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家宝他也很乖的,你怎么又说这个了,前面讲那么多,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蒋梦瑶轻轻皱眉,语气略带不满。
“哦,好吧。”看自家姐姐不高兴了,蒋梦云心里有点慌,鼓了鼓嘴,垂着脑袋低声应道。
蒋梦瑶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当然,你也是乖孩子,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你这会来找我,有什么事,快说吧?”
闻言,蒋梦云又变脸似的,立刻喜笑颜开,开始跟蒋梦瑶介绍起,她在街上看到的好东西,夸得那是一个叫天上有地上无。
最后,成功从蒋梦瑶手里,拿到了足够银子,乐滋滋地赶着时间跑去县城了。
……
再说,陆秉行和许溪送走两位衙役,进门回家之后。
许溪看着陆秉行随手扔到桌上的文书半晌,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心,拿起来翻看了一遍,确实盖了知县的大红官印,写得也是长青村顾平安的名字,但是这一切怎么这么魔幻呢?
顾平安这般又蠢又懒的人,居然能考上县案首,这可是江南道啊,传说中的科举竞争最激烈之地?
对了,顾平安是案首,那当时在客栈里,那群书生经常议论和艳羡的那个每门都擅长,每场都考第一的人,也就是顾平安了,
想到这一点,许溪脑海里的白胖胖小娃娃,直接惊得张大了嘴巴,宝宝特有的哈喇子直流。
天啊,他是该怀疑这次科举考试试题太简单,还是指责这届考生太没用了?
或者说,顾平安真的是天纵奇才,每天只要随便看看书,就能记住所有东西,就能比其他学子都厉害?
于是,许溪再看顾平安时,目光就不禁带上了几丝异样的情绪。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陆秉行反应极快地怼了回去。
许溪沉默半晌。
而后侧过脑袋,面无表情地问道,“上回说是因为爹托梦庇佑,所以你吐完淤血之后,身体就逐渐康复了,那爹当时是不是也把县试试题一并告诉你了?”
听了这句话,陆秉行差点再次吐血。
媳妇儿这是在怀疑他的能力是吧?
因为对他取得县案首难以置信,所以一向清冷漠然的人,居然自我安慰地想出了这么个怪力乱神的理由?
这样的媳妇儿,还能好好恩爱吗?
陆秉行眉头高扬,警告道,“许溪,你这是在拱火,我们关系都那么亲密了,你居然还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如此没有基本法地怀疑我,你必须要向我郑重且真诚的道歉,不然这次我不会轻易原谅你了!”
这么一本正经?难道他想错了?
许溪微微低头,感觉有些心虚愧疚,洁白的脖子到耳垂,都不禁爬上一抹淡淡红意。
但是,为了正义,他还是再次问了一遍,“这次真的就是你,全凭自己实力考出来的吗?”
正在欣赏媳妇修长,此刻含羞带怯的脖子的某人,瞬间被打回原形。
“当然,确定一定肯定,而且,我告诉你,小小一个县试算什么,这只是开始罢了,后面的府试院试、乡试甚至会试殿试,我都会是案首,成为本朝……不,有史至今唯一的六元及第,成为科举考试历史上的一座丰碑!”
陆秉行一本正经宣告道。
许溪秀眉轻蹙,好好得,这个人又在说什么啊?
突然就完全听不懂了。
“好了好了,事情说清楚了,你快给我道歉!”陆秉行的声音响在耳边。
“顾平安,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许溪最不在乎那虚无缥缈的面子,也是知错认错的人,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跟顾平安纠缠这个话题了,以免再扯出一顿莫名其妙的回答。
陆秉行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握住他的手指,亲密地揉搓几下。
温声道,“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你还是我的好宝贝,那么现在,就再做些实际的补偿吧!”
许溪的沉着冷静瞬间消失,他太懂顾平安的套路了,他口中所谓的补偿、好处、报答,最后都可以归结为某一样东西。
“不……”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巴就直接被堵住了。
之后的所有事情,也就不方便描述了。
等木床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的许溪,看着正在卖力干活,却一脸舒爽的顾平安。
脑中的疑惑也越发深沉,就这样的家伙,是县案首?后面说不定还要继续院试府试案首?
怎么办,对那些此时应当正在悬梁刺股、埋头苦读的学子们,许溪突然升起了无限的同情!
