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江思简跳起脚来看,果然瞧见了他爸。江彻手里拿着篮球,正打算往篮筐里投。
紧接着,他往上一投,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中了!
三分!
漂亮!江思简没控制住跳起来大喊,这是他第一次见他爸打篮球。印象中的江彻,都是一副稳重沉健的样子,每日除了上班就是陪他。仿佛没有什么爱好,不爱玩富人们都喜欢的东西,也不打游戏,甚至连手机都不玩,像个老古董。
原来他爸竟然这么会玩儿篮球。
围在周围的男男女女发出热烈的暴喊声,震得江思简耳朵疼。
他边捂着耳朵边往前挤,但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挤的十分吃力。有些学生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又瞧见他的脸,马上又变了样。
就这样,江思简
凭借着他那张脸很快挤到了最前边。
江彻人长得好看,打球的姿势更是好看,他手指修长,骨骼分明,那双漂亮的手抓着篮球,又是引起一阵不少的惊呼声。
这是他爸!江思简挺起小胸脯十分自豪。
江彻弹跳时露出一小块漂亮的腹肌,江思简眼尖的瞧见了,那块腹肌他从小瞧见大的,在他的身上也有。那是在江彻的陪练下才练出来的,江思简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突然一阵心安。
江彻的球打了有一会儿,江思简看得激动不已,手直痒痒,真想和他爸上去打一场,但他又不敢,这里有这么多他爸的小弟,万一再把他当成傻子揍一顿呢。
中场休息的时候,江彻坐在一旁歇息。
有女生红着脸争着抢着送水送毛巾,江思简眼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这还得了,他爸怎么这么能招蜂引蝶!
江思简气得直哼哼,在原地走来走去。
好在,除了送水也没做出太过分的举动,江思简双眼死死地盯在他爸身上,得帮小爸爸看好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
江彻喝了大半瓶水,总觉得有道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他伸长了脖子去找,江思简急急忙忙地隐藏在了人群中,他爸的疑心真是太厉害了。
江彻又打了会儿球,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散场的时候林远问他:“江哥,出去吃点儿东西不?”
江彻又喝了口水:“等我回去洗个澡。”
林远道:“那咱们校外见。”
江彻拿着瓶水往寝室走,许是太热了,他将手里的矿泉水直接淋到头上,用手抹了把脸。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在他做出来极为赏心悦目,后面还有些想要和他搭话的男男女女。但江彻身上自带的那种强大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他们望而却步,江思简狗狗祟祟地跟在他爸身后,江彻对这些一无所知。
盛行高中的寝室大多是四人间的,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的那种,也有几个二人间,不过不多。江彻则自己独占了一个二人间,这些江思简早就打听好了。
江彻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拿着换洗的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江思简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整个房间和宾馆里的标间差不多,不过是多了
两个书架,布置的也十分具有书卷味。房间很大,有茶几,沙发,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两张单人床,每张床都带有一个床头柜,一盏床头灯。有一张床上没被子,凌乱的放着些江彻的衣服。
整个房间不算整洁,但也看得过去,很符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房间的特点。
江思简不敢长时间打量,趁着江彻没出来前钻进了衣柜里。
好在,江彻洗完澡就出去了。
江思简长舒了一口气,从柜子里走出来。
他是这样想的,等一会儿江彻回来了好好和他弹弹,他爸什么样的性格他能不知道吗?抓住他爸的性格弱点,让他爸把他收留了,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江思简坐在椅子上揉揉太阳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精神一放松还有点儿困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开门声,江思简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外面走去,是他爸回来了。
江彻见到屋里有人吓了一跳:“卧槽!你这个傻逼怎么进来的?”
江思简:“……”有点儿难过,大爸爸还是第一次骂他。
“你先冷静冷静,我不是傻子,我有话要和你说。”江思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企图让江彻安静下来。
哪知江彻一脚踹了过来:“老子冷静个屁冷静!”
江思简:“!!!”
他完全没想到他爸年轻的时候脾气这么暴躁,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江思简也不能站着挨打,连连往后跑去,边跑边回头喊:“你别激动,别激动啊,我真是有事找你,真的!”
