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鸿之看过来的那刻,雀宁眼神慌乱地朝旁边漂移,错开了第一时间的对视,抿起唇。蔚鸿之不明所以,他瞟了眼路况又看向雀宁,问:“怎么了?”
“没事。”雀宁笑笑,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夏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带不走颊边的热度。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感到某种难以言说的不自在,这是和蔚鸿之相识起从未有过的,雀宁迫切想要找出点什么话来打破现在的氛围,他张了张嘴,最终道:“你上班的时候双皮奶就在家里吗?”
话刚出来雀宁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蔚鸿之不在的话双皮奶除了家里还能待在哪儿?去外面野吗?
“它一般会在家里睡一整天吧,每次回家它迎我的时候都睡意朦胧的。”说到这蔚鸿之就想叹气,“白天睡一天,晚上疯狂闹,反正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家里的垃圾桶啊凳子啊十有八.九是翻着的,还好我睡觉比较沉,很难被吵醒。”
蔚鸿之顿了顿,将雀宁的问题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你很喜欢它?”
“嗯。”雀宁只能答应,不过他也的确挺喜欢那只小白猫的,这样回答也没问题。
“那有时间你可以来我家玩啊,反正我自己一个人的确挺无聊的。”
“好。”雀宁精神一震,重新雀跃起来,蔚鸿之还在继续道,“我家有游泳池,有电影院,有花园和阁楼,反正什么都有,咱甚至可以玩真人版植物大战僵尸,前院泳池屋顶,把双皮奶放盆里可以当蒲苇,就是那个种在睡莲上的猫猫头植物,记得吗?”
雀宁乐得不行,他想起蔚鸿之声纹锁的那句“歪比歪比歪比巴卜”,道:“那你是疯狂戴夫的话,要我来当僵尸吗?”
“你要是想当可以啊,等明天我去买路障和铁桶,再把纱窗拆下来给你当武装。”
说笑中车又到了熟悉的楼下,只不过这次没有向潇翎在路灯下等着了,雀宁和蔚鸿之告别,他目送卡宴离开视线,转身上楼,脑海中却仍然是青年俊朗的侧脸和含笑的声音。蔚鸿之花衬衣的领口松着,露出胸口一大片麦色皮肤,而短袖中露出的手臂上,肌肉随着挂挡的动作鼓起。
蔚鸿之从来不用古龙水之类会让他鼻子不舒服的东西,身上顶多带着须后水淡淡的薄荷味,但除此之外,雀宁似乎能嗅到另一股气息,那是种带着温度的干净味道,就像晒过的被子,暖洋洋的。
思绪被全部占据,雀宁抬脚时突然被台阶绊到,差点摔倒,踉跄了一下赶忙扶住墙壁,吓出了一后背冷汗。
他晃晃脑袋,那刚刚从心底悄悄冒出头的小苗惊吓之中嗖地缩了回去,让他连影子都没来得及抓住。
——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第47章 小黑猫
当蔚鸿之再次走进位于商厦上层的画室时邵辰风和上次一样正在等待。
他一身Brioni的藏青色定制西装波多尔红的Berluti皮鞋手上换了玫瑰金的Parmigiani Fleurier通达系列,领带下班的时候随手仍在了副驾驶上,打了发胶露出额头,配上此时此刻的一副淡漠表情简直比柯天朗更像霸总。
有时候蔚鸿之都感觉自己就像奇迹暖暖,蔚宏的独立式衣帽间在二楼,有差不多五十平米,里面什么类型服饰的都有虽然二少很少干正事儿但用来撑面子的正装多的数都数不清,蔚鸿之穿进来都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天一身的换都还没试过来一遍,简直是他这个从前同一个样式的衬衣一口气买上几种不同颜色,周一白色周二浅蓝周三粉色周四黑色周五深咖啡色周六藏蓝色周天休班的社畜无法想象的。
而比起豪车蔚宏显然更喜欢腕表专门用了一整个柜子放置,下到四五万的浪琴上到七位数价钱的百达翡丽,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甚至蔚鸿之都觉得如果哪天蔚家破产了,光靠这一柜子的表蔚宏这辈子都能吃穿不愁。
邵辰风送走下午上课的学生正在收拾画室他衬衫外套了件V领针织马甲袖子卷到肘间,兴许是刚刚用松节油擦去手上沾染的油画颜料,屋子里充斥着油料的特殊味道。见蔚鸿之过来,他直起身,虚伪地笑了笑,道:“蔚先生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早。”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蔚鸿之不跟他废话,直接道。
“在这里。”邵辰风同样也不想多和他掰扯,他走到画室靠墙的柜子前,用钥匙开锁,从里面抱出了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画。
