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吼,两人冻得瑟瑟发抖,温阅不得不开门见山:“找我有事啊?”
“谭姐让我带话,说明天想和你聊聊,”小桃道,“还在老地方。”
“哦,老地方……”温阅内里一阵狐疑,却不方便询问,点头道:“这点事以后打电话就行,别跑夜路。”
小桃无奈笑笑,“谭姐不太喜欢打电话……”
雪越下越大,温阅举起手电,“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小桃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谢谢阅哥,先不用了,谭姐看见会不高兴的。”
“谭柔柔对助理倒是管得挺严。”温阅暗道,眼看距离并不算远,停住脚步道:“好吧,你自己走,我给你照着路。”
天寒地冻,雪片直冲面门刺得睁不开眼,却遮不住小桃美丽的容颜。
她楚楚动人的脸上浮起浓浓的恐惧,鼓起勇气问,“阅哥,听说雷奇被炸死了,是真的吗?”
温阅点头表示肯定却不想多说,只是催促她道:“天黑路滑,赶紧回吧。”
“嗯。”小桃被他兄长般的语气感动,眼圈蓦地一红,转身走出几步,驻足回望,迟疑片刻道:“阅哥,你是个好人……小心谭姐。”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温阅正想追问,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风雪之中。
“谭柔柔卷入事件的可能性很大。”温阅暗忖,视线顺着消失于无边黑暗的光柱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个死者随时会出现,他的时间不多了。
温阅握紧手电筒,向着居所相反的方向走去。
如果猜得没错,那个人今晚必会行动。
雪下得越来越大,山路已覆盖上厚厚一层。
迎着呼啸的寒风,温阅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凭记忆找到那座吊楼,他差点被吹散架了。
台阶上的积雪完好无损。
温阅关掉手电,轻手轻脚摸上台阶,不时便来到二楼,贴近门板侧耳倾听,除了呜呜地风声,并无其他异动。
伸手轻轻一推,木门开启发出尖细的“吱呀”声,温阅探头瞧了瞧,里面空无一人。
屋子里漆黑一团,温阅摸索着走到床边,寻到个犄角旮旯蹲身缩了进去。
刚刚准备就绪,木门陡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尖叫声,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来了!”温阅屏住呼吸,极尽目力往外看,大门被推开了一瞬又被轻轻合上。
木质地板的承重震颤四处作响,对方到处乱走,翻来翻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温阅好整以暇,照蹲不误,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响声陡然消失。
看来对方已经得手,沿着桌子兜兜转转来到正前方。
温阅抓紧时机倏然站起,打了个措手不及,趁机套住对方脖颈,哑着嗓子说,“东西交出来,不然……”手电筒狠狠顶住对方的腰眼。
像是要命的东西,对方突然发难,挣扎剧烈,一下踩在温阅脚面,疼得钻心。
温阅吃痛松开钳制,对方趁机逃窜。
狼狈跑出几步,不慎撞倒桌子,引发叮叮咣咣连串响声。
等他爬起来时,见温阅已经挡住房门,转而向窗户跑去。
“这么高,摔死你!”温阅厉声警告着,飞快往那边冲。
两人聚在窗口,扭打在一处,半截身子都晃荡出去。
对方貌似亡命之徒,要死也得拉人垫背,凭着自身重力狠命向外一歪,连带着温阅一块儿摔了出去。
温阅只觉身体一斜,骤然被刺骨凉风包裹,眼前景色剧烈晃动几下,重重落在地上,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温阅的意识渐渐流回脑海,潺潺流水声传进耳际。
日光丝缕落在脸上,他睁开眼睛,湛蓝天空映入眼帘,一行白鹭翱翔天际,飞向远方。
“这什么情况,难道又死了一次?”温阅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环顾四周,暗自惊讶。
他身处一片竹林之中,远望青山环绕,近看绿水长流。
微风拂面,竹影叠叠、竹声飒飒,是个清静幽远的好地方。
可书中世界表面祥和,到处杀机暗藏。
温阅赶忙试了试手脚,幸好还能动,试着站起身子。
正踌躇往哪边走,就被竹林深处的琴音攫住全部注意。
美妙琴音牵引着温阅深入林中,不知不觉来到一片绿莹莹的湖边。
九曲廊桥横亘绿波,婉转通向湖心水榭,水榭红柱绿窗、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四围白纱轻柔,随着琴声悠悠缓荡。
温阅立在桥头,感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心灵。
身体宛如提线木偶,他不自觉地踏入廊桥,一路向着水榭而去。
琴声戛然而止,他倏然清醒,蓦地停下脚步,飘荡白纱轻抚着他的手臂。
温阅定睛看去,纱帘后,好像坐着个人?!
