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运气似乎还不错,如果是筑基期,又没有经过世家系统地培养过,那他还是有一定赢面的。
秦炽羽又顺着第一场的线往上找,大致扫了一眼他在下两场可能会遇到的劲敌。
十分幸运地,秦炽羽这一支,并没有那三个金丹修士的名字。也就是说,他在入围战结束之前,都不必面对金丹期的高手。
秦炽羽喜出望外,又去找傅唯一的名字。
傅唯一在红榜的另一头,缩在一大堆盛字中间,局势十分凶险。但不知为何,秦炽羽就有一种迷之自信,傅唯一一定能从这些盛家子弟中间胜出。
“哇,鹤仙,你这支真是格外幸运啊。”这时,旁边有年轻修士嚷道,“一个金丹期的都没有,连世家子弟都没有!而且第一场的对手,还是那个五灵根废柴!”
“哈哈哈哈,那真该饮酒庆祝一下,走,咱们去摘星楼喝一杯!”
秦炽羽听着这明目张胆的嘲笑,耳朵十分不适。他微侧过头,目光瞥向右后方,扫了一眼说话的两人。
其中一个红脸膛的瘦高个,就是那个说饮酒庆祝的吕鹤仙,看他眼睛迷迷瞪瞪,总是睁不开的样子,多半是个酒鬼。
“请各位安静看榜,勿要喧哗,比试从明日开始,时间、比武台编号,都在签上,大家切要准时,迟到者视为自动放弃。”维持秩序的黄衣弟子朗声道,“看完榜后,也不要离开,稍后有师兄带各位去宿处——梦天精舍,琼顶对决期间,各位都在梦天精舍住宿起居,无论世家子弟还是外门修士,没有例外。”
“知道了,多谢师兄!”
“辛苦师兄了!”
“一切听凭安排!”
下面一阵附和,众修士能走到此刻,一个个都期盼着给内门师兄和长老留下良好印象,将来挑个好师父,起步的高度就不一样。
秦炽羽拿出签仔细看过,确认比武台是四号,时间是明天上午巳时,正是一天中不冷不热的时候,阳光又好,可谓天时。
看榜结束后,众修士随着内门师兄的带领,沿着桂香陌,下至团光岩,前面一座依山势而起、连绵不绝的园子就是传说中的梦天精舍。
梦天精舍历来都是琼顶对决的指定住宿点,因为建在狭窄的山峰上,地方本来就不宽裕,又要能住下三百来号人,因此房舍建得非常紧凑,一排平房一字排开,房舍中安排的也是大通铺,六至八人一间。
穿越一列一列的房舍,秦炽羽找到了自己这个月的落脚点。
秦炽羽一步入房舍,就看见床铺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身量高大,站姿笔挺,正垂首整理床铺。
“傅兄?”秦炽羽叫了一声。
傅唯一侧过头,看了一眼秦炽羽:“嗯。”
其实他们俩人分到一间也没什么奇怪的,俩人前后脚报名,报名单上的号是连着的,过来安顿宿处,自然是按照序号来了。
秦炽羽抱着自己的行囊,来到傅唯一旁边的铺位上,开始整理。
傅唯一道:“时间尚早,不如一会儿我们再出去练练?”
一向有战必应的秦炽羽,这时却推辞了:“多谢傅兄邀请,只是我稍后要洗一洗衣物,再去找个人。”
傅唯一幽邃的目光扫过来:“万花山?”
跟秦炽羽切磋两日,听到他口中全是“万花山”“陆仙长”,傅唯一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秦炽羽喜滋滋地点头,并且分享了自己的小计策:“陆仙长爱清净,不愿我这么早就去烦他,我找了个借口,偷拿他一件衣服,只说是拿错了,这会儿洗完拿回去给他晾着。”
说完后,又露出一脸得色,好像在等着傅唯一夸他。
“哦。”傅唯一却是个闷葫芦,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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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龙傲天今天拜师了吗?
两人正在闲聊,屋内又悄没声地进来第三个人,那人存在感很低,秦炽羽抬头才发现,人已站在角落铺位边。
一个熟悉的事物映入眼帘:
单片水晶养目镜。
“王兄。”秦炽羽打了个招呼。
王思远局促地答应:“唉,在下王思远,未曾请问二位姓名?”
