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算煞有介事说道:“我哥最近追嫂子遇到了瓶颈, 没出发怨气,想留我在帝都帮他处理集团的事。我才不干呢!咱们地产公司都放假了, 我要和你出来玩。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
“大庄总平素忙于工作, 的确是忽略了嫂子的感受, 嫂子生气不肯来公司就职,也情有可原。”白有贤的语气里颇有几分同情的调调。
庄算却道:“我哥还是心里不够重视嫂子,谈恋爱要肯付出时间陪伴,男人也不能总是顾着事业。嫂子是独立女性, 有自己的喜好和志向,她没空,我哥应该牺牲一下自己的时间,多陪陪嫂子。这世上工作和生活哪有两全的,找到两人之间的平衡点就好。再者集团里那么多高手,他不用如此事必躬亲的操心。”
白有贤赞同道:“是啊,还是我的算算好,一放假就丢开工作,陪我出来玩。大庄总应该向你多学学,平时见你都是吃喝玩乐却一点没耽误,不声不响赚了那么多钱。”
这句奉承话的后半段让庄算听得有点内伤,赶紧转开话题:“至于行李啊,咱们缺啥在沿途买就行。如果服务区没有卖的,遇到大城市就进城看看。自己开车,去哪里都方便。”
一个人开车赶路,寂寞无聊,从帝都开到SD省的小县城,一天的时间,估计车载音乐或者地方电台都听腻了。
但是两个人轮换开车,氛围就大有不同。
你一
白有贤从不知道开车旅行,竟然如此开心畅快。
庄算在现实世界里没有试过如此放松的自驾游,如果是开车,那一定是去交通不方便的地方看项目做项目,车里也许有同伴,却并无心灵相通聊什么都高兴的伴侣。
不过原本路程就不算太长,他们办完了牌照,下午动身,到了晚上入夜已经是开了一半的路途。其实咬咬牙能在凌晨之前开到县城。不过庄算才不想那么累,一看天快黑了,立马进了大城市找睡觉的地方。
庄算专门挑那种本地最豪华的酒店住,还要去最有特色的餐馆吃饭,总之拖拖拉拉在第二天下午两三点才算是开到了目的地。
这座小县城并不靠海,也没有火车站,全靠陆路交通,经济发展较为落后。城内就只有一条主干路,县政府、邮局、医院、学校、县城汽车站等等公建沿着主路两边排布,也都是最高不过四层的老楼。恍惚之间时光倒流二十年,与途经的大城市面貌完全不同,自带一种纯朴的气息。
县政府的楼是最破的,但是县医院和学校的外观像是最近几年有过更新。
白有贤指着学校大门说道:“看,那就是我就读过的中学,不过似乎大门新修了,校舍外立面也重新粉刷,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父亲就在那里教书。哦,校门口的小卖铺样子变化不大,当年是我家开的,比别的杂货铺还算赚钱。”
“哦,既然赚钱也没见你养成挥霍的习惯啊。”庄算打趣了一句。
白有贤叹了一口气:“当时父亲已经有了癌症的苗头,母亲经营小卖铺赚的钱一部分给我攒下来读大学用的,另一部分都拿给父亲治病了。他们两个一直瞒着我,怕我担心。我还抱怨过说家里既然收入不错,为什么不买大房子,不见爸妈买新衣裳穿。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离开家乡之前,从没有去理发店剪过头发,都是我母亲拿个手动的推子帮我剃个寸头。我母亲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到了帝都Q大,学校里的理发店收费都那么贵了,外边的那些店铺我更是不敢去了。就自己买了个推子,对着镜子随便理一下。”
庄算上下打量着白有贤如今的发型,赞叹道:“你现在这种就是随便理一下的成果?”
白有贤故作骄傲道:“怎么样,我这手艺还行吧?”
“我信你个鬼!你自己能剪成这样还在我这里上什么班?自己开店去准保火爆。”庄算较真道,“我记得你这发型明明是前几天为了取悦我,特意在公司楼下那个巨贵的设计师理发店做的,洗剪吹烫染你忍痛花了三百块钱,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白有贤厚着脸皮点点头:“哦,原来算算的记忆力这么好呢。”
“这点事情我再记不住,那还不成了老年痴呆了。”庄算轻轻在他耳畔啄了一下。
白有贤全身一抖,红晕飞上脸颊:“别闹,我还开车呢。”
“知道为啥让你全车都贴单反膜了么?”庄算虽然不敢再用实际动作调戏白有贤,不过嘴上攻略不停,“你有没有想过停车在路边,我们亲热一下下?我们能看到外边人来人往,他们却不知道车里的事情……刺激不刺激?”
