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饮酒嘴角悄然翘起的宁沉抬首,笑意瞬间冷下。
皇后却是笑了:“准!”
她已许久没碰着这般合心意的人了,心中对燕挽的喜欢更多了三分。
只是,赏出去的东西被退回,她这般允了多少显得有些难看,于是又看向自己的儿子,道:“皇儿,你可听见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照拂你的救命恩人。”
此一言,远比金银财宝更为珍贵。
众人哗然,羡慕到眼红,从今往后谁还敢得罪燕挽,人家有皇子公开罩着,宫中这么多伴读,如此殊荣仅燕挽一份。
不想宁沉不徐不疾地笑了一声,朗声道:“我与挽弟兄弟相称,本就是互相照拂,即便母后不交代,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母后如何能将挽弟的赏赐收回?挽弟救驾有功,父皇那赏了一遭,母亲您就不赏了?沉儿又不是父皇一个人的儿子,您对沉儿也太不看重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催更我收到了,我康康今天还能不能再更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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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难嫁第四十三天
燕挽如何不知这血玉鸳鸯镯的含义, 上辈子宁沉将这对镯子给了他,虽然戴不下,却一直被他好生珍藏——这是给皇子妃的东西!
如此贵重的镯子莫名混杂到了普通赏赐中, 显而易见是宁沉动了手脚。
而今,皇后想收回,他却硬塞, 燕挽并不稀罕, 也并不高兴, 眼见皇后为难,微恼瞪了宁沉两眼,他又拱了下手, 低头出声道:“殿下说笑了, 皇后娘娘给了燕挽这么多赏赐, 是燕挽自己不敢尽收, 并非皇后娘娘不看重殿下。况且, 燕挽已经要了一支玉笛,殿下待我深情厚谊, 燕挽心领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纠缠下去便没什么意思了。
皇后自是眉开眼笑, 生怕宁沉再出幺蛾子, 忙一锤定音,让人将玉笛送过去。
“皇儿休再胡闹,没有挽挽半分通情达理。”
宁沉看了燕挽一眼,无奈笑笑:“是, 孩儿不敢了。”
至此,赏赐风波才算过去。
宴上又是一派热闹非凡,玉盘珍馐琼觞玉液一一呈上,皇后命王孙公子们作诗,千金小姐们献艺,契合了花诗宴的主题。
燕挽只顾吃,宫廷的糕点不是民间可比,每一道都分外细致,便听裴澈用不确定的口吻道:“我瞧着,皇后娘娘怎么有给三皇子殿下选妃的意思?”
这花诗宴去掉花也可,总归只是给燕挽庆个功,燕挽有了未婚夫婿,根本不需要花来点缀,瞧这些千金小姐纷纷展露才艺,每有家世好模样好的,皇后的眼神便都会亮上几分。
燕挽抬首往上座一望,果然皇后的心思渐渐掩不住,甚至侧过头去问宁沉,虽离得远听不清,不过看情形多半是那个意思。
宁沉唇角虽勾着笑,喜怒却很是难辨,直到他感应他的视线,淡淡转眸与他对视——
燕挽眼皮一跳,十分确定,宁沉他生气了。
“表兄,你怎么了?”
裴澈未察二人之间的玄机,不解的问。
燕挽说“没”,却是再也坐不住,起身道:“你们先用,我去行个方便。”
言罢,从席间离去。
他远远离开了花诗宴的办址,步入了一片杏林,眼下时节暖和,晚杏也谢了,地上只余浅色的花瓣,被泥土脏污分外狼藉。
燕挽找了一处坐了下来,回忆起前生之事,昔日耳鬓厮磨恩爱无双的情景犹如昨日发生,但男人负心的嘴脸亦让他刻骨铭心,他原以为自己会忘,但并不曾,真不知这辈子的宁沉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血玉鸳鸯镯不是这个时候来的,他欲将他收入后宫的野心这时候也还藏着,而今他不过是跟祁云生订了婚,他就坐不住了么?
想必花诗宴结束以后,但凡心思玲珑些的,都能看出他对他的意思。
头痛。
燕挽抚了抚额。
正是这时,身后传来清浅脚步,空气中也倏然多了一抹雪莲般的香气。
燕挽回眸,只见宋意如踏仙阶般走来,淡棕色的瞳眸宛若琉璃,他不咸不淡道:“三皇子殿下并非并非良配,陛下有意封他为封太子,也绝不允许他纳男妃,你无须为他苦恼。”
燕挽一愣:“老师怎么过来了?”
