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女士?”
吕诗丽一惊,立即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她用大衣牢牢地包裹住儿子,还用身体挡住他,随后这才转过身:“谁……啊,是你啊,虞先生。”
虞舟察觉到了吕诗丽糟糕的精神状态,他稍微后退一步,这个贴心的举动让吕诗丽又放松了一些。
见状,虞舟笑得更温和了:“吕女士,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吕诗丽赶紧笑道:“当然可以了,是要问孙小姐吗——我可以再回忆一次的。”
“不不,当然不是这个。”虞舟摇了摇手,“我们已经弄清楚厕所的死亡陷阱了,只要不冲厕所就可以,我想问的是……”
虞舟本想直接提及男孩,但他见吕诗丽一副惊惶的模样,便改口道:“你听说过‘平安隧道’吗?”
吕诗丽立刻认真起来:“这、这就是我们这一次的……鬼蜮的名字?”
虞舟在吕诗丽对面坐下,他笑着温和地道:“是的,没错,你是龙江人吧,我以前听说过报道,好像是龙江地区也有个平安隧道,我当时……”
这一段话实际上完全是假话,虞舟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拉近和单亲母亲的距离,稍微消除她的紧张和恐慌,简单的话术。
两人开始聊到家乡,吕诗丽的精神状态终于舒缓了一些,虞舟看着情况和她绕圈子,在他们熟悉地直呼彼此的名字时,他才委婉地问道:“我看吕姐你一直这样包着小宝……小宝不会气闷吗?”
吕诗丽一愣,随后结结巴巴道:“会吗……不、不会的……”
虞舟的提议堪称春风拂面:“要不然给我抱抱吧,我就坐在这里不动,吕姐你也能腾出手上厕所吃东西,我家里也有个表弟,他现在快上初中了,他小时候我——”
“不用了!”吕诗丽断然拒绝,她刚松懈的精神像是被危险触动一般,顿时又紧绷起来,“谢谢你啊虞舟,但是不用了,我来就好。”
“妈妈……”小男孩的声音从衣服中传来。
吕诗丽收紧了手臂,有些神经质地摇头:“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小宝露出来!我不能让小宝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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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站大厅。
“失败了?”楚恒愕然,“还有人能拒绝你的套话?”
虞舟无奈地笑了笑:“很抱歉,但我的亲和力也是有限度的,对一位被死亡威胁的单身母亲来说,我的交涉没有作用。”
缪宣有些苦恼:“本来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才让你一个人去……看来也没用啊,因为是男性所以会让吕诗丽感到威胁吗?”
“这不是威胁不威胁的问题,性别也不是决定因素。”虞舟摇了摇头,“我认为吕女士的精神状态有些糟糕,她可能有相关病史,她现在在排斥一切靠近她的个体,不论身份性别年龄甚至种族。”
楚恒紧紧皱着眉:“但她那样用衣服包着那小孩……那小孩子不会难受吗?”
“能这么办呢?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刺激她。”虞舟揉了揉太阳穴,“用暴力手段一定是不可行的,可是用语言又根本没有办法劝阻……”
这听起来可真是太棘手了,缪宣叹了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火柴黑烟中传来的声音——那凄厉的“我的儿子……”
“那接下来怎么办?换人吗?”楚恒一边问一边销毁长椅上的便签纸。
虞舟点点头:“也只能如此,我们先去找嫚妮,那位女士应当能够顺利沟通,再不济可以用情报和道具换取情报。”
缪宣站起身:“那走吧,她应该在服务站外面——李国立呢?”
虞舟:“还没有走出便利店,等他离开时我们再回来。”
他们现在这个在大厅中的位置是非常优越的,可以监视到大部分人的动态,餐饮区和休息室的大门是一览无余,便利店也能够望见一个影子,更别说是经过大门出入的人。
虞舟洒下的小东西足够监视李国立的动向,李国立现在已经被他认定为隐藏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虞舟绝不会放松警惕。
在定好接下来的行动后,楚恒和冯钱嵘留在服务站中,虞舟和缪宣则离开服务站寻找嫚妮。
缪宣的小地图在这个鬼蜮中受到了一定的压制,他能够探测的范围大大缩减了,范围面积至多只包括服务站,无法同时检测整个服务站停车场和厕所。
服务站外直接连接着停车场,橘黄色的暖灯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地面,服务站上方的空间仍然拢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在这样的灯光下,这些一人高的仙人掌就显得格外阴森。
两人最后在服务站后方的墙根找到了嫚妮,而在他们抵达时,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劫掠。
“婊子,把东西给我,你他吗敢咬我?!”