三人通报了一番姓名后,互相算是认识了。
这时,第四个人来到屋中。
一阵清甜的熏香随衣袂摆动而飘散开。
那人一手扶着门,将跨未跨地站在门槛边,漂亮的桃花眼睁得老大,震惊和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你们……也在这?”韩惜见说道。
谁都没想到会这么巧,韩惜见被安排到和秦炽羽、傅唯一他们一间屋里,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韩惜见连行李都没放,扭头就出去了。
“他怎么走了?”王思远在旁讷讷问道。
“大概不想睡大通铺吧。”秦炽羽道。
“可是按照琼顶对决的规矩,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外门修士,都必须住在梦天精舍啊。”王思远一向是规矩的捍卫者。
“谁知道。”秦炽羽抱着衣物往外走。
“洗衣房在下面,直走出去第二排房子尽头就是。”王思远推了推养目镜。
“多谢。”秦炽羽腾不出手,冲王思远点了点头。
王思远局促道:“不客气,有什么都可以问我,我来时已经看过地图了。”
秦炽羽这边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时候听过的夜阑歌谣,进入洗衣房,洗衣房里还没人来,大排的空档给秦炽羽使用,几股山泉水从外面用竹筒引进来,清冽明亮,流淌在石砌的水槽中。
秦炽羽把自己的衣服堆在一边,小心地取出那件玄色长衣,接着干净的第一股山泉水,先浸湿,再上抹上皂角。
洗着洗着,秦炽羽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染了一块红。
他起初是怀疑自己手被划破了,举起左手来正反面看了看,没看见伤口。
怎么回事?
秦炽羽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件玄色长衣的袖口。
他试着抓了一把,这回刺目的血线顺着指间的水流流出去,随皂角一起冲进水槽里。
秦炽羽呆呆地望着水槽。天光自高处的窗格中投下,落在水槽里,倒映着少年苍白的脸,神情间竟有些可怕。
韩惜见在梦天精舍大门口被拦了下来。
“惜见贤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玉衡王长老路过巡场,看见韩惜见在门口背着个行李犹犹豫豫,便上来笑眯眯地询问。
“见过王长老,我、我……我在这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空房。”韩惜见不敢说自己想溜。
“老道帮你看过啦,你在藏字第十三间吧,和思远在一间啊。走,老道正好要去看看思远,你随我一起去吧。”
在王长老的盛情邀请下,韩惜见不得不又返回了藏字十三间。
他极不情愿地跟在王长老后面进了屋,目光一扫,发现那两个讨厌鬼都不在,屋里只有王家子弟一人,王长老显然对这名叫做王思远的王家后辈期望甚高,上前一顿嘘寒问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而且还不许韩惜见走开,拉着两人认识了一番。
“来,惜见贤侄,你就住在这铺,住在思远隔壁,你们两人也要时时切磋,探讨修炼的心得,互相帮助,争取在擢仙大典中取得一个好成绩。”王长老笑眯眯地给韩惜见都安顿好了。
韩惜见向来是不敢忤逆长辈的,只得将行李放在了王思远旁边,幸而他和王思远在西边角落,距离秦炽羽和傅唯一的铺位还有一定距离。
啊,真是希望琼顶对决能早点结束,他就可以回到他可爱的独栋小院里了。
韩惜见丧丧地想道。
王长老终于絮叨完,离开了梦天精舍,回玉衡峰去了。
韩惜见得以解放。
左右无事,他看天色尚早,便御剑出来,到了万花山。
韩惜见冲进万花山菜园子,急不可耐地找到陆万闲,吐槽了一番精舍分配结果以及玉衡峰王长老的啰嗦,终于畅快了不少。
陆万闲站在泥地里晾着两只泥糊糊的手,笑听韩惜见抱怨,没想到他们三人分配到了一个屋里,这是缘分呢,还是缘分呢。
“陆师兄,我不想在精舍住,但是我又不敢回瑶光峰,能不能先在你这里挤一挤?”韩惜见脸上发热,小眼神不断往陋室里飘,“反正、反正那个姓秦的小子搬到琼顶去了,陆师兄都让他住,没道理不让我住,对不对?”
“不对。”陆万闲笑道,“秦炽羽能包圆了屋里的洒扫工作,洗衣晒被,煮水泡茶,割草浇花,样样都行。你若来了,我还得伺候你这个大少爷。”
韩惜见的脑袋低了下去,他是内务糟了点,但还不至于被秦炽羽这个娇生惯养的小王爷比下去吧!
陆师兄果然是偏心吧!