宋意道:“不喜热闹,随意走动。”
燕挽真诚的笑:“多谢老师上次赠我丝线,我的香囊已经绣好了,很漂亮。”
宋意剑眉一蹙:“你就那么喜欢祁云生?”
燕挽眼里有光,很是坦然:“老师也被我纠缠过,应该懂的,云生于我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
四周一寂,耳边忽然刮起细细的风声。
白色的玉带随风舞动,好像将死的费力蹁跹的蝴蝶,清贵出尘的男人喉结滚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割裂。
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燕挽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山河泱泱,锦绣红尘,在他眼里皆寻不见,唯你一人,再是平庸,也是人间最好的风月。
从泥地里挣扎向上攀爬的那个寒门学子,卸下了陋衣,洗掉了蒙尘,终于如珠生辉,如在云端,淡漠处事,睥睨众生,却不敢保证这辈子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星朗月明的居舍中,酒意微醺双颊酡红的少年伏在他的膝头,用一双含笑的眼眸看着他,害羞呢喃:“师父,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而今,他再也不会多看仓库架上的书一眼,满心满眼都是要给情郎做香囊的丝线。
过往一切。
就此湮灭。
“老师,我先回去了,毕竟是皇后娘娘设的宴,离久了不好。”
宋意蓦然直直看向他,沉声道:“若你当真喜欢祁云生,我会替你们排除万难,促成你们。”
只希望这一次,他选对了人,莫再如喜欢他一样,苦苦浮沉。
燕挽停了一下,很是灿烂的一笑:“谢谢老师。”
许是因为他这句话,他的心情变好了许多,轻快而愉悦的回头去了。
回到宴上,宴会已至尾声,蓝佩提早离了席,不知去了哪里,燕挽随口问了一句,裴澈道:“好像被他父亲派人叫走了。”
“因何事?”
燕挽又多问了一句,心道在皇后的宴上叫人,想必事情极其严重吧。
裴澈纳闷的挠了挠头,说:“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他回去抄书。”
抄书?
权贵世家中,除非自己愿意,一般只有做错了事,才会被罚抄书,蓝佩如此优异,为何被这样对待?
裴澈无语道:“反正我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情况。”
燕挽眉头微皱,有些担忧,他记得儿时蓝家与燕家为邻,蓝佩的父亲鲜少出现在众人跟前,唯有一次他远远见过,浑身气息无情冰冷很是吓人。
听小时蓝佩不经意透露,他的父亲对他极其严格,动辄打骂,因有他的母亲劝着,所以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莫不成……蓝佩已经这般大了,还被他的父亲管束着?
魂游天外时,一个宫人疾步走了过来,低声道:“燕公子,三皇子殿下请您过去。”
燕挽回神,抬头擦过宫人的肩膀一看,只见宁沉在不远处正在看他。
多半想找他“算账”没跑。
然而,不待他答,两人之间不仅隔了传话的宫人,还隔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反倒是身着玄色衣袍的冷漠男子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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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难嫁第四十四天
燕挽唤了一声“兄长”, 从席上起了身,转头朝裴澈笑笑, 道:“世子,你先回去罢, 我同兄长一道回去。”
裴澈原本想邀燕挽再去郡王府玩会儿, 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厚着脸皮, 只好同他告辞了。
燕挽同纪风玄一起走出了御花园, 两人间十分沉默,登上了马车也还是沉闷得可怕。
直到燕挽先出声:“兄长,你怎么了,突然心情不好?”
分明来时也没这么阴郁, 怎么参加个宴席就这样了。
纪风玄抬眼看他,凝霜般的眸子终于化开了些许:“没什么。”
燕挽怎会信,抿唇道:“兄长难道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纪风玄这才直直望向他,眼眸又黑又深:“那个人不是我, 也不能是三皇子。”
燕挽面色一僵:“兄长胡说什么?”
