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反派不要长成反派,一直是小可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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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行玙今日来得早了些,本来想把毛笔放在九皇子桌上就完事儿的,却不料人家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
他忽视了邱宏铮带着轻蔑的眼神,直接回到座位,却看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还是让人抢先一步了。
他不用打开都知道是什么,于是拿出昨天谢时玦送的毛笔,连同那盒子一起送回他桌上。
谢时玦方才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出所料地看到段行玙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他抓住那人没来得及松开盒子的手指,抬起头,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嘴角的梨涡特别显眼。
“你……放手。”段行玙低声道,手指用着力,却挣脱不开,明明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见他使着力气又丝毫挣脱不开的憋屈样,谢时玦的笑容绽得更欢,“你不打开看看就不要吗?说不定是好东西呢?”
“不需要。放手放手。”
说话就说话,不需要拉着他的手吧?段行玙心里别扭得很。
“好吧。”他松开了手,低头摸了摸盒子上嵌着的一条小鱼儿,自嘲道,“段公子眼光高看不上。”
他说着又把盒子放回段行玙桌上,“不过本皇子送人的东西可不会再拿回来喔,你不要自己扔了吧。”
这东西贵重,段行玙不可能把它扔了,却无法收下,只好暂且搁置在一边不管,昨日阿茅应当是因着九皇子送了毛笔,就没再给他买新的了,他自己也忘了,幸好阿茅昨日没有把旧毛笔全扔了,还剩下一支好些的,还可以先用着。
晨读开始了,蔡羽钧又从旁边探过头来找他说话了,“小玙小玙,明日就休息了,我去你家找你玩,可以吗?”
“好啊。”
“还有他喔。”他指了指楼知昧。
段行玙还在书上圈圈画画,没有停下来看他,只是点头,“嗯嗯嗯。”
那人却也没察觉自己扰了他,“诶,你桌上那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感觉谢时玦的头往后偏了一点,他故意问蔡羽钧,“送你?”
“你敢?”谢时玦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说完这句话后却又是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抿着唇盯着他,眼神里幽怨的意味十足,倒和小时候的模样有些相似。
段行玙有些恍惚,随后摇了摇头,“不敢。”
谢时玦好似满意了,待他转过去,段行玙才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毛笔写着字。
蔡羽钧没听清谢时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段行玙摇头了,他也不勉强,“喔,好吧。”
蔡羽钧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打扰到段行玙了,于是不烦他了,转而去找楼知昧讲话,虽然后者好像也不太想理他。
段行玙清静了些,不过没过一会儿,谢时玦又转了过来,也不说话。
被盯得写不下去了,段行玙抬头看他,“什么事?”
谢时玦笑了,“借支毛笔啊,小玙~”
尾音微微上扬,怎么听都有点调戏的意味。
段行玙有些受不了,怎么同样的称呼,他喊出来和蔡羽钧喊出来完全不一样,“别这么叫。”
他把盒子往前一推,“你的。”
“呵。他能叫我不能叫?”他说着抽走了段行玙手里的笔,“就这支,谢了。”
“……”段行玙看了看桌上的盒子,最终还是没打开,他转而看向蔡羽钧,“羽钧,借支笔。”
正在跟楼知昧讲话的蔡羽钧也没注意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也不知道借了笔会被谢时玦埋怨,“喔好,”他随意挑了支笔,“给你。”
刚把笔递给段行玙,他就收到了来自谢时玦的恶狠狠的目光,一遇到谢时玦,他就有点怂了,“看……看什么啊?我……我惹你了吗?
“呵呵。”谢时玦粲然一笑,蔡羽钧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所幸九皇子并没有盯着他不放。
晨读接着是算术课,数学这玩意儿,段行玙一向学不好,而且这儿的运算规则跟他学过的数学又不完全一样,他学起来非常吃力。一堂课下来,段行玙难得在书本上批注了许多,却还是一窍不通。
除此之外,还老是要分心留意坐在他前面的那个人…
段行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好不容易重来一次想要好好学习,可不能让外界因素干扰了。
得想个法子离他远点。至少…不要让他在自己面前再晃悠下去了。
今日午时谢时玦不知去哪了,倒没有跟着段行玙到三味堂了,也让蔡羽钧和楼知昧也自在了许多。
“小玙,明日我想吃你娘做的桃花酥,可以吗?”蔡羽钧只惦记着玩和吃的事。
“好。我回去会跟母亲说,她一定很欢迎。”段行玙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法子,想着问问两人有没有办法,“诶,我若是想换个座位,你们觉得应当怎么与夫子讲?”
