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路荀回答的爽快,女人诧异的看向了路荀,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那么快。
路荀又恢复了傻白懵懂的模样, 女人心里松了口气, 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 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神色。
“那我们走吧, 老族长等人应该已经在宗祠候着。”
路荀跟着她, 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江柯镇过于寂静,小路上黑漆漆的,女人提着油灯,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担心路荀没跟上。
路荀所住的房间离宗祠有一段距离,如女人所言,他们到的时候,祠堂已经站了不少人。
老族长坐在方木桌前,翻着手中的族谱,笔墨放在了一边。
“路远来了……”
其中一人喊了一声,那老族长被人搀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路远,你的舅舅不在世,我们江柯镇会替你舅舅收留你,原因阿华已经和你说过了吧,这是我们江柯镇的规矩,不许收留外人。但你身世可怜,我们也不忍心让你在外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老族长言辞凿凿,说的情深意切,就好像真的在心疼路远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孩子,你愿意入我们江柯镇的族谱吗?”
路荀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后,一脸感谢的看着老族长。
“老族长这么做也是不想坏规矩,既然你们都这么热心的收留我,我当然也会遵守江柯镇的规矩。”
“这是答应了……”
镇民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镇民对族长说道:“既然路远已经同意了,那老族长还是快些开始吧。”
老族长摸了摸胡子,声音苍老又沙哑,“路远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就一切从简,早点结束吧。”
说是从简,还真的挺简单的。
有人从祠堂供桌上,拿起了两支香,在烛火上点燃后递给了老族长,祭拜了下江柯镇的先祖后,再由老族长在族谱上,添上了路远的名字。
说起来,也没路荀什么事,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点香祭拜,看着他们将路远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就算是简化版的入族谱。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谁送路远回去?”
“不用麻烦,我来的路上记住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忙了一天了,大家都很累。”
路荀摆手拒绝,苏清珩还在他屋里,这么送来送去的,万一被撞破就不好了。
他这么说,众人也没有坚持。
现在路远已经入了族谱,成了定局。在他们眼里,路荀以及是个将死之人,也不必在浪费时间,和他虚伪的客套。
白天的还对路荀热情如火的镇民,现在看路荀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这么明显的差距,任谁都能看出来,但是路远不能。
路荀始终急着自己扮演的是一个傻愣的书生,规矩礼貌的朝着众人施礼道晚安。
路远越是傻白懵懂,镇民们就对他越放心,拎着镇民们递给他的油灯,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江柯镇位置偏僻,连夜晚的拂过,都带着几分鬼气的阴森。路过来时的田地,出现了一道陌生的气息,路荀眉头一蹙,顿时心生警惕。
背后凉风习习,路荀这一回头,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眼前略过,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路荀想也不想直接跟了上去。
那身影溜得不快,应该是想让路荀跟上。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就闯进了白天的那片树林。
那黑衣人不在向前跑,而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同路荀面对面。
“是你……”
路荀说不上意外,他眉梢一挑,声音冷然。
黑衣人的脸上带着面具,一身的魔气已经敛去,正是路荀两年前下山历练时遇上的面具魔修。
“虽然没必要同你解释,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声,不管是修道还是修魔都会有那么些散修的存在。”
“所以,你这大老远的跑到江柯镇,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是散修所为,和你们魔族没关系。”路荀眉梢一挑,又道。
“我怎么不知道恶贯满盈的魔族,还这般在意自己的名声。”
“那你现在知道了。”面具魔修轻声一笑,“但你说的没错,我到这来并不是为了解释这个。”
路荀看着他不接话,那面具魔修又道:“我是为你而来。”
“哦?”
路荀从储物戒中将那日被击碎的玉佩拿了出来,在魔修面前晃了晃,道:“是为了我,还是为它?”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路荀点头不语,他知道面具魔修指的是原主在魔窟里发生的一些事。路荀一直在意的是,原主是否已经和魔族勾结上,但他始终得不到答案。
这魔修出现的及时,路荀正想从他这套些话。
“没什么想说的?”
“你想我说什么?”