因无外人在, 纪风玄直呼了宁沉的名讳,道:“宁沉将为储君,后宫佳丽三千,你若喜欢他,进了他的后宫, 与一干女子争风吃醋,那便是折辱了你自己。”
“燕挽,你是燕家独子, 是朝廷栋梁,是我唯一喜欢的人,该有更为锦绣的前程,若你自甘堕落与他做伴,我死不同意。”
燕挽越听越荒唐,连忙制止:“兄长言重了,我不喜欢他,对他没有半点心思,不会给他做男妃的。”
“当真?”
“当真。”
纪风玄这才沉寂了下来,又道:“不许和他走近了,太书院听学每天准时回来。”
燕挽有些无奈:“这不就是我每天做的事么?”
他可从来没跟人鬼混。
纪风玄勉强舒服了一些,“嗯。”
燕挽着实忍不住,笑言调侃:“兄长霸道得过分,婚事也想管管。”
分明这该由他自己做主的。
他如何能不同意。
纪风玄深深看他,“你这是在逼我向父亲提亲。”
一般人不能管。
养兄也不能管。
当了夫君就能管了。
燕挽一噎,龟缩着不说话了,纪风玄也不再相逼。
适时到了燕府,马车停下,燕挽随口一问:“兄长要不要进府坐坐?”
也没觉得纪风玄会答应,不想纪风玄还真应了,说了一声:“好。”
燕挽有些后悔的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居院。
院中不见画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燕挽只好亲自泡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斟给纪风玄喝。
片刻,画莺回来了,挎着一个黑亮的食盒,抬眼就炸了:“你怎么又来了?”
早上来,晚上来,天天来,有完没完。
燕挽喝道:“不得无理!”
画莺极少被这样严肃呵止,咬了咬唇,想起纪风玄的身份,他如今是侯爷了,不同往日那个没地位的大公子,只好不情不愿过去福了个身:“给侯爷见安。”
纪风玄向来不曾将她放在心上,淡淡道:“不必多礼。”
画莺直了身子,眼珠子一转,看向自己手中的食盒,倏然笑了。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将里面的糕点呈给燕挽,却故意出声:“公子,奴婢今个儿让厨房给您做了三鲜酥,想着您不爱吃蛋黄,特意将蛋黄换成了红豆,您快来尝尝。”
燕挽眉头一蹙,驳她:“不要胡说,我没有不喜欢吃蛋黄。”
画莺斜了一眼纪风玄,又将声音扬高了几分:“公子,您就别委屈自己了,府里人都知道您不爱吃蛋黄,上回不知道是谁不长脑子送了蛋黄酥来,奴婢全都替您扔了。”
燕挽万没想到画莺竟敢当着他的面挑事,心中一沉,连忙看向纪风玄,只见纪风玄“噔”地放下了杯子,面无表情:“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兄长!”
纪风玄去意已决,留也留不住,不多时便看不见人了。
画莺得意的哼了一声,骄傲得昂起下巴,这么简单就被气走了,也敢肖想她家公子……
却听耳边响起一声:“跪下!”
一个激灵,画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委屈抬眸看向燕挽,模样不能再无辜:
“公子,怎么了,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燕挽撩开衣摆在桌边坐下,看画莺匍匐在他脚边,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道:“今日起,降为二等女使,去院外洒扫吧,我的一切不用你来操持了。”
画莺宛闻晴天霹雳,一下子哭得梨花带雨,扯住燕挽的衣摆:“公子,奴婢知道错了,不要这么对待奴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燕挽无动于衷。
了解燕挽的人都知道,他脾气顶了天的好,可一旦动了真怒,哄也哄不住。
画莺拽住他的衣摆:“求求您了公子……”
她针对了纪风玄那么多次都没事,怎么偏生这次翻了船。
想起燕挽对纪风玄越来越柔和的态度,难道……难道他爱上纪风玄了……
“公子,纪风玄一个外人,您如何对他那般维护?您已经有姑爷了呀……”
燕挽方软下的心肠,一下硬了:“莫说了,下去罢,若有异议,我把你罚到祖母那儿去。”
元春大郡主待人最是严格了。
这下,画莺便是连哭也不敢哭了,一步三回头的退了下去。
燕挽揉了揉眉心,暗叹:自己平日真是纵容她太过了,所以她才敢当着自己的面搬弄是非,还在纪风玄跟前胡乱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