“怎么了?你可是觉得我老是找你讲话影响你听课了?”蔡羽钧问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还是很喜欢段行玙坐在他旁边的。
“不是。”段行玙在心里措了一下辞,“只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看到…谢…九皇子。”
楼知昧本来在一旁吸溜着面条,听到他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另外两人都看向他。
“咳……我看到他今早在你桌上放了个东西,是送你的礼物吧?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缓和了。”
“嗯?原来那盒子是那人送你的?”蔡羽钧道,“是什么东西?”
“这不重要吧。”楼知昧咽下口中的面条,“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在向你示好。我可从来没见过他送东西给谁。”
蔡羽钧表示不同意,“怎么可能?那人讨厌死了,我都没惹他呢,他天天见着我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九皇子对谁不那样啊?也就邱宏铮,听说认识好些年了,才总和他玩在一起。不过说到这个,行玙不也一副没表情的样子吗?怎么没见你躲着他?”
“我没表情?不会吧?”
蔡羽钧点了点头,“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没想到……咳咳……我是说,我一见咱们小玙,就觉得无比亲切,嘿嘿~”
段行玙有些无奈,不止有一个人说过他的面相和心性不一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嘛~
“我看你是看上了人家家里会做你爱吃的桃花酥。”
蔡羽钧不否认有这一层,段行玙也低下头笑了起来。
只不过段行玙和谢时玦确实是不一样的。
段行玙是面冷心热,而谢时玦这人,面上不想理你就是真的不想理你。蔡羽钧刚进太学的时候也曾经“错看”了谢时玦,觉得他长得好看,也是想与他亲近的,后来嘛…热脸贴冷屁股,蔡小公子也是有脾气的。
谢时玦这人也是幼稚得很,非但不理他,还故意捉弄他,一来二去,蔡羽钧对他是既讨厌又害怕。
☆、先斩后奏
蔡羽钧看了看楼知昧,又看了看段行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是这样的,本来呢,我和他也是坐在前后的位置,不过我在前面他在后面。我想要坐在最后一排嘛,干啥都方便点,”他指了指楼知昧,“所以他就跟夫子说被我挡住了,夫子就将我俩的位子调换了一下咯,就是这么简单。”
“……”怎么看楼知昧都比蔡羽钧高上一截吧……
楼知昧点了点头,表示这个法子可行,“九皇子是要比你高一些。”
“对,你跟掌正夫子说一下就成。最好现在就过去,然后立马回去把桌子搬好,咱来个先斩后奏。”
几人于是风风火火地去往正信阁找掌正夫子说明缘由,期间大多都是楼知昧负责说,蔡羽钧负责添油加醋,段行玙只偶尔点两下头。这理由是为着听课,夫子倒也挑不出错处来,于是就同意了。
蔡羽钧于是拉着段行玙回去搬桌子,他倒是比段行玙本人还积极。
“愣着干什么啊?快搬啊,等会儿他回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段行玙有些犹豫,他本是随着性子的人,可不知为何,一碰到谢时玦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要不还是等他回来吧,随意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
“哎呀,又不碰他旁的东西,只把两张桌子的位置换一下就是。”蔡羽钧却是个实打实的做事情不考虑后果的人,凡事先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知昧不是说他在跟你示好吗?那他肯定不会把你怎么着啊。他要是跟你生气,不来烦你了,不正好吗?”