隔着障碍物,隐约可见那人席地而坐,侧身对着他。
演艺圈混迹多年,温阅见过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
对方侧面线条已然惊鸿一瞥。
这位无名氏的外型极其完美,肯定能达到“惊为天人”的程度。
“你终于来了。”一道男声从帘后传出,语气似叹似怨,五味杂陈。
音色清澈凛冽,沁人心脾,瞬间压倒泠泠琴声,余音绕梁徐徐不止。
“你……认识我?”
对方却不言语,沉默片刻道:“你该走了。”
“什么意思,这是哪儿啊?”温阅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来日方长。”水榭男声如雷贯耳。
话音未落,四周骤然天光大亮,差点儿闪瞎他的眼睛。
只见湛蓝天空逐渐凹陷,陷成巨大空洞,随着风声大作,洞口剧烈伸缩。
温阅来不及反应,一下子被大洞吸了进去。
“阅哥,醒醒,快醒醒!”耳畔传来毛闪闪的呼唤。
四周突然冷得无法忍受。
温阅猛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吃了口凉风。
眼前黑逡逡一片,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毛闪闪激动地喊:“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这是哪儿?”温阅有气无力,他好久没有做梦,梦境也太奇怪了。
“不会吧阅哥,脑袋又磕了?”毛闪闪哀叫,“黑灯瞎火的你自己出来干嘛?”
温阅彻底清醒,语带警惕:“就你一个人?”
“可不呗,幸亏我够机灵,特意往屋后瞜一眼,不然你肯定冻死。”
毛闪闪把温阅的胳膊挎在肩头,“听我口号,一、二、三,起~”两人摇晃!下才站稳。
“回去说。”温阅虚弱道,“有重要线索。”
第八章 断头崖(8)
回到吊楼,扶温阅靠在床头,毛闪闪跑到桌前一顿忙活。
不多会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饿了吧,先吃口垫垫。”
温阅才想起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都饿过劲儿了。
香辣牛肉面香气扑鼻,一下被红油鲜汤吊足胃口,立刻感觉饥肠难耐。
他狠狠挑了一筷子,吃得酣畅淋漓,等把汤喝尽,看见包装上赫然三个大字“康帅博”……
毛闪闪鼓着腮帮子,一脸好奇:“阅哥,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温阅想了想,道:“先说说你问出的信息,有有用的吗?”
毛闪闪皱着眉头叹气:“唉,净咨询工资、保险和赔偿的,没啥别的事儿。”
他嚼了两口,“哦,对了,剧务倒说了一条,昨天他脱不开身,雷奇主动要求下山取物资,还自己垫了油钱,从没见他这么大方过。”
温阅回想,不就是绑架自己抛尸未遂的时间点儿么?他还顺道下山取过东西?
毛闪闪吸溜完面条,一脸疑惑,“阅哥,你到雷奇屋里做什么,怎么从窗口摔下来了?”
“不光我惦记着去他那儿,还有别人惦记着呢,”温阅说着,拿出张照片放在桌上。
“我从他兜里掏出来的,估计是去找这个,你看看。”
“‘他’是谁?他把推你下楼的?”毛闪闪听闻,笑嘻嘻的面容严肃起来。
温阅摇头,“太黑看不清,只知道是个男的,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
“剧组好些人跟你差不多身高。”毛闪闪为难地说,“凭这两条可不好查。”
照片颜色泛黄,说明有些年头了。
他举在手里。眯起眼睛细细观察,内容拍得乱七八糟,不明所以。
貌似中学校门口,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五成行背着书包出门。
既没空间布局也没焦点定在,像是随手一拍而成,连唯一有用的校名也被行人挡得严严实实。
毛闪闪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多遍,递回给温阅,“拍得什么玩意儿?看不懂。”
温阅观摩一会儿儿,神秘笑道,“我看出来了。”
“真的?”毛闪闪满脸好奇凑上前,“别卖关子,快说说。”
温阅指向立在铁栏门边的一个穿裙子的女学生:“八成在拍这个姑娘,多漂亮。”
毛闪闪瞪眼观摩好几分钟,终于疑惑发问,“阅哥,米粒儿大的脸你怎么看得出漂亮?”