男人一巴掌把瘦弱的女人扇倒在墙边,他伸出手就要抢女人抱在怀里的塑料袋,却不想女人抬起脚就踹到了他的下体。
男人发出一阵杀猪一样的惨叫,不断喊出污言秽语,但他堵住了逃跑的路线,女人无法逃脱,紧接着男人立刻反应过来,抬起拳头就要玩女人的脸上砸。
又见到这样的场景,缪宣一步上前伸手劈在男人的手臂上,反手一扯一甩就把男人倒掀出去,他甚至都不用发力,一只手就完成了整个吊打的过程。
男人痛呼:“你管什么闲事!”
虞舟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脸:“许昌?你又在做什么?在鬼蜮里劫掠伤害无辜的同伴吗?”
此人正是发放食物时收到呕吐物的那个中年男子,他盯上了能拿到两份食物的嫚妮,因此竟想了个办法把她堵在这里。
许昌这一回也看清楚了管闲事的人,他心中暗道晦气,缪宣几人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而且他们昨天还弄死了一只怪物,这样的团队许昌可不敢惹。
于是许昌一言不发,抱着手臂转身就走了。
见人已经认怂离开,虞舟便把视线转向垂着蹲在角落里的女人,他温声道:“你好,我们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或者做一笔交易也可以。”
嫚妮紧紧抱着怀里的塑料袋,她抬起头,有些麻木地看着虞舟和缪宣,在短暂的怔愣后才回过神。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起来:“好啊,你们一起吗?”
第四百四十九章 双刃裂鬼蜮零十四
死亡率,四分之一
缪宣皱了皱眉:“不,我们没有用暴力威胁的意思。”
一起?先不提他们刚帮这女人解了围,要是他们真想暴力逼供或抢劫,一个人就够了,这女人还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虞舟沉默了片刻,拍了拍缪宣的肩膀:“小宣,交给我吧,她不是这个意思。”
缪宣一愣,当即就把C位让给谈判专家。
虞舟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需要询问你一些信息,而作为报酬,我们也可以给你有关这个鬼蜮的准确情报……或者道具。”
女人一愣,随后她才反应过来,她一回想三人刚才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什么啊……你们找我是为了这个?”
“没错,我们……”虞舟顿了顿,还是不大习惯直呼名字,便问道,“请问你贵姓?”
嫚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奇异地看着虞舟与缪宣,良久后才笑起来,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免贵姓李,先说好,报酬的话我要情报,而且我知道的东西非常少,不过我会知无不言,但你们不可以反悔哦。”
虞舟:“没问题,接下来的五天内,我们会将得到的信息整合,一旦推断出死亡条件就会告诉你,这个价码如何?”
“听起来真是不错,好啊。”嫚妮轻佻道,“不过你们不用问我,我还能拒绝不成?”
虞舟点点头:“那么李女士,第一个问题,你怀孕了吗?”
嫚妮一愣:“什、什么?”
“怀孕女性一般会在三到四个月显怀,而在此之前在外形上是看不出来的。”
虞舟轻声解释道:“这个鬼蜮一直在给你双份补给,巴士司机的话中也泄露了诸如‘孩子们’等相关信息,再加上道具的辅助鉴定,根据我们的推断……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你‘怀孕’了,上车的并不仅有十九人,而是整二十人。”
嫚妮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这……这不可能!”
虞舟叹了口气:“你能够确定吗?”
不,嫚妮完全不能够确定,她回忆着进入鬼蜮前的生活,这半年来她没用过保险套,只吃药的话……不对,她换的那种药……
女人变换的神情回答了虞舟的问题。
“很抱歉这些问题都是侵犯隐私的,但特殊时期,我不得不这么问。”虞舟沉默片刻,温声道,“假如你真的怀孕了,那么……能够回忆起这孩子的父亲吗?”
嫚妮下意识地抗拒:“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我一定要回答吗?”
虞舟道:“是的,这个身份很重要,我们在这个鬼蜮中的存亡与‘婴儿’息息相关,而‘婴儿’的父亲很有可能就在我们当中,你有本就认识的人吗?”
