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霁终于看向他:
“不知是否因上次火毒之事让你误会。你上次帮我疏导,我记在心底。”
“但是楚尽霄,你现在应当思考的是,如何提升修为。”
“我在你这般大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这些。”
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说完之后低咳了声。
楚尽霄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人只有先想自己,才能想别人。”
那人的语调低沉,宛如鹤羽拂雪。
在说完之后,被风一吹便散了。
先想自己再想别人。
可是师尊却从未想过自己。
楚尽霄声音顿了顿,没有说出来,只是在那人离开后,暗自将医理藏了起来。
被童子抱到里面喂食灵液的孔翎也听到了这段话。
经过昨晚一夜在树上风吹雨淋,孔翎现在已经老实多了。
他刚开始骂了宁霁几句杂碎,又想到那人冷漠的将他当个玩意儿的话,心中堵的发慌。
一整晚时间,竟都没想楚尽霄几次。
反倒是他的身影总是浮现在脑海里。
孔翎出身高贵,还从未曾有被人当做玩意儿的经历。
导致他今早见了宁霁的时候,真是一眼就只看到了他。
旁人都被他当做了空气。
童子抱着他注入灵液。
孔翎灵识却死死的盯着宁霁。
然后……就听见了上面这段话。
心中又不舒服了。
对自己徒弟这么好,所以说这人果真是将他当做玩意儿?
他这样一想,更气的是又想到,不说阿楚了,就连童子的待遇都比他好。
孔翎:……!
见仙鹤蛋冒着黑气不吃,童子有些诧异。
不过也以为他吃饱了,就收了灵液,将蛋又放在了树上去,边放还边叮嘱。
“你要听话一些。”
“毕竟看起来你并不怎么讨仙尊喜欢呢。”
“像你这样的若是听话才能留在山上。”
孔翎:……
还不待他生气,童子又道:“唉,以前阿鹤来山上时,尊上可是很温柔的。”
他用你这个小可怜真是不讨喜的目光看着蛋,将他又放回了树上。
直到人都走了,孔翎才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连个仙鹤都不如。
孔翎:……!!!
想到山下那只蠢仙鹤。
孔翎收回灵识,憋屈着脸,更加愤怒的一头将自己埋进了草堆里。
宁霁晨起出去练剑。
他近来不能轻易服药,但短时间练剑却还可以。
解剑峰上又下起了小雨。
他抿了抿唇,在身上散热,面上微红之后,才慢慢收了剑。
不过,就在他正准备收剑的时候,目光却转到了树梢上。
那清晨雨后的树梢上停留着一只山雀,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那山雀与其他鸟雀不同。
在察觉到生人目光之后,惊悸之下,便扑棱着翅膀越上了更高的枝头。
宁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刚才忽然察觉到一股窥探的视线。
他指尖顿了顿,在山雀离开之后,目光往树丛里扫视一眼。
灵气悄无声息的覆盖山林。
小雨淅淅沥沥落下,在没有查探到什么后,他收回了目光。
也许是多心了?
他这样想着。
因为没有查探出什么,只得暂时放下。
山林中清晨还有些冷。
在山上呆了会儿后,宁霁扶起鹤氅,低咳了声,在雨停之后准备离开。
他收回目光后并未注意到,那山雀在他离开之后就悄无声息的自己化为了粉碎。
山上又安静了下来。
宁霁抬头望着天边,这时忽然一只纸鹤飞了过来。
“尊上。”
纸鹤像上次一样点头落在了地上。
他认出是勤务堂的纸鹤,指尖微微顿了顿。
“可有事?”
于何已经许久未见尊上。
自上次心中情绪浮动之后他立马调整了心思,本以为今日面对尊上已经无碍,但是当那头一开口,他眉心却还是跳了一下。
旁边人只见他屏住呼吸神色严肃,却不知于师兄怎么了。
只一个个好奇的往这边张望着。
耳边的嘈杂声叫于何从仙尊声音中回过神来。
低声道:“尊上,过些日子九州大比,您还要像往常一样带队吗?”
