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一声铿锵有力的犬吠。
那就是听懂了,祁衍毫不怀疑小东西的聪明。
妥协地叹了一口气,祁衍捡起散落的书,摞成一叠单手抱在怀中,然后小心背起书包,动作尽量平缓。
多年以后,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在商界搅弄风云的大人物,在少年时曾经做过如此幼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带着宠物去学校。
祁衍在路边简单的给自己买了一份早饭,想起书包里的小家伙刚才好像没有吃多少狗粮,又剥了一个茶叶蛋喂给它,一人一狗才往学校走去。
祁衍的班级在四楼,十二班,过几天考试,闲散惯了的同学终于有了危机感,趁着这几天临时抱佛脚。祁衍来到教室后,同学基本全到齐了。
他轻车熟路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以往他肯定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书后随便把包塞进桌洞,可想起里面的东西,祁衍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比划了一下桌洞的大小,小心翼翼将书包横着放进去。
余夏被迫趴在桌洞里,好在祁衍给他留了缝隙,让他不至于憋死。
这就是祁衍的班级?
一路上,他透过拉链缝隙浮光掠影地看了几眼。学校很大,两旁栽满了挺拔的俊木,教学楼错落有致,庄严且肃穆,气派的不行,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整个学校充满了书香味。
余夏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学,羡慕的眼睛都发光,他也就接校园戏的时候才有机会到学校逛逛。
他本以为这是一所普通的高中,没想到颠覆他的认知,一路上余夏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要不是祁衍不让他吭声,他现在已经叫了起来。
到了教室后,余夏迫不及待从缝隙处探出脑袋,想要看看班级上的男男女女,这些可都是祁衍的同学啊,余夏提起精神,歪着脑袋看头顶的祁衍,一双湛蓝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祁衍:“……”
祁衍坐在角落靠窗,位置比较偏僻,此时他的同桌还没有到,所以没人发现突然冒出来的狗头。
祁衍低头与余夏的目光对上,余夏立马给了他一个笑容,动动手脚,试图想从书包里出来。
祁衍不动声色看了一下四周,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小东西的脑门,然后使力,把它戳了回去。
余夏:“……”
不是,你戳我干嘛?我就看一眼。
余夏想看看班级的情况,不死心的重新探出脑袋,结果被祁衍捏住了嘴巴。
祁衍低头看余夏,嘴里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但余夏能听到。
祁衍:“祁火火,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祁火火?
这是头一次祁衍叫这个名字,余夏琢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祁衍给自己取的名字。
叫什么余夏已经无所谓了,他习惯了祁衍整天‘喂喂’地喊他,有时候甚至懒得喊,直接敲敲盆,余夏收到信号,屁颠颠就过去了。
似乎是怕小东西不知道自己叫谁,祁衍又一字一顿重复道:“祁火火。”
余夏确定了,就是叫自己。
祁火火……
姓祁啊?
那他不就随祁衍姓了啊,祁衍这家伙真是小气,把自己当儿子呢?什么时候都不忘占他便宜,值得高兴的是,还好祁衍没给他取什么虎子之类的名字。
祁衍低声威胁道:“好好待在里面,不然以后别想我再带你出来了。”
这招一针见血,余夏只好忍气吞声的缩回脑袋,恰好这时祁衍的同桌来了,好奇问道:“你和谁说话呢?”
