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禹秋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个念头,天道天道,若是像终会长所说,天道有了私心,那它还有资格掌管天地之道吗?
若是天道不公,肆意玩弄这世间万物,那就应该让它从此消失!
陈飞昂还在洋洋得意:“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敢往前走一步试试,看有没有机会靠近我,靠近我身后这座山。”
有人不信邪,朝着他站得方向走了一步,然而没想到,他脚刚往前踏了一步,一道雷便立即劈在了他的身上。天上雷声还在作响,玄清眼疾手快的将人拉回来才,才算是救了他一命。
“看到了吧,天道是站在我这边的哈哈哈。”
吴广峰面色惨白,眼看着乌云聚集在魝城上空,他蹒跚着往前走了几步,最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几百万人啊,几百万条人命,该拿什么去救这些人!
“吴老!”祁禹秋赶紧将人扶起来,低眼看去,却发现吴广峰已经是泪流满面,表情充满了绝望和自责。
“是我们太没用,太没用了。”他眼神空洞,挣扎着就要往魝城的方向走。他一辈子都跟着终会长保护这些人不受伤害,这已经成为刻在他骨子里的责任和使命,然而现在就这么让他眼睁睁看着几百万人去死,他根本接受不了。
还不如让他跟着这些人一起消失!
祁禹秋一张静心符拍在他后心处,无奈道:“吴老,又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你先冷静一下。”
吴广峰眼珠动了一下,手死死抓住祁禹秋扶他的手臂,哑着声音问道:“祁先生,你、你还有办法,救他们?”
祁禹秋静默了一下,点点头笑了:“能救。”
与天道作对,他也算是老手了。
终会长拍拍吴广峰的肩膀,道:“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不用非要将所有的担子都揽在自己肩上,你这把老骨头会被压垮的。”
吴广峰擦擦额头的汗,苦笑道:“没办法啊。”
陈飞昂站在几米之外看完这一幕,鼓掌道:“吴会长果然是心系苍生啊,令人感动,你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能死,等大阵开启,不知道多少邪物会出现,到时就天下人都等着我们去救呢。我这个人不喜欢管杂七杂八的事儿,你经验丰富,完全可以来当我的助手帮我打理手下的事儿嘛。”
吴广峰冷眼看着他,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他。
祁禹秋抽出小师弟留给他的剑脊龙木剑,就要往前走,大阵的薄弱之处,就算是陈飞昂也不会比他更清楚。
然而他还没踏出这一步,就被站在身边的老人拦住了,终会长看着他的眼神满是不赞同,又带着些谴责:“小友你这是将我们这些人都当成摆设了吗?”
“我没有……”祁禹秋无奈,只是破阵就需要一个人,就算是玄清也帮不了他多大的忙啊。
玄清等人俱是握紧了手中的法器,看着祁禹秋,就等他一动作就直接跟着冲上去。
终会长笑了:“你去也行,但是有件东西你得带上,有人托我带给你的,本来以为你没机会用上了呢。”
说着从兜里拿出来一方印玺递给祁禹秋。
“有人托您带给我的?”祁禹秋满脸疑惑接过印玺,他今天还是第一次与终会长见面,怎么可能会有人托他带东西给自己?
印玺整体是白色,看着像是白玉,但质感却又不像,和那副龟甲一样,摸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上面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龙,九条龙姿势各异,缠围着中间的柱子缠绕在一起,柱子上隐隐刻着几个字。
他凑近了看,隐约看到半透明的柱子里悬着一把只有指节长的剑,虽然很小很小,小到几乎看不清这把剑究竟是什么样,但祁禹秋对这把剑太熟了,熟到他只需要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师父的剑。
师父的剑,被封在柱子中,所以这印玺是他师父留给他的。
祁禹秋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问终会长:“将印玺交给您的人,还在吗?”