江彻哪管那事,脾气上来了就是揍。
他随手抄起门口的笤帚拿在手里照着江思简打去,江思简十分灵活的上蹿下跳,过了好半天,也没被江彻打到。
但老子到底是老子,江思简还是被江彻逮着了,眼看着就要挨揍了,江思简忽然改变战略,他挺着胸,仰着脖:“你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我怎么着你了,你就想这么打我。”
江思简原本是想激一激他爸,让他爸舍不得下手。但后来越说越觉得委屈,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早已是他这个年龄所能承受得住的。先是相
依为命的父亲毫无征兆的自杀身亡,后又传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还变成了黑户,本来兴冲冲的以为能见到小爸爸,谁知找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兜里没钱没身份证,还哪都去不了,连吃饭住宿都成了问题。他知道江彻这个时候并不认识他,也知道江彻的做法最正常不过,但他就是委屈,太委屈了。
大爸爸不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对他耐心又温柔,不肯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他虽然只有一个爸爸,但可以说,大爸爸把缺失了的那份也补偿给他了,他比有些父母双全的孩子还要拥有更多的父爱。
江思简越想越觉得难过,说到一半时声音便有些哽咽,最后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掉:“我偷偷躲在这里是我的不对,可你叫我傻子,见到我就要揍我。我不是傻子,我聪明着呢。再说了,就算我是傻子,你也不能说打就打啊,我也是肉做的,我也疼啊。”
江彻举起来的手迟迟没有落下,不知为何,见他哭了,他竟也有些难受,甚至想去安慰他。
江彻慌忙将这种怪异的念头驱逐出去,手举起来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他将笤帚放在地上,皱着眉:“别哭了,娘们兮兮的。”
江思简抽抽鼻子:“我也不想哭。”但是控制不住啊,都多少年没哭过了,今天把这些年没哭的份都补回来了。
“再哭就滚出去。”江彻莫名地有些烦躁。
江思简瞬间不敢哭了,又抽了抽鼻子:“纸——”
江彻认命地扔过来一盒纸巾,江思简擤了下鼻子,又抽搭了下,才算真的不哭了。
☆、4、第四章
江思简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乖乖的放在大腿上,微微低着头,时不时地偷偷地瞟一眼他爸,十分的可怜弱小又无助。
江彻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江思简,摸着下巴,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自言自语:“还别说,这傻子长得真挺像我的。”除了那双眼睛。
江思简平时在外面,整个人的气质和现在的江彻差不多,但在他爸面前,他就从一匹狼变成了小奶狗。看人主要看眼睛,如果那双眼换成江彻的眼者把他的眼遮上看,那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江彻。
现在他这种小奶狗的气质,看起来只是有些像而已。
江思简小声反驳:“我不是傻子。”
江彻嗤笑一声:“神经病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神经病。”
江思简委屈地撇撇嘴。
“小傻子,你总跟着我做什么?”江彻将两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头也仰靠着。
“我找不到我妈妈了。”江思简此时的样子十分的可怜,他知道他爸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要是比他硬,他比你还硬,你要是装装可怜,他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是他小时候和他爸斗智斗勇得出来的经验,他幼时喜欢吃糖,晚上睡觉时还要在嘴里含一颗,这种吃糖的做法江彻当然不会同意,不给他吃,他就哭闹不休。江彻狠下心肠不理,越是闹越不给,后来江思简就换了个战略,从一开始的哭闹,转变成可怜巴巴地哀求,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眨啊眨的,他爸就受不了了,便让他吃一颗,但不能含在嘴里睡,吃完了马上刷牙。渐渐地,江思简就摸出他爸的脾气来了,再有什么事就可怜巴巴地哀求,百试百灵。
经过这一天,江思简对他爸的滤镜逐渐破碎,之所以还这么做,一来是想赌一把,二来是习惯使然。
本来江彻听他这么说确实是大动肝火,手痒痒又想揍他一顿,但一看他的表情,忍住了,还是不免皱眉:“你找你妈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妈。”
“算卦的说了,我只要跟着你就能找到我妈妈。”这是江思简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一个自以为不错的
借口。
“算卦的?哪个算卦的?”江彻倒是来了点儿兴趣,双臂从沙发靠背上拿下,背微微前倾着。
“就是算卦的,”江思简装出一副懵懂又朴实的样子,又偷瞟了下江彻的表情,发现他在听,没有想要揍他的迹象,便又接着道,“他说我来这儿找到你,就能找到我妈。”
江彻有了点儿好奇心:“你叫什么?家在哪?算卦的怎么知道的我?”