祁衍的同桌名字叫陶择,性子比较活跃,和祁衍同桌有一段日子了。可惜祁衍性子冷,不爱说话,饶是开朗活泛如陶择,这么久了,也没了解祁衍一星半点。
他对自己的私人情况闭口不谈,也不与同学打交道,更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班上流传的还是他以前的传说。
据说祁衍当初进这所学校是被硬塞进来的。
第28章 我和你同归于尽
浩海一中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考进来的, 能进来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天资聪颖。浩海师资力量雄厚,学校背景更是不可言说, 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陶择家境尚可, 之所以能进来还是他是托了他姐夫的福, 他姐夫和学校的一个主任有交情,多方打点之下,把他弄了进来。
进来之后, 陶择仿佛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的同学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家里有背景, 刚开始他还很不适应, 心理落差大,不过他天生心大, 没过几天就适应了新环境, 整天头悬梁锥刺股,生怕辜负了他姐夫的一片心意。
可哪怕如此,在班级里, 没权没势的陶择还是多多少少遇到了班级里一些同学的挑衅和讥讽,陶择习以为常,甚至都不往心里去了,况且大部分的同学还是对他保有着善意。
但祁衍不同。
祁衍和他一样, 也是半路被塞进来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班里的一些同学格外针对他,对比祁衍的处境,自己的遇到的简直是天使般的待遇。找祁衍麻烦的同学如过江之鲫, 陶择同病相怜,不免对祁衍同情了几分,平常对他也多加照料,虽然别人并不领情就是了。
传言祁衍上高中之前恣意妄为,打架生事,逞凶斗狠,后来失手使一位同学致残后被勒令退学,后来不知道家里使了什么手段,转到了浩海一中……
陶择对这一传言不太信,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祁衍这个人,冷归冷,但不像是能做出这么残暴的事情的人。
果不其然,祁衍并没有搭理他的问话。
陶择也不在意,耸了耸肩,坐在过道旁的位置。
余夏感觉到祁衍的身旁坐了一个同学,好奇的从缝隙中观察,可惜碍于视野关系,看了半天只能看到那同学的腹部,只好作罢。
很快,上课铃想起,余夏精神一振,兴致勃勃竖起耳朵。
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正儿八经的坐在……不,躺在教室里听老师上课,还是和祁衍一起,虽然不是人形,但也算满足了一回他的愿望!班上只有老师抑扬顿挫的声音,余夏一动不动,听得津津有味。
他真是一条爱学习的狗啊!
余夏已经深深融入到了自己的角色当中。
一节课下来,祁火火一动不动,中途有几次祁衍不放心,还伸进去摸了摸,生怕它缺氧,感觉它的耳朵抖了抖,才放下心来。
下课后,陶择伸了伸腰,向祁衍抛出橄榄枝,“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祁衍漠然的看着他。
ok.
熟悉了祁衍作风的陶择不在意的耸耸肩,转而扭头,邀请后桌的同学,然后两个好伙伴勾肩搭背从教室后门溜出去了。
左右无人,祁衍低头,打开书包,看看祁火火的情况。
祁火火玉体横陈,姿态优美的躺在桌洞里,两只眼睛闭着,睡的很香,仔细看,嘴角还能看出一丝水迹,胸膛有规律地起伏。
祁衍:“……”
祁衍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它确实很听话,果然闹都不闹。
祁衍见它这幅乖宝宝的睡姿,不由得想起他发烧那天早上,醒来之后,祁火火也是这样,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又不由得想起它暴躁地小模样,气呼呼的脾性倒挺大,祁衍眉目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愉悦的神情在抬头的时候都没有消散。
郑芷帮后面的童靴讲题,转回身的时候,正好捕捉到祁衍那一抹未曾消散的笑意,当场就呆了。
祁衍这个人,从来到这个教室就处处不合群,宛如一个陌生人游离在同学之外,本身同学对转学生的态度就不是很好,更别说祁衍性格孤僻怪异,男同学对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态度嗤之以鼻,还隐隐饱含着敌意。
为什么会有敌意,就是因为祁衍的这幅皮囊,祁衍一进班,超高的颜值就瞬间俘获了班上的女生,成为了班里男生的公敌。如果不是他冷淡的性子,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和他告白了。
接触下来,大部分女生都偃旗息鼓,这人的性子太冷了,靠近非死即伤,尤其他看人的眼神,仿佛其他人都是蝼蚁或者是没有生命的物件,让人非常不舒服,加上外界传言的风言风语,很大程度上遏制了这份喜欢。
郑芷的同桌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拉拉她的袖子,“芷芷,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郑芷回过神,有些狼狈的转过头。
同桌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暧昧地道:“我说呢,原来是看他啊。”
郑芷脸上浮出一丝窘迫,左右看了看,生怕别人听到了,“你小声点。”
同桌和她头对头小声嘀咕,“你还没死心啊,作为朋友我衷心提醒你一句,别爱他,没结果。班上大多数女生都已经放弃了,怎么你还坚持不懈啊。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可那恶劣的性格也让人受不了啊。”
郑芷疑惑地看向同桌。
同桌一脸悲愤,“前两天放学路上,我不小心骑车摔倒了,就正好摔在他面前,起都起不来,别说是同学了,就是路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吧,而且我还特恳求的看着他,结果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现在想起来就牙痒痒,他就垂下眼睛冷冷看我一眼,还嫌我碍事,从我旁边走了,我的少女心在那一刻粉碎,什么旖旎的心思全没了,差点没哭出来,太他妈尴尬了,后来还是后面的大叔把我扶起来的。”
“这样的人,他就不配有女朋友!”同桌恨恨的说:“我诅咒他!”