终会长会是他某个师兄弟的后人吗,还是曾受了他青阳门的恩,才受他师父所托,将东西一直传到今天。
终会长始终笑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莫名的情绪,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才刚认识一天的小友,更像是在看一个许久不见的后辈。
“也许还在,也许很久之前就不在了,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他有句话让我转告给你,莫要再乱来,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祁禹秋眼圈微红,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
师父大概是算到了今天这一劫,不允许他再像上一世那样,硬扛着逆天而行,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一世可没有人再能为他奔走改命了。
“去吧。”终会长拍拍他的肩膀,让开了位置。
祁禹秋将玉玺带在身上,不再犹豫,朝着矿山走去。陈飞昂阴着脸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祁禹秋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敢这么嚣张,明目张胆的与天道作对。
他本以为祁禹秋会是个强劲的对手呢,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啊,陈飞昂眯着眼看向天际,在这个世界上,他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对手都找不到,如今只看灵气复苏之后,能不能出现什么后辈天才了。
然而,天边的乌云压下来,云中那道闪电去没有落下来,祁禹秋已经往里面走了两三步,那道闪电却像是在游移挣扎,根本没有攻击他。
这是怎么回事!陈飞昂心里慌了一瞬,怎么会这样,雷电为什么不劈祁禹秋?!
没关系……没关系,还好,他一向小心谨慎,在附近布下了无数威力极大的阵法,只要祁禹秋再往前走几步,还是会落入他的掌中。
一步,两步,祁禹秋直直朝着他身后走去,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陈飞昂紧握着的拳头在发抖,他眼看着祁禹秋略过自己,睚眦欲裂的转过身想要上去阻拦他,肩膀却被一只苍老的手给扣住了。
“不要打扰他。”终会长笑眯眯道。
陈飞昂惊呆了,一个毫无特殊之处的老头,怎么也没受到雷击,天道是废物吗,怎么接连放过了两个人!
他怒视着终会长,伸手就要将人推倒在地,然而刚刚走路还拄拐杖的老人此时却像是树一样,任他用尽了力气推,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陈飞昂不敢相信这一切,他胡乱的从兜里掏出大把的符扔在终会长身上,那些符却慢慢飘落在地上,根本不起作用。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什么,这不可能。你们怎么能抵抗的了天道!”
他才是主角,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只要过了今天,他就是天道之下最强的人,是整个世界的主宰,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终会长没有理会身后吴广峰等人的惊呼,只靠近了陈飞昂,眼神沉沉道:“天道,你说的是那个苟且着不愿消失,妄图打破规则,逃过第二次大劫的东西吗?”
“什、什么意思?”陈飞昂脑子里一团乱麻,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终会长笑了:“它已经被规则抛弃了,禹秋能救它自然也能灭它。”
天道有了私心那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资格,中将会被新的规则代替。
“而你,不过是它自救用的一颗棋子罢了,它避过劫难之时,便是你魂飞魄散之日,一个满身因果的家伙不应该存在于世。”
陈飞昂疯狂摇头:“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天道不可能是这样,它是为了万物生灵,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是你们,你们非要逆天而行,你们会害了这个世界的!”
“万物生灵?”终会长看了一眼已经祁禹秋的背影,嗤笑一声,“几百年前它以苍生为棋子算计本应兴荣的玄学界,如今又以万物生灵为养料,强行复兴衰落的玄学界,都不过是为了逆转天地气运,压制本应代替它的新规则罢了。”
陈飞昂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低垂着的手握住了袖子里滑落下来的一把刀,阴声道:“对与错,都是活下来的那个来说,你们还是去死吧!”
说完狠狠捅向终会长的腹部。
终会长没有躲,甚至微微转了一下身子,挡住了身后那些人的视线。
刀很顺利的捅了进去,陈飞昂满意的笑了,该死的老头子,废话这么多,耽误他的时间!
他握着刀柄转了几下,想看到这老头子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但是没有,任他怎么动作,终会长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变,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陈飞昂低头看,刀捅进去了,但是伤口处没有一滴血留下来。
他僵住了,虽然养过非人类,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到惧怕,但这一刻他还是慌了,这个人明明有体温,有心跳,明明是个活人啊!
