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高空坠落,脚踝、胫骨、膝盖膑腱、腰椎、手腕这些部位,多多少少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应力性损伤,在伤势较轻的情况下,并不容易察觉。
李振问他的时候,他说问题不大,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时感觉到自己并未骨折,暂时也没出现哪里不对劲,另一方面,他害怕。
怕自己的身体出问题,角色被换掉。
上辈子他入圈之后,起步的运气确实很好,一下子就拿到了一部网络剧的男二号。
但他杀青之后,到那部剧正式开播之前,他连续试镜了好几个剧组,不是临门一脚角色被抢了,就是进组后发生意外,被迫退出。
《凌江月》这个剧组,前期投资两个亿,名导、影后、小花旦、顶流加盟,服化道精良,剧情气氛和谐,又是圈内三大巨头之一的星洲传媒出品。
对于穆少青而言,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他不想轻易失去。
殷程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像穿书时期那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把他当成死对头送去的卧底,甚至于还会主动扶贫,打赏他的直播间,给他资源。
但穆少青始终保持着清醒,有些人有钱任性,无聊时候愿意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些给你花,却不代表,人家把他当回事。
他对殷程来说,或许就像一个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又或许,殷程跟白鸽一样,觉得他有潜力,能成长为一棵发财树,带给公司荣誉,拿回奖杯。
赶在殷程宣布结果之前,穆少青向天借胆,打断了他:“我不想退出,应该不至于韧带拉伤,就是简单的扭伤而已,我可以继续演,而且没几场戏了……”
殷程眉心微蹙,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半晌后,十分平淡地应了声:“随你。”
这是生气了吗?
穆少青心头一紧,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低下头,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趾,琢磨着是不是该让白鸽帮忙去拿一下拖鞋过来时,一双浅蓝色棉拖送到了他面前。
“谢谢。”他小声道谢,发现送鞋的人是全盟,殷程身边那个特助。
全盟朝他略一点头后,便退到了殷程身后。
穆少青偷偷瞄了眼殷程,听着他低声跟白鸽交代了一些事,随后转身离开了化妆间。
白鸽捏着一张崭新的名片,蹭蹭蹭跑到穆少青面前:“少青,慢慢起来,哥扶着你哈,咱们去一趟医院。”
穆少青瞥了眼他手里的名片,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医生,那个医院,他有所而言,特点鲜明:设备先进,收费高昂。
“这家医院,很贵。”他小声地说。
白鸽:“殷总说公司报销。”
穆少青哦了一声后,陷入了沉默,直至坐上保姆车,才再次开口:“白哥,是你通知殷总过来的吗?”
“不是我。”白鸽矢口否认,“我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你出事了,刚准备联系全盟,殷总的车就已经停在了剧组外面。”
医院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跟殷程预测的一样,踝关节扭伤造成软组织损伤引起的疼痛,幸运的是,还没有到韧带拉伤的地步,不需要静养三个月。
但近期这几天,打斗戏他肯定是拍不了了。
穆少青心事重重地打开微信,之前跟原着编剧白瑾加了好友,点开和对方的对话框,他迟疑了下,又退了出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荡着殷程最后对他说的那一句“随你”,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少青,剧组那边刚刚给我打电话……”白鸽一手拎着刚领回来的药,另一手拿着手机,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穆少青连忙抬头:“怎么说?”
“让你好好休息。”白鸽回答。
穆少青的心骤然下沉,“好好休息”这话不就跟职场应聘HR让人回去等消息差不多的效果吗?
“李导说,你的戏给你往后挪了,你是准备去剧组待着继续学习呢,还是打算回家躺着?”白鸽又说。
这大喘气的,一句话分了三段才说完,吓得穆少青差点断气。
“还有,道具组那边已经查清楚了,不是意外。”白鸽补充了句。
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
穆少青抿了抿嘴,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需要进一步确认:“是谁?”
第20章
020你哥恋爱了
白鸽:“是卢言煜的助理,王小亮。”
穆少青有些意外:“怎么会是他?那王小亮有没有说,是谁指使他干的?”
他确定自己跟那个助理没有交集,更加谈不上恩怨纠葛。
白鸽同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对卢言煜的印象似乎还不错?”