九州大比。
宁霁眉梢皱了皱,若非于何提醒,倒是差点忘了这事。
九州大比就在不久后了,上次议事的时候倒也提过。
宁霁作为天下剑道第一人,玉清宗修为最高的人,一直是他带队的。
于何虽不知尊上伤势到底如何,但顾忌到如此,于是还是早些问了句。
若是尊上不行,抱琴峰的年师叔也行。
他心中忐忑,传音符那头静静的。
宁霁垂眸思索了会儿。
若是往常他一定会拒绝,但是自从之前关于伤势有了些猜测……
他便有了新的决定。
就在于何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淡淡开口道:“这次便依旧是我吧。”
“你稍后将愿参加大比的弟子名单统计出来。”
九州大比要求是结丹期以下。
赢了的人,可随意前往当世这些顶尖仙门中游学,获得九大宗门藏宝阁令牌。
可谓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往年参加的人就有许多,确实得多做安排。
宁霁这样想着,便吩咐了下去。
于何没有料到尊上会答应,诧异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
“是,尊上。”
他嗓音有些哑,又有些激动。
在尊上答应后,瞬间又想到。
若是尊上这次带队的话,那么他此次就能与尊上同行了。
于何耳后微红,尽力克制着自己。
宁霁不知道那头于何的心思,顿了顿又问:“可需要我来勤务堂?”
玉清宗的精英弟子不比新弟子。
于何虽是师兄,但未必能震的住。
更何况,这次各峰的亲传弟子也不少。
他想着事情能顺利,便多问了一句。
于何瞬间更加紧张了,极力镇定下来之后,低声道:
“尊上若是能过来,便更好了。”
宁霁点了点头:“你今日先整顿人数,本尊明日会过来。”
他说完之后切断了传音符。
那头于何不仅没想到尊上会带队,而且还要亲自过来。
他被尊上明日要来这件事情砸的头晕目眩的。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脸上慢慢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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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宁霁刚应了下去,不过几日,这次的九州大比是解剑峰上那位带队的消息迅速便传遍了玉清宗。
各峰的弟子原本还在犹疑观望,此刻听见带队长老的名字之后心都落了下来,立马就准备跑去勤务堂报名。
生怕晚一步,名额就被占了。
几个勤务堂的弟子走在路上,边说边感慨着这次运气好。
“虽说上一次还是尊上带队,但是他如今已经很多年不出山了,我原本以为这次要换别人了呢。”
“是啊是啊。”
“这次都没想到尊上会继续带,可真是意外之喜。”
几人议论纷纷,都对这次的事情惊讶无比。
“剑尊可是当今剑道第一人,虽说一直身在玉清宗,但是解剑峰上规矩森严,之前竟从未接触过,也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得剑尊指点一二。”
周阳开口道。
不过他说着说着,却不由说到了解剑峰上的那位楚师兄身上。
“说起指点,玉清宗内得尊上指点最多的应当是楚师兄吧。”
“哎,你们说,这次尊上带队,楚师兄会不会去啊?”
说话的是抱琴峰的一位弟子。
他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话音落下,却见周围静了下来。
一抬头,刚才话题中的人竟然就在面前。
“楚师兄。”
他咳嗽了声,有些议论人被当面捉住的尴尬。
楚尽霄眉梢顿了顿。
前段时间身体好了之后,他已经搬出了鹤雪院好几日。这几日一直在自己院中,倒是没听说师尊的事情。
今日刚好准备去勤务堂办事,这才听见了他们的话。
几人停下来行礼。
“楚师兄好。”
因为之前曾一起上过课,见久了楚尽霄的样貌,他们对于楚师兄便比之前那些新弟子好了许多。
只将他当成普通人来。
见遇见,便只好行礼。
楚尽霄皱了皱眉:“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周阳见他真不知道,不由也有些诧异,忍不住开口:“九州大比啊。”
“按照往常惯例来说,近些日子也该开始了。”
这个楚尽霄自然知道。
不过他在意的是方才听见师尊的名字。
“你们方才说剑尊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之前才替师尊疏导火毒的缘故,没有人比楚尽霄更明白师尊身体状况。因此他完全没有想到师尊会带队。
只是听见几人提到师尊名讳有些好奇而已。
谁知道周阳却睁大眼睛,一脸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楚师兄,你在说什么?”