温阅抿唇不语,他才发觉自己被揶揄。
“赶紧找媳妇儿吧您。”毛闪闪白眼翻到天际,“小心看个狗子都眉清目秀!”
温阅托腮浅笑,“发现我的幽默感了吧?”
毛闪闪小声咕嘟,“哇,好记仇啊你。”
说话间,毛闪闪手机响了,他蹙眉抱怨,“谁啊这么晚?”
待接起电话,脸色登时变了,一个劲儿地承诺,“好嘞好嘞,您放心,我一定做到,妥妥当当等您们来,好嘞好嘞。”
对方挂断,毛闪闪愁眉苦脸地说:“派出所来的电话。”
温阅:“什么事儿?”
毛闪闪道:“暴雪引发塌方,他们一时半会儿上不来了。让咱们注意安全和保护现场。而且信号塔损坏,他们费了好大劲打了才这通电话,如果通讯中断,还得稳定情绪,避免恐慌。”
温阅暗道不好:“作者构建的密室基本成型,下一步,就差是死人了。”
“你说我怎么接了这么个差事,倒霉透顶!”
毛闪闪一头栽进床上,嘟嘟囔囔,“都怪我姐,要不是给替她看着准姐夫,我能被困这儿吗?还摊上这种破项目,不把公司拖黄才怪,倒霉倒霉倒霉!”
“准姐夫?”温阅奇道,“谁啊?”
“就那‘风流小生’陆丰呗,这小子八成脑子进水,都红透半边天了,那么多条件丰厚的经纪公司不挑,居然签给我姐了,冤孽啊冤孽!”毛闪闪哭丧着一张脸。
“这不天上掉馅饼吗?你这有点儿得便宜卖乖啊。”温阅道。
“得了吧,我家属于采矿业。就我姐爱玩儿稀的,非得搞传媒,糟践钱吗不是?”毛闪闪躺着叨逼叨个不停。
等温阅还想问点什么,却听见清晰的呼噜声。
外面天寒地冻,无奈把他床往里推了推,和衣躺旁边睡下了。
第二天清早,两人被敲门声惊醒,毛闪闪揉着眼睛,刚好跟温阅对视,“……我昨天跟你睡的?”
温阅:“……算是吧。”
过了一宿,毛闪闪发型油亮高耸、丝毫不乱。
他走到窗前一瞅:“卧槽,刘导敲我门呢。”
温阅正要说话,毛闪闪已经扯着嗓子喊开了:“嘿,刘导,这边这边。”
刘导闻声转头,看见窗口的两人,明显愣了愣。
胖乎乎的身影很快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一张胖脸布满惊讶,“这么早?你们俩……不会吧?放心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毛闪闪甩了甩头发:“别多想啊,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阅:“……由不得别人不想。”
毛闪闪单刀直入:“大清早什么事啊,又有人维权啊?”
刘导上前两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说着眼睛一个劲儿往温阅身上瞥。
毛闪闪摆手:“自己人,快说吧,你看我都住他这儿了。”
温阅:……
“哦哦,懂了,都是兄弟。”刘导笑得很是别扭。
接着道:“闪制啊,你看这雪刚停路又断了,咱们出不去,警察也上不来,干耗着不等于窝工烧钱吗?我合计着,咱干脆继续拍吧,至少先拍完内景,哥的职业生涯就靠这部戏啦……”
正逢影视寒冬,不知黄了多少项目,好不容易走到拍摄这步,停工一天损失多少,毛闪闪心里比谁都明白。
他想了想,说道:“剧组出了命案,咱们又被困在山上,您瞅昨晚大家的情绪,还是征求一下意见比较好……”
“这个放心,我已连夜跟几个主要演员通过气儿了,他们也同意。”刘导连忙补充,可见其重视程度。
“您动作够快的。”毛闪闪跟温阅对视一眼,笑嘻嘻道。可拍摄过程出了事故,过审希望渺茫。
刘导走远,温阅问:“真要接着拍?”
虽然明白这是剧情发展的必然,死人几乎避免不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毛闪闪道:“看来资方通过了,咱们拦不住。”
温阅心里感叹:“果然资本为王,穿书都躲不开。”
既然拦不住,只好见招拆招了。
“对了阅哥,内景还有你的戏,”毛闪闪提醒,“记得起台词吗?”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演戏的机会,勾起温阅满满的回忆,他接过毛闪闪手里的剧本,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