这种情况下,卢言煜的嫌疑可是最大的。
“还行吧。”
想起卢言煜扭扭捏捏跟自己搭讪的模样,穆少青笑了笑,补充道:“嫉妒心是人的正常心理,但他不至于那么坏。”
一个从选秀节目出道,努力了三年才爬到如今这位置的人,比有靠山有背景还有黑历史的葛海云,更珍惜自己的羽毛。
“王小亮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事情还在调查中。”白鸽点点头,伸手扶住少年的胳膊往外走,“要不,我还是给你搞个轮椅吧?”
穆少青连忙拒绝:“千万别!我还没残呢,医生说了,不要做剧烈运动,正常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待他回到剧组订购的酒店房间后,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出来了,警方查到了王小亮母亲的账户上近日有一笔二十万的汇款,顺藤摸瓜,摸到了方强身上。
方强是葛海云的经纪人。
但,调查也就结束了。
“方强一个人揽下了罪名,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是葛海云指使的。”白鸽说起这事的时候,心情格外地沉重。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幕后真凶肯定是葛海云。
这一次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下一次还指不定会用什么肮脏的手段。
穆少青沉默了片刻,问:“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我出去拿一下。”白鸽看他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不在意,而是……无可奈何。法治社会,凡事要讲证据,葛海云不是一个普通艺人,而是一个有后台的富二代。
晚餐很丰盛,六菜一汤,荤素搭配,外配一份香米饭。
白鸽看了眼外卖的包装,是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味道很不错,就是价格偏贵。
“少青,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穆少青刚喝了一小碗汤,听到白鸽的问题,想了想,回答:“温柔体贴的,善良可爱的,都行吧。”毕竟,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谈过一次恋爱。
穿书那些年,不算。
“嗯,挺好的。”白鸽心底悄悄松了口气,怎么看都跟殷总不沾边。只要他家艺人没那个意思,殷总就算有那方面的想法,也不至于强扭这瓜吧?
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穆少青打趣道:“白哥,你是暗示我去找个女朋友,谈一场恋爱吗?”
一般情况下,经纪人都会三令五申地告诉艺人:要以事业为主,恋情会导致人气下滑。
白鸽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司协议中没禁止你谈恋爱,但你现在是上升期,就算谈了,也不能公开。”
居然没直接反驳?
穆少青纳闷地眨眨眼,随即将这事抛之脑后,他现在还没有想恋爱的冲动,一切以赚钱为主。
“我晚上想开个直播,你看行吗?”
“行,我去给你弄设备。”白鸽估摸着他心情不好,需要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干脆就由着他了。
“谢谢白哥。”穆少青眉眼弯弯,乖巧道谢,晚饭过后,他登录微博发了条开播通知,这才发现,原本五万出头的粉丝数量,已经翻了四倍,新增那些大多是颜粉,从《凌江月》剧照公开后摸过来的。
刚发的微博下面,瞬间多了几百条留言,其中一条喊他发照片“以解相思之苦”的评论被顶了上来。
穆少青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怼脸拍了个大头贴,重新编辑了微博,将照片补了上去。
白鸽将直播设备准备好后,一翻微博,差点厥过去:“我说穆少爷啊,你发自拍照不开美颜不找角度也就罢了,你干嘛用苹果前置摄像头啊?”
“白哥,淡定,问题不大。”穆少青又瞅了眼大头贴,还行,不丑。
出了名的歪嘴斜脸照妖镜下,少年的皮肤依旧白皙如瓷,清爽干净,深邃立体的五官,眉眼精致如画,很上镜的一张脸,只是这……比着剪刀手的手势,看上去有点儿蠢萌。
白鸽逛了圈评论区,发现颜粉们的反应还不错,除了偶尔几个调侃打趣的,其他基本在夸他盛世美颜,自带美颜滤镜。
八点一到,穆少青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很快突破了十万。
“今天不玩游戏,咱们唠唠嗑,想听歌?也行啊,你们把歌名打在弹幕上,我看看……两只老虎?这个谁点的?好吧……就唱两只老虎,我清唱!”