“算算,你怎么这么撩人?”白有贤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保持理智的存在,不过内心深处早就蠢蠢欲动,越发期待晚上的娱乐时间了。
结果庄算却恢复一本正经道:“县城就这么大,感觉没有上档次的酒店啊,今晚我们住哪里?”
“去西边公墓那里看看我爸,太阳下山前我们就往附近的省城去,一小时就能开到。那边条件比这里好多了,晚上住省城里最豪华的大酒店,五星级洲际大酒店。”
县城西边为公职人员特意修了一片公墓,规模并不大,不过门口就有祭祀用品店面。骨灰盒都是能入地的,外边可以设置一块墓碑。但是墓碑的形制都是统一的,与私人开的墓园不同,方方正正整齐划一,干净而质朴。
庄算原以为还有机会为白老师修一下墓,结果看这个状况除非是将其迁出公墓,否则也只能是多买点祭品了。
白老师作为在编公职人员
“阿贤,你认识县委的领导么?”庄算忽然问了一句。
白有贤不解道:“以前的那几位领导没退休的都去了省城,算是高升了。现任的这几位我还真不知道。而且认识也只是当年作为省状元被那些领导们轮番接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年年有状元,怕是早没人记得了。”
“我是看你家乡县城发展的有点慢,打算投资搞搞建设。比如将这条主干路修一修,将各种利于民生的配套,包括公墓这里都修整一番。这种事该找谁的门路呢?”庄算说的很认真。
白有贤对家乡的感情很复杂,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生父不是白老师之后。他一直存着身为私生子的那种自卑,思想上有一种回避的态度,以前也没有系统的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许多功成名就的人衣锦还乡,都是散些钱财接济穷亲戚,或者在村里盖漂亮的房子显摆一下。他家是县城人,城镇户口乡下没有地。如今也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母亲住在省城的医院,母亲那边家里也只剩了她一个。乡情的牵挂越来越少。
他能考出来固然有自己勤奋好学的努力在,也少不了当年省里和县里的领导关怀帮助。他真的应该为家乡建设出一把力才对。
“算算你说的对,我应该为家乡做点实事。哪怕是将县城的道路修缮一下,也是功德。不过不该用你的钱,我自己已经挣了这么多钱,自己投入就是。”
“才七位数的奖金你就以为能修路盖房了?你这是拿我当外人了?我算不算是你家属?”庄算发出“灵魂”三问,一脸的委屈。
白有贤赶紧哄,哄到省城的五星级大酒店门口,庄算才给了他一点好脸色。
白有贤又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了母亲,然后再去教委那边,我看看能否联系上当时帮过我的那位鲁老师。他从县里调入了省里教委,如今还没退休。”
虽然是教委的领导,不是城乡规划或房建方面沾边的部门,不过有人说的
找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修学校,只修学校,不要任何补偿,想必绝对不会如帝都建学校那么赚钱了。
次日清晨,白有贤和庄算起的都不算晚,在酒店吃了自助早餐,立刻开车去了白母所在的医院。他们之前特意从帝都买了土产礼物带来给医院的几位医护人员。在路过大超市的时候,庄算又买了一大束鲜花,外带着最贵的果篮都备齐了。
“怎么又乱花钱?我妈大多数时候都昏迷着,醒了最多喝点果汁,不爱吃水果。”白有贤嗔怪了一句,顿了一下又叹气道,“我小时候县城这里不种水果,都从外边进货,卖的比粮食和蔬菜贵。母亲就说她不爱吃水果,说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管怎样,伯母吃不了,就送给医护人员,够不够?不够的话等到了医院那边,肯定还有卖东西的店家。”庄算说的很真诚,“你是不是一年才回来一次?去年肯定没这么奢豪吧!这就是单身与有家属的区别。”
“这是有工作和没工作的区别好吧!”白有贤试图纠正庄算的错误认识。
庄算大言不惭道:“你和我在一起,咱们恋爱和工作都没耽误对不对,白特助?”
