟着沈拂星前进。
谁也没有看到,无形的朦胧雾气在空气中盘桓,一路跟着沈拂星四人。
不出半日,沈拂星便在前方看见了一座绿意盎然的小洲。
“师尊,您可真厉害!”扶荆连连惊叹,他甚至比沈拂星还笃定这座绿洲是真实的,迅速向绿洲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进,前方的绿洲并没有拉远,距离一直在缩短,可见确实是一座绿洲。
扶荆召唤出灵剑,等不及直接御剑过去。
远远的,沈拂星看见扶荆在绿洲上的水湖中拼命撩水,然后转头向自己挥手:“师尊!是真的绿洲!”
沈拂星也很快赶到,来到绿洲之上。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高大青绿的椰树,树上椰果浑圆饱满,一看就鲜嫩多汁,地上生长着茂密的青草,空气中飘来清凉的气息,让在烈日中行走半日的几人深深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几人放松之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从天而至。
“这可不是真正的绿洲。”
一柄红伞从天而降,其上绘制着大量金色的牡丹,伞柄处系着一根绿色的如意结,配着同色的玉佩和流苏,伞身小巧,一看便知是女式。
青色的衣摆拂风而至,男人轻巧地握起红伞,于半空中缓缓而落,纹绣细致的青色锦缎衬得男人身姿如竹,即便头顶着一把娘里娘气的红伞,依旧如翩翩公子,浊世独立。
一阵香风袭来,是牡丹的香气。
男人抬起伞,看着湖水边的几人,重复了一遍:“这不是绿洲。”
他的表情带着微微的笑意,眉目精致如画,身姿挺拔,语气温润,看上去只是好心地提醒他们,并无其他意图。
扶荆首先不服气:“这怎么不是绿洲?这水、这树、这草地,难不成还能是幻境不成?我们可就走了半日,那幻境连凝形都难。”
男子举着伞,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真的。”
“既然这些都是真的,你为何说绿洲是假的?”红衣问道。
男子将手中的伞换了个方向,绿色的流苏轻轻摇晃,男人温柔地看了看伞柄的玉佩,看向沈拂星几人:“幻境已经成形了,它一直跟在你们身后。而且也汲取了足够的力量。”
红衣三人立即警惕起来,四下查看,只有沈拂星一动不动。
他抬头,看向男子:“你看得见幻境的实体?”
“非也。我只是对破除幻境比较擅长,加上在这【大漠孤烟】中呆得有点久了而已。”
“既然绿洲是真,那么何为幻境?”
男子笑着摸了摸伞柄上的玉佩,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如何区分真实与幻境,也可以告诉你们如何从第五象中出去,但是……”
男子的目光转到沈拂星身上:“我对你很好奇,事情结束之后,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的目光落在沈拂星身后一直跟着的朦胧雾气上,微微眯起眼睛。
第15章 相貌
“好。” 沈拂星目光灼灼看向红伞男子,没有理会身后楚知剑的担忧和不解。
“我喜欢你的爽快,我叫越长流。”举着红伞的越长流微微一笑,将伞轻盈地转了一个圈。
沈拂星看看天上的烈日,再看看越长流手中轻薄的女式红伞,确定这是一个脑壳有点毛病的神经病。
“五象白虹中的幻镜,并非有意识的人类,它之所以能将幻境做得以假乱真,是因为它能吸收秘境中因久久找不到出口的修士的情绪,它能借修士泄露的情绪深入修士记忆,利用那些记忆引导修士进入它编织的幻镜,再借由幻境中修士所产生的情绪进一步完善幻境,从而一点点将修士像裹茧一样慢慢包裹起来,一辈子也走不出幻境。”
越长流讲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妙的记忆,目光温柔地看着手中的红伞,眼神缱绻。
扶荆觉得自己有话说。
“当然,因为你们的师尊——我眼前这位混沌异骨……”越长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四人的表情,“他身上奇特的力量,引导着你们迅速找到了绿洲,一个有着真实出口的地方。”
红衣眼底闪过一道暗流,她握着手中的布袋,没有说话。
越长流好奇的视线停在红衣腰间的布袋上一瞬,眼中波澜微起,接着道:“但是鉴于最近五象白虹并不太平,跟着你们的这一丝幻境之力,无需再吸收负面情绪,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引你们入境。”
沈拂星心里紧了紧,已经积蓄起来的力量,是指他刚才在幻境中感受到的背叛和震惊吗?