太惨了……
……
这一日,秦夫子正在家中优哉游哉喝茶。
前遭为顾平安县试作保的廪生——赵秀才,特意带了几个朋友来拜访他。
赵秀才坐下来,茶水还没进肚,就面带笑意地挥着折扇,狠狠拍了一下秦夫子的肩膀。
“老东西,平日里总听你夸无疾如何如何,我还有些不信,总觉得是你见他身体有恙,故而格外怜惜,没想到他竟真的真才实学?”
秦夫子正喝着水呢,这下牙齿直接磕在了杯子上。
“案首,什么案首?”
“无疾啊,他中了这届县试的案首,连续五场都是第一,名次毋庸置疑。”
赵秀才说着,又忍不住惋惜地叹气道,“这么说起来,前面这些年,无疾倒是真的蹉跎了不少岁月,否则少年案首甚至……那才叫响亮,没准带着你这不成器的师傅,也能扬一回名了。”
秦夫子眼皮狂跳,惊讶至极地抓住他的衣袖,喃喃道,“你说无疾是案首,无疾是县试案首,他……他……他居然中了县试案首?”
赵秀才颇感疑惑,蹙眉道,“是啊,无疾中了县试案首,榜文昨天发下来的,你还不知道吗?”
“这厢恭喜秦兄了,名师出高徒!”
“是,恭喜恭喜,带出一个案首弟子!”
跟赵秀才同来的那几人,都是南菱县的读书人,这番也颇为热情的拱手祝贺。
秦夫子瑟瑟地缩回了抓在赵秀才衣服上的手,此时此刻,内心那叫一个惊涛骇浪、波涛汹涌。
老天爷啊,无疾居然没有中途在考场晕过去呢,居然真的完整考完了县试呢,居然还他娘地中了县试案首呢?
这几件事,凑在一起,也不知哪个对他的冲击更大?
前些年顾平安考一次晕一次,他老秦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刺激,今年干脆就当个聋子瞎子,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就不敢闻也不敢问了。
没想到没想到,这小子,简直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要吓死人啊。
当年顾平安还在他的学堂读书那会,虽然老秦老整日赞他聪明,但其实也并非真的觉得他多天纵奇才,文曲星下凡。
说实话,顾平安的文章诗赋,在他看来,也还真就一般般,努力有余,灵气不足!
之所以那么夸他,还真的就是因为心存怜惜。
再加上,他这边也确实没什么好苗子,老秦也要面子的嘛,所以拿他这个具有传奇色彩,且永远也不可能被验证的人,出去吹吹牛咯?
现在仔细想想,可能顾平安确实天赋异禀,当初是他这个夫子修炼不够,眼光不行,看不太懂顾平安的文章内涵和精神内核?
毕竟顾平安是县试案首,他当年每次考试都是吊车尾呢?
现在也一样,顾平安这么聪慧,身体又恢复了,将来肯定是要考上秀才廪生的,说不定还能中举人,啧……
不敢想,不敢想了……
再想下去,老秦怕不是晚上都要做美梦笑醒了。
看此间主人动不动就一脸恍惚,赵秀才叹气,忍不住又拿折扇敲他,“你怎么回事啊?不是,我说你这老家伙,平时不正经就算了,这科举考试是大事,你怎么对学生一点也不上心啊?”
秦夫子这会已经回过神了,咳嗽一声,故作淡定地摆了摆手,“嗨,我以为你说的什么呢,就这事,我早就心里有数了。
无疾的实力我还不知道嘛,早就说过很多遍了,只要他能全须全尾考完一整场,什么案首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们啊,也就是太大惊小怪了,一个县试罢了,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见老友这般自信张狂,赵秀才挑了挑眉,颇感兴趣地道,“这么说,你认为无疾接下来肯定一帆风顺,大概率还能连中小三元了?”
“小三元……”
秦夫子抬眸,便看到赵秀才戏谑的表情。
顿时心里一鼓,理不直也要装得气壮起来,“那当然了,小三元嘛,也不是多难得的东西,就凭无疾的学识和能力,只要接下来身体无碍,能安然考完,小三元也必然手到擒来。”
“秦兄竟对弟子抱有如此大的期望吗,看来这顾无疾,果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是极是极,南菱县也有多年未出过小三元了,顾无疾若能得中,秦兄亦有传道授业之功,也算是为我们南菱县读书人挣了面子!”
