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程斐努力包裹,奈何浴袍实在太大,他又太瘦,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脖颈处一片肌肤,书房的灯光明亮,更是把上面零星几个红点照得一览无遗。
过分明显的痕迹,让木然的邵听风突然呛水似的猛地咳嗽起来。
程斐一直心虚着,见他表情似乎受到惊吓了,立即此地无银地解释:“咳,蚊子好多。”
刚说完他就恨不得自打嘴巴,除了纯情小学生,谁会眼瞎到把吻痕误认成蚊子包?他还不如不解释呢!
谁知邵听风停止咳嗽后沉默了两秒,竟然信他的鬼话,轻轻点头然后指着客厅里的斗柜:“药箱。”
程斐哪里好意思逗留,支棱起浴袍的领子擦耳朵上的水珠,扔下一句“我睡了”快速走回房间。
沐浴露和洗发水清新的香味逐渐远去,邵听风的手指僵在半空,许久才放下。那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背后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还残留着没有褪去的红痕,任由它们绽放在他的目光下。
缓缓收回视线,邵同学的表情四大皆空,依旧无波无澜。
一双耳朵却,悄悄红了。
最后,不仅没有因为那人离开而消弭,反而越烧越旺,从耳朵蔓延至全脸。
邵听风用手扇了扇,发现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能乖乖坐在椅子上发呆,直到脸颊冷却。
屏幕上的美女抖胸扭臀,波涛汹涌。邵听风冷冷盯了她一会,鼠标移到“举报”按钮,在一大堆选项上找到“色.情”和“三俗”,漠然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一夜情对象住进来是什么感jio?
邵听风(表面):(— —)
邵听风(内心):0(≧口≦)0
☆、有加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有点点少,干脆就跟这章合在一起了,大家翻到后面看哟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叮铃作响。
程斐揉着肚子苦大仇深地醒过来,除了偶尔的轻微刺痛,手脚也冰冰凉凉的,跟温暖的被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感觉让他感到陌生极了,若不是知道主角身体健康,他都要以为自己穿到了病秧子身上。
第一天上课不能迟到,程斐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宿舍里静悄悄的,邵听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昨晚熬夜看直播醒不来?
程斐正要在他门口敲敲,宿舍大门开了,穿戴整齐的邵听风从外边走回来,手里还提着两袋子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半袋猫粮和一堆猫罐头。
程斐诧异地问:“你大清早出去喂猫了?”
昨天晚上的短暂相处没有拉近两人的距离,邵听风依旧对他毫无回应,沉默地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放地上,然后就自觉坐在饭桌前,视线露骨地移向厨房,明晃晃地彰显出他此刻的需求。
他似乎是吃一堑长一智地提前预警程斐可能会无视他的“暗示”,下一秒,平坦的肚子就发出一阵短促的“咕噜噜”,清晰无比,难以忽视。
正打算随便用即食面包敷衍的程斐:“……你想吃什么?”
邵听风云淡风轻:“也不需要多丰盛,昨晚那样就行。”
程斐:……你大爷!你还客气上了?
他甚至怀疑这舍友身怀异能可以操控肚子,否则怎么就那么恰到好处地响呢?
虽然腹诽了一顿,但程斐还是睁着惺忪睡眼,乖乖给俩人准备了早点。时间和材料都有限,做不出复杂的菜谱,便用奥利奥、海苔饼干、炼奶、淡奶油做了两种口味的木糠杯。
邵听风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脑袋磕着饭桌。他前额的刘海翘起一小撇,大概没睡好的缘故,本来就不是浓眉大眼的狭长眼睛只睁开一半,看着很像表情包上的“(- -)”,又像只懒洋洋正在等待投喂的大猫。
程斐把木糠杯端出来时,那双眼睛瞬间睁大,狭长的丹凤眼都变得圆圆亮亮的,方才的颓唐一扫而空。
他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猫粮来了!”
正用小勺子舀木糠杯投喂自己的邵听风:???