越长流没有再卖关子:“想要区分幻境和现实其实也很简单,幻境既然是以记忆为基点编织幻境,你们便可以反过来以记忆为突破点,找到破绽。”
“当然,这么说你们可能不太懂,我举个例子。”越长流将伞举到面前,温柔地摸了摸伞柄:“比如我手中这把伞,是我爱妻生前最喜欢的法器。”
四人虽然都猜到着伞必是越长流爱人之物,倒是没想到他的妻子已经离世。
看越长流从一开始就很珍惜这把伞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对爱妻的深情,这样一个情深之人,四人对他的怀疑不禁有些减弱。
尤其是红衣,脸色已是缓和不少。
“幻境将我带到了我妻子尚还在世的那段时光,真的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就连妻子病重离世的场景,都刻画得栩栩如生,我险些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越长流看着伞,眼里流露出一抹哀伤。
“那你是如何走出来的?”扶荆问道。
“因为我的妻子并不是病逝,而是被我亲手杀了呀。”越长流笑着道,“我很喜欢她,所以把她杀了。”
那笑容带着清风拂月的温柔和煦,眼底不见半点阴霾,他举着伞,看向伞的眼神就像在看死去的爱人,深情而又缱绻。
荒漠的天气异常燥热,所有人心底却都似刮了一阵寒风,冰冷彻骨。
“所以你的意思是,利用只有自己知道的记忆误点,诱导幻境编织出一段有巨大破绽的记忆。”
沈拂星最先回过神来,有过理科好友改信神佛把他推下山崖的经验,他对这类事情接受良好,准确抓住了越长流话语中的要点。
越长流笑着点点头。
“好,既然出口都找到了,我们就往那里去,每个人心里想一段几乎骗得过自己的记忆,不要迷失在幻境里。”
沈拂星首先抬步向绿洲中央走去,他其实并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他相信,只要他走过去,出口就会在那里。
朦胧的雾气一点点裹住沈拂星四人,越长流持伞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秘境的出口,由绿洲的西南方向,往沈拂星面前漂移,眼底的兴味愈发盎然。
不出片刻,沈拂星最先从幻境中醒过来,一眨眼,闪着五彩光芒的出口就在眼前。
越长流就站在出口旁,悠悠道:“虽然我也能找到出口,但是比起出口追着你走,总觉得有点输了呢。”
沈拂星没搭理他。
很快,三人陆续从迷茫中醒过来。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如果是刚刚这件事,我只能说是运气。”沈拂星看向越长流。
“不不不……我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越长流轻笑,伞柄下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我很想知道,你的魂魄里为什么……”
越长流看着沈拂星身体里的一对魂魄,刚想询问,红伞上悬挂的金铃突然“叮铃铃”响起来,铃音急促又混乱。
越长流笑意微微收敛,声音一顿,语速加快:“我想问的问题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再来问你吧。有缘再见。”
他抬脚一步踏进五光十色的光幕中,很快消失在众人面前。
“师尊,我们现在要出去吗?”楚知剑看着越长流消失的方向,好奇地伸出手,发觉手掌可以穿过光幕。
“当然要出去。”沈拂星率先穿过光幕,脚步有些急促。
魂魄里面?
沈拂星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四人出了秘境。
寒光仙宗,五象白虹法阵旁。
“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这几个人竟然还活着,倒是真有点本事。”长眉的弟子看着黑脸汉子手中依旧飘扬着的四道生死线,惊讶道。
黑脸汉子没有说话。
“你们看!阵法亮了!”长眉弟子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突然道。
这座去往五象白虹的传送法阵,除了进去时会亮,剩下的就只有有人通过试炼,从出口出来的时候会亮。
黑脸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四人完好无损地从阵法中出来。
之所以强调完好无损,是因为之前回来的人,无一不是缺胳膊少腿,身上血腥味甚浓,一看便知受了重伤,没几个月养不回来。
沈拂星四人倒好,除了扶荆身上有几道被风刃割开的刀痕,四人都是光鲜亮丽,连灵气都很饱满。
“心魂境?”黑脸汉子惊讶地看向沈拂星。
这一看,发现不仅仅是修为,沈拂星浑身的气质似乎都有所改变,身上隐隐有一种令人臣服敬畏的威压,与三道境的强者威压不同,这道威压,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记忆源头对于某种事物的忌惮。
如果不是黑脸大汉天生对人的气息敏感,他可能也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这人的灵魂,有问题!