这幅画和之前蔚鸿之买下的两幅尺寸相同,都是一米二的高度,蔚鸿之没有走近,就站在旁边看邵辰风将已经画搬到桌上,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看不出情绪。
“打开看看,谁知道你会不会用其他画来糊弄我。”
邵辰风笑了下,也没多说,将包装小心打开,模样认真仔细地完全不像在对待一幅画,而是正在给爱人剥去衣衫。
画面终于一点点呈现在蔚鸿之面前,和雀宁有着相同面容的少年双目微睁,鸦羽般的乌睫遮住眼底的迷离神色,红唇微张,慵懒中带着妩媚。他坐在窗台上,面庞微微侧向一边朝着右下方,柔软的黑发遮住耳尖,圆润的肩头因双手撑住窗台而耸起,浑身不着片缕,双腿并拢私密部位恰好被膝盖挡住。
除了皮肤的瓷白外,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红缨般的两点艳色,少年被巨大的教堂圆窗框起,微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眼底的小痣如同一滴来不及落下的泪,配上引人遐想的表情和姿势,如同折断了羽翼的天使,或是落难人间只能遭受折辱的圣子。
蔚鸿之呼吸一滞,他心中兀自升起股奇特的感觉,那是除了愤怒之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惊艳和窒息。
他读过原书中的那些文字,那些极尽美好的形容堆砌在少年身上,却无法在蔚鸿之脑中形成具体的模样,文字所带来的冲击感终究是画面无法比拟的,色彩、光线和构图,所有的元素聚集在一起,圣洁和欲念交织,构成了眼前夺人心魄的美。
邵辰风像是早就料到蔚鸿之会是这种反应,他静静等待着,也不催促,反倒是心中的轻蔑更深——分明就是色.欲熏心,还找什么听起来正义的借口。
这种姿势绝对不是睡着的情况下画出来的。也就是说,邵辰风的**图并不只在雀宁睡着的情况下才能画出,就算雀宁穿着衣服清醒着,他也照样能依靠精湛的画技和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完成。将雀宁迷晕,应该只是为了满足他其他的变态想法。
蔚鸿之的心沉了下去,他相当愤怒,就算他知道按照原书中的描写,邵辰风在最后邀请雀宁到家之前没有进行什么实质性的侵害,也仍然控制不住滔天的怒气,邵辰风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猥亵!
蔚鸿之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将思绪从画面和无法抑制的想象中拉扯回来,他逼迫自己将视线移开,语气冷如深潭寒冰,问邵辰风:“这样的画你究竟还有多少?”
邵辰风只是笑,不回答这个问题:“蔚少觉得如何?”
“我说了,我想要你关于雀宁的全部作品。”蔚鸿之直起身,并不上当,“看样子邵先生手里有很多类似的画吧?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就算我将这一副买下来,之后邵先生也可以根据印象或者事先拍好的照片进行复刻?”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邵辰风并不否认,“蔚先生想要我的画,我卖给你,同样也在自己那里留下一份,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为什么把雀宁的图留在你那边?邵先生好像直到现在都不想相信雀宁是我男友,好,既然这样,我认为我们之间的交易也没什么做下去的必要了。”
蔚鸿之话音还未落下,就掏出了一直以来放在西裤口袋里的小型喷罐,对准桌上的画食指按下,红色的颜料霎时从喷嘴压出,喷在了画中少年赤.裸的身体上,如同一抹刺目的血迹,将所有邪恶尽数遮盖。
“你干什么!”邵辰风在蔚鸿之掏出喷雾罐的那刻大吼着扑上来,但蔚鸿之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完美的画面瞬间被破坏殆尽,鲜红的丑陋污渍将所有心血付诸一炬。
邵辰风简直疯了,这幅画可以说是他最满意的一副,他专门拿出来就是为的彻底勾住蔚鸿之,好让他觉得这一百二十万花的值得,从而源源不断地从他这边买画,谁知道蔚鸿之根本就没有付钱的意思,反而还把他的画给毁了!
所有理智在怒火中烧下灰飞烟灭,邵辰风第一手去夺桌上的画,反倒让那抹红色拉的很长,甚至都喷到了桌上,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他朝着蔚鸿之的脸,直接一拳过去!
蔚鸿之向后一仰,轻松躲过邵辰风理智尽失的一拳,挥拳带起的劲风擦着鼻尖掠过,在另一拳到来之前,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对方拳头,力量从西装包裹下的健硕身体中爆发,直接将邵辰风整个推到了墙上!
