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女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在长辈面前、自己孩子面前,被质疑这种事,实在叫人难堪至极。
赵弘武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极大冒犯,出口的声音更加凌厉,喝道,“白纸黑字在这里,你还敢不认?”
薛琴真是天降一口黑锅,她只能不断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陆秉行瞥了眼他这个便宜二叔,身为堂堂天才,也不禁有些拜服,他是怎么能不断这么坑人的,一会儿子、一会妻子,个个被他骂一遍,反正,就是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赵爷爷冷声打断这两夫妻的争论,“不必发火了,这件事跟你媳妇无关,”
那赵弘武就有些懵了,这跟他媳妇无关,还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他,不是父亲的儿子,那莫非是她母亲,做了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
他这么想着,带着些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赵奶奶,看向自己的母亲。
赵奶奶是老人精了,眼皮一抬,立刻反应过来赵弘武在想些什么,本来的怨气就还未散去,这会更只剩满腹怒火。
“孽障,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做了什么?”
比起父亲,赵弘武向来更怵自家母亲。
闻言,他赶忙摇摇头,打补丁,“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听着他们一人一出戏的,陆秉行揉揉眉心,忍不住有些烦了,直言道,“二叔,你不用再猜了,今天这事跟我们任何人都无关,只跟你有关。”
这……
赵弘武更不明白了……他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只是他的原因?
陆秉行靠着沙发,双手虚握搭在大腿之上,姿态悠然,声音更缥缈,“当年,你的亲生母亲,跟奶奶在同一医院待产。
然后,她起了诡谲心思,给两家互换了孩子,所以,你压根不是爷爷奶奶的亲生血脉,今天这一切的根源,也只在你一人罢了。”
除了赵爷爷赵奶奶之外,其余几人闻听此言,皆是愕然失色。
赵弘武及其妻子女儿,更是无法接受。
赵弘武愣了半晌,脑袋里嗡嗡作响,只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他茫然失措地看着赵思清,看他一脸自在,压根不是说谎的模样,而后,他只能又看向赵爷爷,“爸,这……这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对不对?”
赵老爷子沉声道,“我们家好不容易才回京,才能过上平静日子,你认为我现在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吗?”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赵弘武不敢相信,这只在传记、小说中出现的事,那些无知妇人打发时间的故事,居然会这么发生在他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么接受,自己不是赵家亲生的这个事实?
他的前途,他的荣华富贵,这几年,他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结果却因为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什么都没了?
不……不可以……
赵弘武从政二十年,思绪很快就转变过来。
老头子一生肃正,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来跟他胡闹,十有□□他已经确定了,甚至可能已经找到那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了,现在就是充分准备了,来跟他摊牌的。
那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血缘关系当然非常重要,但却不是唯一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利益和前途,有时候甚至更重要?
那所谓的亲生儿子,他们一家子不过是山野村夫,来了京城又能做些什么,还有,赵弘文一家全都无心政治,自己是老爷子悉心培养出来的,怎么能就这么被舍弃……
“爸,妈……我是你们的儿子啊,我一辈子都是你们的儿子……”赵弘武砰一下,直接跪了下去。
这个赵家被称为儒将的政途新秀,此刻哭得就是个四岁的孩子。
薛琴见状,也赶紧拉着还一脸懵懵的女儿,跪了下来,“渺渺也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最疼她了,她也最孝顺你们了,几十年的朝夕相伴啊……”
陆秉行斜眼看了他们一眼,真是走投无路,急糊涂了,老爷子是什么人,这么些年,都还不清楚吗?