“老实一点,我暂时还不想动你。”终会长伸手把刀慢慢抽出来,受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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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六三章
矿山光秃秃的, 常年没人来,唯一一条通往山上的路已经被碎石掩埋。祁禹秋顺着山路走上去,在半山腰处便看到了一面旗子, 和他当年做出来的那副阵旗一模一样。
他弯腰确定了这支阵旗的方位后, 开始寻找阵眼,只要找到阵眼, 将阵眼处的镇物毁掉, 整个大阵便会彻底失去作用,魝城自然也安全了。
找到一面阵旗后,他凭着对此大阵的熟悉, 很快就找到了第二面、第三面, 慢慢的,整个大阵在矿山的分部情况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
等摸清了整个大阵的情况,祁禹秋就不再迟疑,转身顺着一个方向走去,阵眼应该就在矿山南坡靠近顶端的地方。
然而他刚往山顶的方向走了几步,天上便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他抬头一看,似乎整个矿山附近的乌云都聚集到了他的头顶上, 云层已经变成了灰黑色, 且他眼见的看到云层中的雷电竟然也是黑色的!
祁禹秋头皮一阵发麻, 脚下却丝毫不停歇, 反而加快了脚步往山顶上冲去,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他也得赶在雷劈下来之前将阵眼毁掉,闵煜还在魝城,他决不允许几百年前青阳山的惨剧再次发生!
雷电在他头顶聚集, 却像是顾忌着什么,一直没有劈下来,等他的脚终于踏上山顶,抬眼望南坡看去的时候,那些雷电似乎终于忍不住,狠狠劈了下来。
祁禹秋已经看到了南山坡一处巨石下面的阵眼,他狠狠往前一扑,手中的剑脊龙木剑顺势执了过去,这一扑让他躲过了黑色雷霆,但扔出去的木剑却也没有击中阵眼,而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下来。
雷未击中祁禹秋,云层像是被彻底激怒,黑色闪电在空中游走,然后拇指粗细的雷电落下来,开始对祁禹秋所处位置无差别攻击。祁禹秋接连躲过几道雷,躲闪着朝阵眼滚去。
密集的雷电并没有再给他机会,一道黑色雷电避无可避的朝他身上落下来,祁禹秋心里咯噔一下,反手就要用刚捡起来的木剑去接,然而黑色的闪电他见所未见,就算是剑脊龙木也未必能挡的下来。
然而那道闪电在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却像遇到了水的火苗,突然熄了火,只将他的衣角劈焦了一小块。祁禹秋下意识的看向微微发热的衣兜处,温润的白色光芒隔着布料在阴森压抑的环境中异常显眼,让他心神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祁禹秋伸手将印玺拿出来轻轻摩挲了两下,眼含笑意,这是师父留给他的,留给他保命的东西。
不用在顾忌头上的雷电,祁禹秋从地上爬起来,提剑走到了阵眼处。阵眼中是一块罗盘,罗盘十分破旧,表面满是各种刻痕,但这挡不住上面蕴含的凌然正气。这是一件年代十分久远的法器,有比他们青阳山更久远的历史,且它的主人定是开宗立派的大人物,才能蕴养出如此厉害的法器。
可惜了,法器终究只是法器,如今这样的时代,不可能蕴养出属于它的灵智,前主人再正气凌然,它落入恶人手中,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祁禹秋快速在四周查看,发现遮住阵眼的关键,就在它上方的巨石上,巨石上竟然刻着一个微缩版的法阵,和盘踞在整座矿上上的法阵一样,只不过这个阵法是用整座矿上上的生灵为祭,守护着下方大阵的阵眼。
一个连环阵,祁禹秋轻笑,这个陈飞昂倒是有心,若是别人遇到这阵法,也许会在此单个时间,可惜了今天来破阵的是他。他走到巨石后方,不过几个呼吸便找到了微缩版阵法的阵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木剑刺了进去。
巨石在剑脊龙木的攻击下,像是豆腐一样,木剑很轻易的便刺了进去,毁掉了巨石上的大阵。
天上的雷鸣声越发的急促,祁禹秋甚至能感应到,这片天地充斥着愤怒和焦急,他绕回巨石前,看着已经完全失去保护的罗盘,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碎了这罗盘,魝城便安全了,闵煜也安全了。
他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刹那间,沉沉的乌云压下来,天地似乎要重新合二为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山脚下的百年老树被连根拔起,玄清等人不得不相互拉扯,才面前趴在地上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