“对,庄老板,我现在就落实好下午要见面的鲁老师,赶紧为您拓展SD省的事业添砖加瓦。”白有贤回答的很是用心。
通过之前那几个项目,白有贤深切的体会到,就算是修桥铺路建公园建学校的投资,也不是完全没收益,甚至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超额回报,全看是怎么经营利用。庄算每每都能站在更高的格局出其不意,自然能先人一步,获得旁人以前想都想不到的那些利润。
庄算点了点头,跟着白有贤进了医院。
白母的身体每况愈下,常年服用精神抑制类的药物,造成的副作用除了身体病弱之外,精神也很不好,一天睡上十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候也是发呆不认人。
白有贤拿着礼物先去看了院长和主治医生,然后
主治医生对白有贤说:“小白,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经过几次会诊,我们都认为令堂没有希望恢复正常了。而且她身体越来越差,维持清醒的时间越拉越短,对外界的反应越来越弱。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她很可能熬不过明年……乐观点也最多撑三五个月……她就不在了。”
这一年电话里与主治医生交流,对方已经逐渐在渗透这个意思了,白有贤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太伤感,还是老问题:“这一年我母亲有提过我么?”
主治医生摇摇头:“没有,她只是叨念着白老师的名字,就像是幻想白老师还活着,陪她一起生活。”
白有贤的表情更加落寞,回忆起母亲对他一贯的冷淡和严苛暗自伤神。他以前并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总羡慕旁人能有体贴温柔的母亲,可是后来他明白了他的存在,或许是母亲痛苦的根源,母亲看到他就会想起曾经受到的侮辱,能有好脸色才怪。
如今母亲生活在幻想中,那个世界里只有与她恩爱的白老师,没有他这个孽种的存在,母亲或许才会开心一些吧?
庄算看白有贤眼圈微红,知道他心里难过,便找了借口,拉他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轻声安慰道:“阿贤,这不是你的错,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你不要总是往牛角尖里钻。”
“如果我没有出生,哪怕父亲和我母亲没有孩子,他们到现在也一定是恩爱和睦的生活在一起。”白有贤飞快的抹了一下眼泪,声音哽咽道,“如果不是为了抚养我,父亲就不用那么卖力的工作,周六日也无需再开班给别人补习,能悠闲休息少吸点粉笔末,或许就不会得癌症。”
“一个人有一个人命数,他教出了你这样正直有才华的孩子,他一定很骄傲,死而无憾。只是伯母,唉,她想不开,走不出心结。”
“刘宏那个人渣!”白有贤低声骂了一句,“我有的时候也特别恨自己,为了钱居然与那个人有了往来,还替那个人摆平一个个项目。
“哪有那么多机会重来?也许正是因为你做了他的项目,才积攒了更多的实战经验,才认识了我啊?”庄算天马行空的说了一句。
白有贤抬头,对上庄算真诚的双眸,柔声道:“是啊,还好让我遇到了你。”
白有贤与庄算两人在医院里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白母清醒的时候,他们只好离开医院,在附近匆忙吃了一顿午饭,又奔向了省教委附近。
白有贤约了以前相识的那位鲁老师,在下午抽空见上一面。
“鲁老师以前是县中学的特级教师,是我们高三年级主任,年年带高三,任教期间教了好几个省状元。本来县里中学校长的位置是留给他的,后来他家里人帮他在省教委谋了个公务岗。他权衡再三,终于来了省城。省城自然比县城好,工作体面工资高,教书太累挣的少,在省教委不带班,做一些轻松工作,能腾出更多精力照顾家人。”
白有贤简单介绍,“当时我家里的情况鲁老师最清楚了,就是他帮我去找各部门各单位协调,才最终解决了我母亲免费入院治疗的事情。他当年也才来省城不久,根基不深,却不怕得罪人,只为我这个学生奔波出力。我受了他的这些恩惠,一辈子都不敢忘。”
“这位鲁老师人品真好。”庄算赞叹了一句,“那咱们应该多送礼物给他,可是从帝都买的特产好像不多了。”
“除了这位鲁老师,别的领导我也攀扯不上关系,车里剩下这些礼物都是给他的。以前我赚钱不多,不敢这么横濠。现在我发达了,对恩公聊表谢意,有何不可?”
庄算揶揄道:“行啊,我的台词都被你抢了。不过公务员和医生不一样,不能明目张胆收礼吧?”
“所以要约鲁老师出来,送礼到他指定的地方。哈哈,别那么看着我,鲁老师才不是那种人,以前教出来的都是穷学生,收礼不过是一些便宜实惠的吃的用的。这次我带来这些东西,就怕鲁老师嫌弃多了贵了不肯收。那时候就靠算算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鲁老师收下我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