“不!没有!”嫚妮这一回的反应迅速而强烈,“你们我都不认识,我就是一个人上的火车,我——”
“那么那位‘李国立’呢?”虞舟问道,“那个把自己的脸毁掉的男人,一直坐在第一排的那个人。”
嫚妮想要说出口的否认戛然而止。
虞舟从口袋里掏出便签本,上面是他给李国立绘的全身素描,他没有画脸,也没有画衣着细节,只是描了一个体态。
但这些就够了,以虞舟的绘画功底,他已经活灵活现地捕捉住了李国立的肢体特点。
嫚妮死死盯着便签纸,她的脑中划过一个个模糊不清的人影,这个人她见过吗?这个男人看起来太普通了,她见过许许多多类似的,但在这几个月……
虞舟轻声描述,帮助女人回忆:“重体力劳动者,经济拮据,藏头露尾,行踪不定……”
“我想起来了!”嫚妮恍然醒悟,“我想起来了,今年夏天……是七月,不六月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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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站大厅。
楚恒等到了回来的两人:“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最有可能的身份是通缉犯。”虞舟在楚恒身边站定,递给他一张便签,“姓武,名字不清楚,是两个字,大致外貌是这样的。”
楚恒接过便签,记住面貌后立即销毁:“犯了什么事?”
虞舟低声道:“故意伤害,五起谋杀,袭击警察,行为影响恶劣,虽然还没有被法院审判,但大概率是死刑。”
楚恒啧道:“杀过人?这就麻烦了。”
是的,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隐患完全是两种人,一旦手上沾了血,突破了那层薄脆的道德底线,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敬畏之心了。
楚恒一想到这个“李国立”竟然还有时间寻欢作乐,顿时就更觉得事情棘手:“逃多久了?”
缪宣:“根据李女士回忆,她说警方的通缉令显示是有两年了,本来是跑到了海外,不知为什么今年上半年又从南越偷渡回来的。”
楚恒忍不住嗤笑:“回来干什么?国内的鬼蜮更香甜?”
“虽然听起来可笑,但我觉得这倒可能也是一个理由。”虞舟一本正经道,“他对兑换道具并不陌生,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我怀疑他很可能走过不止一个鬼蜮——像我们一样。”
对本地人来说,他们在当地的鬼蜮中将更有优势的。因为鬼蜮的来源一定会和诞生地有关,鬼蜮中的元素将全部来自当地,也许是历史人文,也许是习俗事件,甚至连鬼蜮内的地形、使用语言和鬼怪模式都受到地域影响。
比如“海妖悬崖”一定在欧洲,“墨西哥农场”大概率在美洲。
缪宣纠正道:“不,最多一个A级鬼蜮的经历量,再多没有了。”
那个“李国立”头上的血条有限,没有蓝条,这不是久经鬼蜮老手的数据——缪宣自己不具备参考价值,但像是楚恒和虞舟这样久经考验的人,他们的血条远超普通人,而且两个人都有蓝条,这一眼就能看出差异来。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虞舟点点头:“他的人还在便利店里,但是我们不清楚他即将拥有的道具。”
楚恒不屑:“他就算拿到道具还能怎样?小心他的暗算就行了,等到‘父亲’的谜底揭露就立刻把他处理掉。”
在这一点上三人达成了共识。
楚恒:“那么对其他人的控制也开始吧……接下来鬼蜮会越来越危险,不要让他们触动了什么要命的机制。”
虞舟:“不用你说,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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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蜮里不分日夜,在离开巴士的第十个小时后,赵老师进入了休息室——休息室里的已经有不少人了,比起环境糟糕还被怪物监视的餐厅,休息室的环境已经堪称天堂了。
虽然墙壁上仍然挂着人鱼的画像,但这又如何,人们已经知道受害的条件是夫妻,只要没有结婚恋爱不就能进来了?
规避鬼蜮的规则,从中找到一条生路,牟取生机和利益,这是所有人都本能会做的事情,但是……很可惜,意外和危险往往就是这么发生的。
赵老师在进入休息室后,立即泪如雨下,她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把白玉兰吓了一大跳:“赵老师,赵老师,别哭了,怎么了?”
赵老师松开手,直直地看着白玉兰,悲伤地道:“我的爱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