“这次大比的带队人是宁霁剑尊啊。”
“你不是应该比我们先知道吗?”
他一脸见鬼的样子。
楚尽霄也皱起了眉。
“楚师兄,到底怎么了?”
周围人见他皱眉,小心翼翼问。
不过很快,楚尽霄便回过神来。
他微微顿了顿,抬眸道:“没事,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你们去忙吧。”
他没有多加解释。
几人虽然奇怪,但也只好按捺下好奇,转身离开。
一直到人走后,楚尽霄才收敛下表情。
师尊带队了这次大比?
他皱了皱眉,正想到了他的身体,却又因那日宁霁的话止住脚步。
师尊让他不必插手,确实是……他的能力不够。
若是他的修为能够提上去,再努力一些,或许师尊便无法推开呢?
这个想法原本只是突然冒出,此刻不知为何却像是生了根一样。
扎在楚尽霄心底。
他眸光微闪,犹豫了会儿后抬起头来。原本只是准备去勤务堂拿东西,此刻脚步顿了顿,却又去了另一边。
因为楚尽霄不在,鹤雪院这几日又恢复了清冷。
童子晚上替尊上温着酒,等尊上练完剑回来。
他支着手摇着扇子,一边望着门外。
“你说这几日怎么一直是阴雨天啊?”
童子叹了口气。
孔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他怎么知道。
就听童子又道:“尊上身体不好,这种阴天最难受了。”
因为这句话,孔翎嘴上一卡,心底刚准备吐槽的话不由微微顿了顿。
两人刚说着,宁霁就回来了。
他今日换了一身白色的狐裘,在这种湿冷春日倒是暖和些。
远远的那人撑着伞回来。
孔翎犹豫了一下,听见脚步声后放出灵识回头去看,瞳孔却微微一缩。
宁霁很少全身是白。
往常总是用黑色鹤氅压着,叫人望着一副肃杀孤冷模样,不敢直视。
此刻他一身雪衣狐裘,素伞微雨下,竟是多了几分隔于云端的缥缈。
童子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去。
孔翎目光却不自觉望向他面容。
在看到宁霁依旧是戴着那副鬼面面具的时候有些失望。
不过就在他刚准备收回目光时,却微微一怔。
原来是宁霁发间散落了一点桃花。
这时候正是桃花谢去的时候,满园子都是山树轻粉。
童子今日用扫帚扫去了不少。
孔翎也只将它当做寻常俗物,却没想到……这俗物落在发间还怪好看的。
宁霁鸦羽青丝未曾竖冠,只随意用白色发带挽住。
那一片桃花瓣掉落的时候,便是顺着那抹鸦色滑落。
苍白,鸦羽,与桃花。
一瞬间叫天生爱慕好颜色的孔雀心中怔了怔。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幕只有他看见。
宁霁与童子说完话,不再理会他,转身便入了室内。
院中不知何时只剩了他一颗蛋。
孔翎脑海中回想着那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忽然有些好奇宁霁的样貌来。
这人气质如此,到底长什么样?
这好奇心一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孔翎心中顿了顿,一方面觉得自己怎么能对情敌好奇,一方面又觉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只是多了解情敌一下,想要知晓阿楚喜欢什么样的样貌而已。
不过,他自己虽然这样想着,但在宁霁让人将他放在树上之后,却始终没有再理会过他。
宁霁刚回到院中,便看见桌上多了一张字帖。
童子将温好的酒端过来道:“尊上,这是傍晚的时候,勤务堂那边送过来的。”
“说是让您过目。”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尊上会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