郑芷哭笑不得,“你别这样,也许他没有认出你是同学呢?”
同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我是知道了,这样的人,才不值得我喜欢。劝你歇了这份心思,你可是咱们班的班花哎,不止咱们班,别的班追你的男生也不在少数,干嘛喜欢一个你连话都不敢和他说的人。”
“谁说我不敢和他说话。”郑芷反驳道。
同桌:“是吗?那你去和他说一句话。”
郑芷:“……”
同桌嘿嘿了一会儿,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敢的表情。
郑芷锤了她一下。
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祁衍一眼,他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可郑芷内心泛起的涟漪却久久不能停歇。
她从来没见过祁衍笑过,也从没见过一个男生笑的那么好看。
余夏这么一睡,就睡了两节课,睡梦之中,还在努力挣扎着憋住尿意,直到下巴被人挠了,才悠悠然转醒,茫然的眼睛四顾,陡然转醒,“汪汪汪!”
放学了吗?放学了吗?
“嗯?”陶择离得最近,趁着这难得的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趴在桌子上睡觉,此刻听到了声音,抬头看了看,茫然对祁衍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祁衍神色如常,“没有。”
“好像是……狗叫声。”陶择不确定道。
祁衍不为所动:“没听到。”
“哎……”陶择挠挠头重新趴了回去,“难不成我听错了?”
桌洞里,祁衍松开了余夏的狗嘴。
余夏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这下子不用祁衍锁他嘴巴,自己就闭口不言了,只是尿意越来越强,快憋不住了他,他难耐的伸了伸腿,用牙齿轻咬着祁衍的手指,引起他的注意。
陶择的脸面向过道,前后的同桌都出了教室,没人注意,祁衍课间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睡觉,说是睡觉也不准确,而是闭目养神。
所以他此刻趴在书桌上,倒也不会引人注目。
祁衍低着头,额头抵着手背,逗弄着桌洞里的小家伙。
余夏哪有功夫和他玩,他快尿出来了,总不能不顾形象直接撒在书包里吧。
他努力蛄蛹着身子,探出一颗小脑袋枕在祁衍的大腿上,祁衍眉毛一挑,把它往里面拨了拨,然而不到三秒钟,余夏又扒拉了出来,皱着鼻子,眼睛眯起,一副难受的样子,用气音吭吭唧唧。
祁衍:“”
余夏勾着他的手指,努力把自己的身子从桌洞中挪出来。
祁衍皱着眉,“有事?”
余夏忙不迭点头,再不解放,他的膀胱快炸了!
可怎么向祁衍传达自己想要上厕所的意思呢?
以往他在家可从没让祁衍伺候过拉撒的,眼珠转了转,余夏的目光停在祁衍的腹部下方。
别看祁衍年纪不大,可该有的地方的分量一点也不少。余夏不是变态,不可能有事没事盯着人家的那个地方看,之所以知道,是他刚赖进祁衍家不久,祁衍一次洗澡后忘记带换洗衣物进浴室,只在腰部裹了一个浴巾出来,他急于蹭好感,无所不用其极的撒娇打滚卖萌,就这么滚到他的脚边,然后抬头……看到的。
想想当初看到的东西,和眼前鼓鼓囊囊的地方,余夏还一阵不好意思,可眼下实在憋不住,真要尿祁衍书包里,估计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无情的暴击。
余夏直截了当的伸出一只爪子,羞涩地按到了祁衍的重点部位,然后殷切的望着祁衍,你能懂我意思吧?
祁衍:“……”
祁衍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踩哪儿呢?你是不是耍我流氓?小色狗。”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拨开余夏的爪子。
倘若余夏的视线好,此时一定能看到祁衍逐渐泛红的耳垂。
余夏眼上爆红,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多猥琐,但让他大庭广众之下撒尿还真做不出来,反正玷污祁衍的事情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也没什么,于是急切的又覆盖了上去,同时抬起自己的腿,然后再次难为情的对上祁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