——
等他们吃完早餐已经临近上课时间,程斐不认得教室,自然是跟着舍友一起走。邵听风人高腿长,走起来却慢悠悠的,遇见校园里的流浪猫还要蹲下来rua几下,若非他几次崩溃催促,大概是要打算薅够才走。
两人赶去教室时,班里已经坐了十几个学生。
美术教室总是乱糟糟,画板画架静物台七零八落,地上还散落着斑驳的陈年颜料,以及油光可鉴的铅笔灰,整个教室唯一整整齐齐的,大概就是他们出现在门口时,那齐刷刷一同看过来的目光。
几个学生跟邵听风打了招呼,邵听风面对老同学跟对程斐没有任何区别,一视同仁地贯彻了“惜字如金”方针,一声不吭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众人显然也对他毫无回应习以为常,没有继续跟他攀谈。
程斐想了想,还是道了句:“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插班生,程斐。”
教室立即安静,学生彼此交换一个警惕而克制的眼神。他们当然知道班里要来新生,但昨天晚上全班都收到奇怪的通知,不仅要求他们不准借宿舍给新生,辅导员甚至暗示新同学是个不学无术、来混日子的废材,禁止他们跟他走太近。
本以为插班生是个恶霸式的人物,没想到眼前的男生清瘦修长,虽然长相打眼到甚至惊艳,为人举止却十分坦然大方,亲和力十足,怎么看都不是个坏学生。
可辅导员的“谆谆教诲”还回荡脑海,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敢搭理,纷纷转过脸或者低下头,装作忙自己的事。
场面略有尴尬,幸好这时候老师进门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四五十岁上下的女老师表情肃穆,巡视一圈后,一双精明的眼睛在程斐的方向停留几秒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恶意。
“上课。”她冷冷道。
这是插画班第一节人体素描,在讲解了半小时的伯里曼人体基础结构后,两个身体精壮的中年男模特走进来。按照老师吩咐,二人把衣服脱得精光,自然光投射到他们身躯上,肌肉组织块状分明。
年轻的学生们表现出美术生的专业素养,虽然大家都很兴奋,但眼神里连半点猥琐都无。静物台上的裸.男对他们而言也只不过是长得特别点的苹果,作画的时候,哪里会在意苹果是啥性别,他们眼中只有一条条明暗交界线。
程斐昨晚临睡前才知道课程,此时手上没有画具,正要跟女老师解释。
女老师却先一步发难,留得长长的指尖直指他:“喂!你怎么回事?画具呢!”
程斐不卑不亢地回答:“抱歉老师,我昨天才入学还没来得及准备画具,可以请半节课去购买吗?”
美术生画材短缺是常有的事,美院里往往也配备相关文具店,方便学生补给。一般情况下只要跟老师报告一声,课间课堂在附近买点画材是没有问题的,
谁知那女老师十分不近人情,直接劈头盖脸呵斥:“画具都没有,还上什么学!既然休学都能休几年,那干脆就回家呆着,我们学校毕业证可没那么好混!”
她声音十分尖利,教室中所有人都看过来,目光透着几分茫然,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突然发难。
“想上学就上学,想早退就早退?你当我的课是逛街?”女老师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开口,“要么就这样上课,要么就回家!”
程斐微微皱起眉,大致猜到她必定被“关照”过。秦绅伦不愧是小说中日后只手遮天的男人,看来是铁了心要让他校园日子不好过了。
但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程斐随手捡起地上不知是谁散落的废纸,往墙上随手一步,一展平,另一手则捡起地上的炭精条,在指尖打几个转儿。轻轻一笑:“既然如此,这些便是我的画具。”
别说女老师,连其他人都惊了。
“你……”老师目瞪口呆,一口气噎在喉间,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训斥。
她嘴巴张了张,正要开口,一个画架突然横飞过来,险些擦到她胳膊。画架摩擦着地面,不偏不倚,刚好停留在程斐身侧。
邵听风那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冷冷响起:“我的借他。”
众人扭过头,邵听风堪堪收回修长的脚,木着脸:“可以开始画了?”
他眼皮懒散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短短几句话却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空气中透着一种莫名的紧绷。
半晌,那老师才结结巴巴道:“既,既然小邵借给你,那你就画吧。”
她看向邵听风的神情,明显有些忌惮。
但面向其他学生,她又怒了:“看什么看!今天下午要完稿,还不快点画!”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作画声。学生们跟鹌鹑一样缩着肩,却忍不住偷偷看她吃瘪的表情。邵听风的背景他们大概知道一点,但还从没见过老师对学生怂的。
女老师大概觉得脸上无光,咬咬牙,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不出意外的话,她估计要下午收作业才回来。
等她一走,程斐就悄悄挪到邵听风旁边的位置,小声道:“谢谢。”
突然的靠近让邵听风僵住,微不可查地往旁边挪了挪。
幸好程斐没打算跟他有更过分的肢体接触,道完谢就掂起炭精条准备打型。谁知下一秒,邵听风就随手扔了两盒笔过来:“答谢,削了。”
程斐打开一看,24支2B,24支8B,一共48支。
“……你确定是全部?”