黑脸大汉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沈拂星的相貌,似乎也有所改变。
像明珠擦去灰尘,隐隐露出华光一角。
“诶?师尊!你突破了?”扶荆这才发现师尊身上的气息有所改变,不怪他不敏感,毕竟他已经是炼魂期,而且实际战力比修为还要高很多,因此一时半会没有察觉到沈拂星修为上的改变。
红衣猛地看向沈拂星,发现他的修为确实已是心魂境炼心期,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
“小事小事。睡了一觉而已。”沈拂星压压手,表示这都是正常操作。
“师尊……你好像……变好看了。”楚知剑踟蹰半晌,结巴道。
在秘境里,几人都想着早点出去,竟也没发现沈拂星相貌上的改变。
此时一看,发现师尊好像,眼睛好看了许多?
“哇!师尊,你修的是云来仙宗正统的功法吗?不会是什么美人皮相的邪功吧!您虽然确实比弟子们长得丑,但自然的才是最美的呀,师尊你可不要想不开……”
扶荆顿时目露惊悚,他们一族里面有人不满足于自身魅力,修炼改变骨骼皮相的邪功,最后走火入魔一夜白头,当时看到红颜瞬间枯骨的时候,还吓得一晚上没敢睡觉。
“呵呵。师尊我爱练,你管得着吗?”沈拂星皮笑肉不笑。
但心里却是一个嘀咕,相貌改变了?怎么回事?
沈拂星恨不得立刻掏个镜子给自己照一照,但考虑到形象还是忍住了,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细看。
他说背后那东西升级后怎么没作妖了,原来连脸都给他变了。
沈拂星心里有一百句脏话想说。
“既然诸位平安归来,那这遗书,自然也该物归原主。”黑脸汉子拿出众人之前交给他的东西一一归还。
还到红衣的时候,黑脸汉子摸了半天,竟然没摸到。
“你等等,我绝对没有动你的东西。”黑脸汉子在储物袋里掏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红衣看了片刻,腰间的布袋子突然拱了红衣一下。
红衣脸色一变,抓住布袋,道:“不用找了,可能自己回去了吧。我那东西有点能耐,能够自己撕开空间,大概自己跑了。”
黑脸大汉找得满头大汗,闻言只觉得这是对方安慰他的推辞,道:“姑娘你别安慰我,我莽山绝不是私藏客人信物之人,你容我再找找。”
“真不在你那儿!”红衣不得不打开布袋,一枚琉璃球欢快地跳出来,其内燃着飘忽的烛火,映得琉璃五色生辉,漂亮极了。
黑脸大汉一愣,结巴道:“真跑出去了?那确实挺厉害的。”
就在众人看着琉璃球怔愣之际,远处一道传音纸鹤落在黑脸大汉手中。
黑脸大汉输入灵气之后,目露惊讶,转身对着四人一礼:“云来仙宗来信,绮阳山脉附近百年一度的璇玑秘境,提前开启了,请诸位随我寒光仙宗弟子一道前往绮阳山脉。”
第16章 白毛怪
璇玑秘境是绮阳山脉附近百年一开的一处仙人遗迹,因自成世界,灵气浓郁,其内奇珍异宝无数,引得无数修士觊觎。
可惜的是,这类大型秘境和已知的所有秘境一样,有着修为禁制,只允许三道境以下的修士进入,因此逐渐成为众仙门弟子百年一次的历练之所。
但与五象白虹等宗门秘境不同的是,这类秘境虽然只允许三道境以下的修士进入,其内部珍宝奇兽的境界却不受限制,相传,秘境里面还有一只已经成年的神兽镇界,修为超出三道境,已经进入传说中的渡劫境。秘境凶险程度也较五象白虹高出十倍不止。
奈何境内多宝,哪怕牺牲性命,众人也愿意前往一博,仙人遗迹,其宝物境界可想而知。
“听说秘境的主人璇玑仙子,当年是修真界第一大美人。真想亲眼看看她长什么样。”扶荆手中玉笛挽了一个剑花,带笑的眉眼散发出令人心惊的魅力。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故事。”红衣坐在风行舟的船头,看天上飘忽的云朵,罕见地接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