“净说瞎话。”楼知昧斥道,“不过,行玙,现在搬了没事的,夫子都同意了,他也不能说什么,虽说他是皇子,可在这国子监里和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只是学子。”
段行玙虽觉得蔡羽钧的想法跟小孩儿似的,说的话却又不无道理,他倒希望谢时玦就此离他远远的。
搬完桌子,段行玙把盒子放回谢时玦桌上,随后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了。
段行玙是听到蔡羽钧的声音才醒过来的。
“夫子让小玙跟你换位子了,我们才搬了你的桌子的。”蔡羽钧故意说得大声,以显理直气壮。
楼知昧也附和道,“对。”
谢时玦却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他明白,明白段行玙这是厌恶他,不想看他的意思,他拿起桌上的盒子,连同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一本书一起扔了出窗外。
屋子里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一时间却也不敢说话,都面面相觑。
邱宏铮刚从外面走进来,“你做什么啊?午膳都不用跑去藏书阁找什么一阶算术通论,拿回来又……”
“闭嘴!”谢时玦厉声打断他。他似乎很生气,段行玙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
段行玙有些迷茫,不清楚他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谢时玦却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摔门而出。
“莫名其妙。”邱宏铮被吼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回到位子上,才发现段行玙在他后面。他本来只是随意一扫,却发现他眼角微红,似乎是因为刚睡醒,他的眼皮往下阖,一片浓荫垂落,在白皙的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他原本该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咕哝了一声,“娘们儿唧唧的。”
段行玙没听到,或者是无暇去听。
短暂的寂静后,周围又恢复了嘈杂,蔡羽钧小声道,“诶,你们说他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没有得到段行玙和楼知昧的回应,蔡羽钧继续道,“我说他中午怎么没去用膳呢,原来是去藏书阁了呀。”
段行玙忽然想到,“一阶算术通论,那是什么?”
“我知道!那是夫子推荐给我的书。”蔡羽钧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你没来之前上过一段时间课了嘛,然后进行了一次学考,我算术得了丁等,夫子就让我看这本书,说是能让我走进算术大门。”
蔡羽钧挠了挠头,“可惜上次去藏书阁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早知道问问他放在哪了。”
楼知昧翻了个白眼,又看向段行玙,“补充说明,九皇子的算术是甲等。换言之,这本书对他没什么用。”
段行玙看向他,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
“喂,你们说够了没?”邱宏铮一拍桌子,凑在段行玙桌边的蔡羽钧被吓了一跳。
他怕九皇子,却不怕邱宏铮,也早就看不惯他了,“这还不是上课时间,我们为什么不能说话?这儿是太学,要撒泼回你的将军府去。”
“你!”邱宏铮正想骂他一顿,转身却撞上段行玙平静无波的双眸,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立马转而看向蔡羽钧,“要说滚远点说,别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
下午的课谢时玦都没有来上,放学的时候,段行玙边收拾东西边等阿茅过来,等他磨磨蹭蹭地收拾完,阿茅还没来。
段行玙正想出去外面等算了,一个小身影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公……公子,你等久了吧。”小人儿不敢看他,好似有些心虚,手一直背在身后。
“手里拿着什么?”
阿茅抬起头看他,把身后的东西放到前面给段行玙看,几乎要哭出来了,“公子,对不起,我知道公子不愿要,可是……可是九皇子要我拿的,他是皇子,我不敢……”
他手上拿着三支毛笔和一本书。
“他人呢?”
阿茅摇摇头。
“盒子呢?”
“公子是说那个上面有几条小鱼儿的盒子吗?刚刚九皇子拿着的,好像摔坏了。”
段行玙皱眉,有小鱼儿吗?他没注意看。他示意阿茅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又随手翻开那本算术通论扫了几眼,拿起来递给阿茅。
阿茅接过,试探性地问道,“扔掉?”
“什么?”
“九皇子说,如果公子还是不愿意要,就让我扔了,可是我不敢扔…”
“……”段行玙无言,“带回府。”
段行玙将几支毛笔拿起来摸了下,是软硬不同的毫,他将它们挂在毛笔架上。
段行玙这个人是典型的人家待你好一分,就要还人家三分的,先前一心想要远离谢时玦,或许是错的?
段行玙这人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极重朋友义气,如今想着那人或许确实是真的想与自己交好的,先前倒是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他与主角交好,又和反派做朋友,或许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