邵辰风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引发的震动甚至都让旁边的挂画不稳摇晃,他身形和蔚鸿之类似,但远没有常年锻炼的蔚鸿之强壮,在强横力道的压迫下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蔚鸿之屈起右臂直接狠狠压在邵辰风肩膀处,甚至都压迫到对方喉咙让呼吸不畅,邵辰风咬牙切齿的脸因为愤怒和窒息飞快变得通红。蔚鸿之紧盯着画家满是仇恨的双眼,目光如狼一样的狠厉,他面带笑意,话却冷冷的:“出手打人?邵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未经过我男朋友同意的情况下画了那么多私密图,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吗?”
邵辰风还在挣扎,他屈膝试图攻击蔚鸿之下.体,却被早有准备的青年防住。蔚鸿之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拳揍在了邵辰风小腹。
他这一拳看似幅度不大,但猛烈寸劲之下砸的邵辰风闷哼一声,剧痛从皮肉扩散,迅速蔓延到内里的脏器,邵辰风身子一软,霎时没了还手之力。
蔚鸿之歪着头,不放过邵辰风每一个痛苦的表情。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是的,他非常冷静,冷静且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结束,他要为雀宁讨回公道,绝不可能让邵辰风不受到任何惩罚。
“邵先生似乎会错了我的意思,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清清楚楚说过,我要你所有的图,留给你准备的时间,可不是想让你一边拿着我的钱一边复刻作品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傻钱多,一幅画一百二十万可以随便骗?”他凑到整张脸憋得通红,正竭力想要掰开颈间胳膊获得喘.息余地的邵辰风耳边,轻声道:“或者说……邵先生想要咱们法院见?”
蔚鸿之向后一步,将手松开,空气终于毫无阻拦的灌入肺部,邵辰风捂住喉咙止不住地咳嗽,蔚鸿之冷眼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有的却不是酣畅淋漓的爽快,而是自心底生出的不甘。
——原书中的雀宁竟然会和这样败坏的人有所关系,他明明那么好,那么值得去关爱,怎么就摊上了这样悲惨的命运了呢?
“既然邵先生没有让我看到诚意,那我们之间的交易也没有必要了。”蔚鸿之双手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襟,重新将手抄进口袋,画室没有开灯,这会儿窗外已然逐渐黯淡,于是他因为紧绷而格外硬朗的面容在昏暗中不甚明晰,“对了,邵先生还不知道吧,我送了你一些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虽然价值没有一百二十万,但也差不多了。”
蔚鸿之转身离开画室,再也没有看邵辰风和桌上的画一眼。
空旷的画廊上回荡着他沉稳的脚步,但当电梯门闭合,向下稳稳运行时,蔚鸿之终于抑制不住翻涌的情绪,一拳砸在了电梯壁上。
他说不清愤怒究竟从何而来,他分明将邵辰风教训了一顿,怎么看都是解气,却仍觉得难受至极,就好像……就好像所珍视的东西被染指后,就算擦去污垢,也还留存着印记。
蔚鸿之深吸口气,他坐在车内,焦躁却没有减轻,沉闷的雷声遥遥从天边响起,风也变得潮湿而微凉,就要下雨了。
去酒吧散散心吧。
就在蔚鸿之驶出地下停车场,打算前往最常去的酒吧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
蓝牙自动接听,蔚鸿之瞥了眼来电人。
“宏哥,是我。”雀宁的声音传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麻烦他,“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刚才在小区门口捡了一只情况不太好的小猫,眼睛全都被脏东西糊住了,就快下雨了,我怕它死掉就先带回家了,结果发现我妈对毛过敏挺严重的,她身体不好,我也不敢继续让小猫在家里待着。”雀宁顿了顿,道,“宏哥知道哪里有还开门的宠物医院吗?要不先送到那边去。”
蔚鸿之闻言挂挡变道,准备在前方路口掉转方向:“我带我家去吧,你穿上衣服等着,听见喇叭就下来。”
“麻烦你了。”雀宁松了口气,电话被蔚鸿之挂断,他拿着手机,蹲在地上看面前趴在纸箱中的小黑猫,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它脑袋。
虽然眼睛被糊得看不见,瘦骨嶙峋的小猫仍然凭感觉扬起头竭力喵了声,声音像只小老鼠。
纸箱里铺了雀羽穿小的毛衣,柔软且暖和,小姑娘也在一边,她也听到了雀宁和蔚鸿之的通话,问:“蔚哥哥要把小猫接到他家吗?”
“嗯,他养猫,家里什么东西都有,也比较方便。”雀宁拿过外套披上,道,“如果下雨的话我今晚可能不太好回来了,你照顾好妈妈,做完作业就早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