韩惜见心里涩涩的,忍不住道:“姓秦的小子那么好,也不见回来看陆师兄,才出去一天,就浪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陆万闲也奇怪,依秦炽羽昨日的表现,今天琼顶那边一安顿好,就该心急火燎地过来才是,怎的都快黄昏了,还不见人影。
“那傅唯一呢?”陆万闲问。
韩惜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陆万闲在问谁,接着,他纳闷起来,怎的陆万闲对傅唯一好像也熟悉似的,这般亲近地询问那个怪可怕的男人的消息。
“也不在屋里。”韩惜见答道。
陆万闲猜测,多半秦炽羽是和傅唯一切磋去了,只希望他不要忘了时间,按点吃药。
韩惜见一想到那俩人就头痛,又央求陆万闲让他留下来。
“不行,”陆万闲斩钉截铁地拒绝,“你知道被查出来在外面住宿,会有什么结果吗?难不成你还想回白雪原再呆五十年?”
韩惜见悚然,想到这茬,他心里那点搬出来住的小火苗,又熄灭了。
“好吧……”韩惜见蹭到一边,扶着一颗香雪木,委屈。
“你也不要放松了,我听说这次只有三名金丹修士,其余修为都比你低,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陆万闲提醒韩惜见,“再者说,那些比你修为低的人,也不见得实战中就比你弱,你该趁着住在梦天精舍的机会,与他们多多熟悉,多多讨教。”
“我省得了。”韩惜见乖乖听话,他对陆万闲是无比敬服的,“那我可不可以偶尔来万花山,跟陆师兄讨教?”
“当然可以。”陆万闲示意韩惜见和他去屋里,两人从菜园子出来,陆万闲在旁边水沟里洗去手脚上的泥,穿好藤鞋,同韩惜见一同走进小居。
韩惜见向陆万闲讨教了一番最近修炼中产生的疑惑,陆万闲一一解答,令他茅塞顿开,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万闲心想秦炽羽今天估计是不会来了,大约忙于准备明天上午的比试吧,他便放松下来,拿起花卉种植书继续看。
半夜,陆万闲看书看腻了,见窗棂间月色甚明,便出门来欣赏月光。
却见到一人正站在院子里。
“秦炽羽?”
秦炽羽不知站了多久,看向陆万闲的眼神也木木的,好像受到很大打击。
陆万闲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只是把晾干的衣服还给陆万闲,说是拿错了一件,就顺手洗了。晚上只有月光皎皎,陆万闲也没仔细看,接过衣服搭在手上,棉质的布料间还染着白日里吸收的暖意,贴着皮肤很舒服。
“我走了。”秦炽羽说着,徒步往回返。
陆万闲叫住他:“你的仙鹤呢?”
秦炽羽答道:“忘带了。”
陆万闲皱起眉头,他是走路过来的?从悬圃走到万花山?虽然两个山头离得近,却一个高峻一个低矮,中间还隔着山谷河道,徒步走过来,怎么也得个把时辰。
陆万闲的目光在秦炽羽衣裾上逡巡,目力所及,只见裤脚边缘沾了许多泥巴和草。
果然是徒步来的。
“你到底怎么了?就这么走回去?还想不想参加琼顶对决了?”
这要徒步走回去,非得走到子夜不可,何况山坳里月光照不到,黑黢黢的,根本走不快。
秦炽羽却没有回答,他沉默起来,任何人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陆万闲心下一沉,一向谨慎多疑的他,不禁心里产生了一种猜测,秦炽羽今日情绪大变,行为举止怪异,难道说,他——恢复上一世的记忆了?
陆万闲只能想到这么一种可能,否则,无法解释今天发生的一切。
好像一个表面和谐的氛围突然被打碎了,其乐融融的表象之下,是呲开獠牙的残酷真相。
没有记忆的秦炽羽,就像一张白纸,那么直率,他身上的倔强、坚韧、热情都是优点。
而拥有昔日经历的秦炽羽,他的所有优点,都被赋予了扭曲的含义,直率是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倔强是固执己见、不近人情,热情是朝秦暮楚、转眼绝情。
陆万闲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以一种低沉喑哑的声音问道:
“你今天为何情绪大变?”
这句话动用了天道奖励【强制天道之子说真话】,陆万闲本来没想这么快用的,但秦炽羽总是在他面前花式作死,让他想存都存不住。
秦炽羽只觉一股热流涌在喉咙口,本来被他压制下去的那些情绪,此刻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我看到你衣服上有血,你只穿过一次那件玄色长衣,就是去紫极殿排座次那天,为什么会受伤,伤的重不重,有没有看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