邵听风又不说话了,目不斜视开始作画。
“那,我削了可以借一支吗?”
回应他的是舍友慢吞吞的“嗯”。
程斐嘴角弯了弯,从他的工具箱里拿起美工刀。自从毕业后再也没削过笔,手一时生疏,削得又慢又费,笔头都削断好几次。
同学们时不时瞟过来两眼,对插班生感到好奇,但没一个敢上来跟他说话。
上午课堂邻近结束时,程斐才勉强削完这该死的48支笔,趁着离下课还有的两分钟功夫,他刷刷往画纸上勾了几条线,线条潦草简陋,也看不出什么形。而其他人的画稿已经是像模像样的半成品,有几幅甚至画得很不错,跟他们一对比,程斐的几条线就是来胡闹的鬼画符。
邵听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默默看着他起草完那几笔,幽幽问:“中午吃什么?”
程斐削笔削得满头是汗,回瞪他一眼:“饭堂。”
邵听风又不甘心地提醒:“你昨天进门的时候说……”
程斐:“你行行好,午休只有1个小时。”
“进门的时候说……”
“来不及。”
“进门……”
“闭嘴!”
邵听风露出失望的表情,仿佛他是个违背誓言的大猪蹄子。
背信弃义的渣男程斐没有心软,领着舍友去了饭堂。幸好原主的饭卡里还有好几百的伙食费,就沾着原主的光请舍友吃了顿午饭。私立饭堂的口味还不错,但邵听风兴趣缺缺地扒拉几口,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半天也没咽下去。
期间他电话响了起来,邵听风懒懒摸出手机,见是个陌生号一时没接。就算是不怎么美好的午餐,他也不喜欢被打搅。
“怎么不接?”程斐疑惑,“要是不接就挂了吧,很吵。”
邵听风这才慢吞吞按下接听键,搁在脸颊,含糊不清地“喂”一声。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邵听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咀嚼停了下来,在程斐低头吃饭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蹙。
没听几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冷了几分,邵听风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也没跟程斐解释,自顾自拎着电话就走出饭堂。
程斐以为他只是去接个电话,谁知吃完自己的饭,又等了十分钟也不见他回来,干脆把他剩下的饭菜打包好,自己先回了画室。
他本打算趁午间休息借着一点记忆把模特默写出来,谁知一进教室,蓦地发现自己的画纸不翼而飞!
画板画架还在原来的位置,偏偏上面的画纸被撕掉,只留下粘着画板的四个边角。
画室中午不锁门,谁都可以出入,这就意味着谁都有机会会做手脚。程斐能感受到同学们对他的到来感到排斥,但无冤无仇人家也不至于排斥到撕掉他寥寥几笔的草稿,唯一的可能是秦绅伦把手伸到了教学楼。
他真是低估了渣攻的无耻程度,万万没想到对方还能搞这种不入流的小动作。
不过这点雕虫小技,程斐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又借了邵听风一张纸,重新裱上画板。趁着午休还有十分钟时间,大刀阔斧把整个画面的涂成了灰黑色。
下午上课,邵听风依旧没出现,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回到教室,看到那黑得油亮醒目的画纸,先是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上午交白卷,下午交黑卷?”
程斐也不解释,淡定地坐在椅子上。
学生们虽然十分费解,但不好意思一直瞧着,等模特就位后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他们学画不过几年,所学都是最基础传统的起稿方式,在同龄人里从未见过这么另类的起稿,打心底觉得花里胡哨,不以为然。
程斐在角落里并不起眼,没多久大家也就把他的黑稿子抛之脑后。
画室里重新响起刷刷作画声。
程斐进度严重落后于其他人,但似乎一点都没有着急着上手作画,反而悠然地抱拳观察起模特。俗话说七分画三分看,如何看也是一门学问,看得准画得才精,看不准,再多线条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