“我叫江思简,”至于地址,江思简胡乱说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又接着道,“我是被养父偷回去的,养父和养母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十多年前,养母来这里打工,有一天,在一个公园里看见一个男人推着辆婴儿车散步。走着走着,男人想上厕所。看看左右无人,就把婴儿车放在路边,他进小树林里方便,可能是觉得这里没人,不会有什么事,也可能觉得一两分钟的事,也不会出什么事。反正他大意了,哪知我养父恰巧路过那里,顺势朝婴儿车里张望了一眼,看看还在方便的男人,恶从胆边生,把尚在襁褓之中的我偷走了。有了我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来过这里,安心地在老家种地。我家被群山环绕着,出来一趟可不方便了。我十二岁那年,养父病死了,就剩下我和养母相依为命,但几天前养母也死了,她临死前可能是良心发现,就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我安葬好她的后事后,便想来这里找我的亲生父母。”
江思简说道这里时顿了一下,又偷偷观察他爸的神色,他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放心了许多。说起来他爸现在年纪还没他大呢,涉世未深还有些好骗。
江思简不免有些得意,但他马上发现他爸微微皱着眉,眼睛盯着他的衣服看,他身上顿时惊起了一片冷汗。他身上穿的还是穿越来的衣服,价值不菲,按照他刚才的说法来看,他养母的家境并不太好,怎么能穿这么贵的衣服?
现在这个年代虽然还没有这套衣服的款式,但是这个牌子已经有了。
江思简脑筋一转,马上不着痕迹的地道:“我把家里的东西全都卖了,换了些钱揣在兜里,一路走来的。可快到这里的时候,钱被小偷偷了,我去追小偷,回来时行李又不见了。
来时穿的那身衣服也破了旧了,这身衣服是我在垃圾箱里捡来的。”
真是太完美了!
闻言,一直不动的江彻马上嫌弃地捏住了鼻子:“你你你,垃圾箱里捡来的衣服你也敢穿?你不怕得什么病?”
“那有什么的,这衣服多好啊,我还是头一次穿料子这么好的衣服,”江思简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又恶趣味地往前边凑了凑,“你看看这衣服多好看,我挺喜欢的。”
江彻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有群苍蝇在追赶他似的:“你离我远点儿,别过来,再过来就滚出去!”
江思简心中暗笑,看到他爸的样子,突然舒畅了不少。
他又乖乖坐回到椅子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江彻怎么也坐不回去了,走到了阳台那,尽量离他远一些。
这么一闹,江思简再看他爸的脸上顿时没了狐疑之色,便放下了心,继续说着瞎话。
“好在我鞋底下还有点儿钱,我路过一个大庙时发现外面有可多人在算卦了,有个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的叔叔叫住了我,说他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年,一眼就看出我有心事,说要给我算一卦,不灵不要钱。”江思简道,“我一听可高兴坏了,就让他算算我妈在哪。他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告诉我,我妈还在这个城市里。具体方位算不出来,但是他给了我一个指点,让我一路往前走,见到的第一个姓江的就是我的贵人,他能帮助我找到我妈。我一直走一直走,刚开始见到谁就问人家姓什么,有的人不告诉我还要打我。后来我走到这时,听到有人管你叫江哥,我一听,你一定就是我找的人。”
江彻嗤笑:“你告诉那算卦的你姓江了?”
“是啊,他问我叫什么,从哪来,又问我多大了,生日时辰什么的。”江思简道,“说找人需要这些。”
“说你傻你还不信,”江彻慢悠悠地走过来,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你让那算卦的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