白鸽守在一旁,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便逐渐放下了心,一直到——
“谢谢[YC]送的玫瑰星海×20。”穆少青一边跟观众唠嗑,一边感谢礼物清单。
玫瑰星海也是呆梨直播平台的虚拟礼物,一个定价8888软。
YC这个ID,白鸽记得,是穆少青直播间里面贡献度第一的大佬,之前给他家艺人砸过累积四十栋江景别墅,价值数百万。
江景别墅这道具,基本没人送,人傻钱多富二代除外。
直播临近结束的时候,YC又送了一次玫瑰星海,照旧是批发的20个。
白鸽看着直播间里面那绚丽多彩的特效,心情再一次沉重起来,待穆少青下播之后,直接问道:“那个YC,是你现实中的朋友吗?”如果是现实中的熟人,帮忙刷人气的话,还可以理解。
“不是啊,怎么了白哥?”拼演技,穆少青绝对不会输,YC就是殷程这件事,他暂时也不打算曝光,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料到殷程会出现。
他提前一小时在微博发了通知,晚上八点开播,九点下播,这个时间段,照理来说,殷程应该没那么闲。
穆少青怀疑[YC]那号八成是其他人在打理,等他开播,就来刷刷礼物,就跟到点打卡一样吧?
前提投资一部分,等他这个摇钱树长大了,可以为殷氏传媒赚更多的钱。
他猜殷程的心态可能就是这样。
白鸽:“那估计是个钱多没地方花的富二代,要是他私聊你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千万不要随便答应。”
穆少青满口答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让殷程背了个黑锅。
与之同时,殷家。
刚从夏威夷旅游回来的殷建丰正神秘兮兮地给小孙子发消息:小圆子,你哥好像谈恋爱了!
遥远的M国,殷源刚打完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消息后,激动地秒回:爷爷,真的假的?你看到人了吗?漂亮吗?多大了?我哥要是结婚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国啦?
殷建丰眯着眼,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回复:爷爷我还没看到你嫂子长什么样,但是你顾伯伯说,小橙子抱着手机快一个小时,好像在跟女朋友视频,应该是错不了的!
爷孙俩就殷程的对象究竟长什么样,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并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准备将那隐藏极深的人,挖出来!
“阿嚏——”
穆少青热敷完扭伤的脚踝,抬头看了眼空调出风口位置,寻思着这“冷热交替容易感冒”,干脆往旁边挪了挪,随后抱起剧本,翻到自己还没演完的几场戏。
白纸黑字,上面用红、蓝双色做了不少备注和分析。
所谓演技好,除了天赋之外,其实还有十分的努力,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临近十点,穆少青依旧毫无困意,干脆把台词又复习了一遍后,短消息提示声响起。
是卢言煜发来的短信,询问他的情况,然后解释了一下他那个助理王小亮的事情,最后是道歉,为之前的种种。
穆少青给他回了个“摸摸狗头”的图片,对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穆,你不怪我了吧?”声音有些忐忑。
穆少青轻笑:“不怪你。”
电话另一头顿时也笑了起来,语气一下子傲娇了不少:“那你加我微信,就是这个号码。还有微博,我关注你了,你回关一下!还有,明天你能找你对戏吗?”
“可以。”穆少青这回是真有些意外了,顶级流量小鲜肉倒贴他?这是什么剧本?
第二天,早餐过后,白鸽带来了三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葛海云昨晚酒驾,出车祸了,听说是骨折。”
“方强那边,今天凌晨忽然翻供,跟警方说,幕后指使他破坏道具的人是葛海云。”
“世海娱乐又送了个演员过来,替换葛海云的角色。”
白鸽用早间新闻播报的语气,不带停歇地说完这三件事后,笑眯眯地看向穆少青:“惊喜吗?”
“惊……喜。”
穆少青怀疑自己可能幻听了。
就像一个死局,原本他都放弃了,结果……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愣了一会儿后,询问:“方强那边,怎么会突然翻供的?”
葛海云是世海娱乐某高层的侄子,本身又是富二代,听说之前也干错类似的缺德事,却总有人替他顶包,他这个罪魁祸首反倒一直相安无事。
“这个我还不确定,有小道消息说,葛海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某个大佬制裁了。”白鸽一边说着,一边替穆少青收拾要带去片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