那两个与赵秀才同来的书生,尚不了解秦夫子逗比的本质,见他如此自信,以为所言当真,霎时便接二连三恭维了起来。
读书人的情谊,莫过于同窗、同乡、同年。
顾无疾若今朝能为南菱县争光,自然值得他们端正以待。
秦夫子半辈子不正经,从来都是被家人朋友教育打趣的,第一次见到这样认真的目光。
于是,吹牛有瘾,各种夸张大话如泉水般接连涌出。
“你们啊,是真不知道我这个学生有多优秀,我老秦啊,为了培养他,付出了多少心血,真的是谆谆善诱、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蜡炬成灰……
前些年,真的是可惜啊,太可惜了啊,如果无疾身体早日康复,现在说不定都是举人了?
哎,话说回来,要不是日复一日地那么操心他,我老秦也不至于年纪轻轻,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听到这里,赵秀才忍不住翻个白眼。
好年轻哦,马上花甲之年的人了!
但那几个同来之人,与秦夫子交情不深,见他情真意切,老泪纵横,也颇受感动,忍不住陪着流了几滴马尿。
然后连连劝慰道,老秦这几年着实不容易、不容易啊,虽然老秦自个读书没什么天赋,但教学生还是有一套的,为人师的本事,着实过人,以后大家要多多走动,互相讨教……
秦夫子被夸得直翻白眼,什么叫老秦自己读书没天分,这些人,真是,夸人都不会好好夸……
不过,想到自己刚刚吹下的牛,心里又不由一阵紧张。
小三元,虽然前面加了个小字,但是也非常不容易考得啊,至少南陵县是十几年没出过了……
再者,他这学生的身体也是个不稳定因素,撑过了这一次,下次还不知道行不行呢,刚才被这些老家伙激得,一时没过脑,啥话都说出来了,嗨,真叫人为难……
……
几天后,顾平安也特意来县城看了秦夫子一次,算是感谢师恩,再者,马上四月份府试,他还得多找一个廪生作保。
不过这回,都不用他主动提,正好来此走动的赵秀才,直接就帮他拉上了自个的好友。
毕竟你这老师口口声声都说,你是要考小三元的人了了,那能给你作保,也算是见证奇迹,深感光荣啊,两人甚至都不打算收他的保费了。
不过陆秉行一码归一码,还是算得很清楚,欠下的每一份人情,将来都会以各种形式再回到你身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自然最好不过,没有必要到日后再牵扯不清。
很快,到了四月间。
陆秉行要去舒州府城参加府试了,按照惯例,他把自己的小媳妇又给带上了。
然后,继续在许溪怀疑的目光中,不无意外地又中了府试案首,正式成为了一名童生。
这回,尽管他依旧低调,但他顾平安的名字,还是逐渐在舒州府的读书人中间传开了。
大周朝视科举选官为正途,因此,选试次数也比前朝要更加频繁,县试、府试是每年一次,院试则是隔年一次,去年没有没有院试,而今年八月有,也就是说,今年他们这一届的案首,是要和去年府试案首正面对决的。
不过,去年的府试案首,在县试时考得是第三名,不够圆满。所以,只要顾平安院试能正常发挥,那学政为了政绩好看,几乎是百分百会点他做案首,凑成小三元的!
啧,这岂能不算一段佳话。
消息传回南陵县后,可怜的秦夫子连喝了五杯茶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天爷啊……
结果,还没等他完全缓过来呢,赵秀才就又带着呼啦啦一帮人过来了,人未走进门,各种恭贺词,就已经在耳边炸个不停了。
秦夫子立刻又不慌了,赶忙舔着一张笑开了的皱巴巴老脸,上前迎接,腰杆挺得直直的!
虽然他教得学识,完全不能帮助顾平安中案首,但是谁让顾平安,至今为止只有他这一个授业恩师呢,这一世的荣辱,自然也只有他一人能承担咯!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种种历史证明,只要你曾经吹下了一个牛逼,那就注定要用无数的牛逼来弥补这个牛逼。
在得到秦夫子亲口认证,自家弟子将来还是要考解元、中进士的答案后,那一群老书生,既羡慕又感慨万千地离开了……
秦夫子扶着门框,觉得有点腿软,要不然他还是赶快搬家,回乡下养老去吧,不然这以后事发,他还怎么在县城抬得起头来,怎么再见老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