若今日走得体面一点,说不定还真能得到几分好处和愧疚。
……
“思浩明日便会抵京,给你们一家人三日时间,收拾好搬出去,之前的东西允许带走。”
赵老爷子懒得看眼前这副乱糟糟的情景,直接站起身,往后面的书房走去。
赵奶奶见状,也跟着走了,接下来,她还要想着,该怎么安置自己小儿子那一大家子……
“爸,妈……”
“爸……”
“爷爷、奶奶……”
只是,不管任他们如何呼喊,也再没有得到一个眼神。
陆秉行听不得这鬼哭狼嚎,也随即站了起来。
走回房间前,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嗯,今晚的月亮不错,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适合去找媳妇。
……
……
这几日,不管是赵弘武离家,还是周建国等人回家,都会让赵家不得安宁,陆秉行最不喜欢吵嚷。
于是,这回陆天才直接在媳妇家一连住了三天。
昨晚奋战到半夜,秦文熙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在眼前。
随即,整个人便被结结实实搂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他也习惯性地就地坐窝,并且打了个可爱地小小哈欠。
“几点了?”
陆秉行便帮媳妇揉腰,边轻声道,“十点,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起床吃点再出门。”
“嗯,好……”秦文熙应地很痛快。
可是,或许是腰背上按摩的大手,太过舒服,他不仅没有起床,反而更往赵思清怀里钻了钻,还在胸膛上蹭了蹭。
小猫咪……
陆秉行被媳妇这可爱的动作,萌得一脸血。
心动不如行动,他赶紧抱住人一顿亲,直将人亲得面红耳赤,主动清醒过来,拼命逃离他的怀抱。
……
中午,全聚德烤鸭店。
秦文熙拿起薄饼,卷了两块晶莹油亮的脆皮烤鸭。
陆秉行立刻大大咧咧道,“不要葱丝。”
他不喜欢味道重的食物。
其实鸭肉味道也很重,他平时基本不吃,不过全聚德这边烤的很好,鸭味几乎完全被遮盖掉了。
秦文熙抬眸看他一眼,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知道自己是要给他卷的……
陆秉行当然不知道,他只是在跟媳妇提要求,或者说撒娇,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在任何时候。
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要直接说出来,这样,大家都会比较幸福和快乐。
秦文熙仔细卷好之后,蘸了点酱,便要递给他。
陆秉行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薄唇微张,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男朋友直接喂。
秦文熙太了解他了,不达目的,是誓不罢休的。
他余光瞄了瞄四周,确认他们的这个雅座,附近没人。
他一脸笑意得地把烤鸭卷往前送了送,同时学着哄小孩子的口气,故意调笑道,“来,乖宝宝,吃多多长高高,吃一口两毛钱。”
陆秉行眼神微暗。
媳妇儿造反了。
他伸手,一把抓住眼前纤细的手腕,主动低下头,慢悠悠将烤鸭卷叼到了嘴里。
而在细嚼慢咽的过程中,他的眼神更是片刻不离,直勾勾看着秦文熙,锋锐无比,如狼似虎。
秦文熙后背一凉,他隐隐觉得,赵思清仿佛是在拿他佐餐下菜。
片刻后,他终于承受不住。
“你……你放开我的手,还有,别这么看着我,害怕……”
说着,秦文熙有些底气不足,脸蛋更不自觉红透了。
惹,赵思清真是奇怪啊……
陆秉行握着人白皙纤细的手腕,轻轻搓了措,看着媳妇紧张又羞涩的模样,觉得可爱又好看极了。
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是动不动脸红,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
他忍不住低下头,在白皙光洁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秦文熙身体一颤,这虽是在雅座,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叫人难以承受。
“你两毛钱没了。”他气呼呼道,并且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不自觉得放在身后,互相蹭了两下。
见状,陆秉行心脏更满,媳妇真的是太可爱了|……
如果不是在外面,他一点要狠狠亲上去。
“快吃快吃,我好饿了。”
意识到对面之人的眼神,秦文熙可不敢再招惹他,也不愿再喂他,赵思清这个人就是得寸进尺。
全聚德的烤鸭,不负其名。
吃到最后,虽然有些腻,但却十分过瘾,两人都是鼓着肚子出来的。
陆秉行尤其尽兴,毕竟秀色可餐,有宝贝媳妇下饭。
走上街道后,陆秉行看向秦文熙,“接下来去哪?”
秦文熙吃得有点撑,想了想道,“我们就这么走回去吧,路上我记得有个大商场,去那边看看,把家里的东西补一补……”
陆秉行点头,“好。”
其实,光说钱财,秦家比赵家更丰厚,毕竟是几代积累下来的。
不过,秦家开的是古玩店,家资都是各类古玩,而这些东西,是那个时候,受到伤害最大的。
那天,陆秉行陪着秦文熙去办手续,领回自家房产地契。
店铺被砸得稀巴烂自不必说,就连四合院进去后,也是让人满面物语,里面完全乱得不成样。
秦家的四合院,不像赵家在军干区,他这边被国家收去之后,是分段隔起来,分给了好几家人共同使用,故而极其的混乱肮脏。
他们找人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收走了,又请人花了点时间打扫干净,把那些隔断什么的全拆了。
以至于现在,四合院里,除了几张床和破破烂烂的柜子,便什么也没有。
今日,刚好趁机把需要的东西,都补充一下。
虽说天才已经活了几辈子,但像这样,出来陪媳妇闲逛购物的经验,也还不算多。
这个时期,服务业还没有那么发达,很多东西没法通过电话和网络直接预订。
陆秉行又是个挑剔至死的人,眼看着周家人回京了,他当然不愿意跟一群人挤在一起,而且这边还有宝贝媳妇,那索性,他不如做个上门儿婿好了,吃媳妇的软饭。
因此,这个院子以后才是他的常驻,必须要精心的收拾好。
不过,陆秉行在南河村那几年,出手不少次,打交道的尽皆权贵之家,身上钱财充足。
房子是媳妇的,他就负责装修和日常生活费用好了。
陆天才真是当代倒插门的典范人物!
……
逛了一圈之后,他们买的东西比较多,两只手没法拿回去,陆秉行又额外出了一笔钱,让商场帮忙送货上门。
两人下到最下面一层时,陆秉行看了看光秃秃的手腕,打算去买两只手表,拉着媳妇往附近的柜台走去。
“喜欢吗?”陆秉行扫了眼柜台,挑了只蓝色飚盘的江诗丹顿,帮秦文熙戴上。
秦文熙点点头,这个手表是真的不错,他以前考上京大,也有送给他的礼物就是一只手表,不过后来……
陆秉行对售货员道,“就要这个,不用包了。”
秦文熙没有矫情的拒绝,他知道赵思清身上不缺钱,赵思清本人对黄白之物更不看重。
他珍惜地摸摸手表,又轻笑着看向他,“你呢?”
陆秉行指了指隔壁的劳力士。
男人爱上劳力士的年龄,一般在三十甚至四十岁,太年轻会压不住表的气质,被喧宾夺主。
不过,陆秉行很喜欢劳力士,这世上更不存在什么能压住他气场的东西,物就是物,如何能与人相争。
“手真大。”秦文熙按照他的要求,帮他拿起那款樱桃盘的带上。
虽然已经牵着、摸过这只手见了无数次,但他还是一边按上表扣,一边忍不住感叹。
这是成熟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安全感十足。
“这位先生这么年轻,没想到能把劳力士带得这么好,真有气质。”柜台服务员也忍不住夸赞道。
闻言,秦文熙嘴角微勾,赵思清最厉害。
陆秉行本人也没说话。
因为真理不需要认同,它就在那里,你只要知道就行。
他偏头,看向柜台服务员,“结账。”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最近的日子混乱得很,多少人出来,都是抵押贵重物品包的,她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大方的客人了。
买完家具和手表后,秦文熙有些累了,走进胡同后,便无所顾忌地抱着直接赵思清的胳膊,靠在他的身上,边打哈欠边走路。
陆秉行怜爱地捏捏他的脸颊,不过,秦家大门就在眼前了。
等两人走到门口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门上的锁居然被人撬开了。
陆秉行眉头蹙起,将媳妇护在怀里,而后才放轻了脚步,半隐蔽着往里面看。
这时的世道乱得很,民间不少人的手里,甚至还有枪。
等他进去之后,却是几个衣着破烂的普通人,直接坐在院子里吃起了饭。
这是陆秉行早上做得点心,因为起床太晚,又要去全聚德,两人便只尝了几口,没怎么吃,剩下了在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