路荀和他打太极,这面具魔修知道的肯定不少,路荀同他说话得稍微斟酌一下,魔修看起来不好糊弄,又特意给路荀留字条。
是知道他没有记忆,才故意给他看原主小时候发生的事,还是想着借着小时候的记忆来试探什么,又或者另有目的?
两人沉默着对视,最终还是魔修先败下阵,“当时在地牢里,可是你几次三番问我江楚楚的下落。现在,你们俩怎么反而……”
魔修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
路荀想想,寻了个适当的问题问他,“楚楚为什么会成为摘星楼的楼主。”
“这个……你不如亲自去问她。”面具魔修盯着路荀看了一会,见他没有要继续问的意思,有几分烦躁。
“你们俩有什么想说的,就不能自己联系吗?为什么总是把我当信鸽,我很忙的好嘛。”
总是?
所以,原主和江楚楚有过联系。还是通过眼前的面具魔修传话,且不止一次。
也算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但路荀更想知道传话的内容。
他以为原主没有和江楚楚联系过,所以魔修才会给他写着「摘星楼」的字条。但魔修这句话足以表明两人是有联系的,那为何还要给他留字条?
江楚楚给原主传话,那肯定是知道原主的身份。
可裴渝又和江楚楚相识,且听裴渝的叙述,那江楚楚又好像不知道原主是玄山派的弟子。
“这次你又替她传什么话?”
魔修看了路荀几眼,有几分疑惑。“你以前还让我不要再替她传话,怎么又想听了?”
“不说我走了……”路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故作要离开。
魔修忙喊住他,“等等,我说。我要是不把话传到位,这女人又要来我洞府里堵我,我是魔修,她一个道修成天堵我算什么怎么回事?”
魔修抱怨了一会,才道:“她说,她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就算是你也一样。”
“就这?”路荀眉梢一挑,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路荀也分析不出什么其他的。
“还有,年后便是仙门大会,她也会去,她想和你当面谈。”
仙门大会三年至五年间举办一次,原主十五岁时曾参加过。所有仙门里中名列前茅的弟子可参加,说起来也就是门派之间的切磋和比试。
玄山派的参赛名单中,肯定有顾云舟和裴渝。苏清珩此次一举迈入金丹期,定然也会被要求参加。至于路荀,他应该也逃不掉。
那的确是个好时机,摘星楼虽不是仙门世家,但仙门中地位特殊,就算不参加,但出现在仙门大会上并不奇怪。
除了各门派弟子相互切磋,也有个门派仙尊也会一同前往,算是个交流会。
路荀问他,“说完了?”
魔修点了点头。
“那你走吧……”
魔修站着一动不动,路荀看了他一眼。“有话一次性说完。”
“求求你给她个答复,我不想每天醒来都看见她伫立在我的床头。”
路荀:“…”
“好……”
魔修戴着面具,但路荀从他的眸子里看见了一抹激动的神色,“你同意?那你说,我替你传。”
“说完了……”
“啊?”魔修愣了一下才惊觉,路荀的那声好不是在应他,而是在回复江楚楚的那句——想当面和你谈。
“只回一个好?”
路荀看着他不答话,漫不经心的神色像是问:不然?
魔修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开了,至少给了回答,算是能交差?
魔修离开后,路荀提着油灯回到了住处。
苏清珩见他进来,头也不回的说,“师兄,床已经铺好了。”
路荀应了一声,脱下外衣,苏清珩伸手接过他的衣服想替他挂起来,在碰到路荀衣服时,眸色一变。
温柔的语调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漠。
“师兄去见了谁?”
路荀:?
苏清珩对上路荀浅色的眸子,语气平静,语调带着点冷意。
“师兄身上沾染了魔气,是那位戴面具的魔修?”
第49章
路荀拿衣服的手一顿, 转过身自己将衣服挂了起来。
“我都没和他交手,衣服上应该没沾上他的气息。”
路荀知道苏清珩对魔气的感知力非常强,但是没想到他不仅能对魔气如此敏感。
已经突破金丹期的苏清珩, 竟然还能通过魔气辨别对方的身份, 这就有点可怕。
路荀也不得不承认他见过,而且……
他背对着苏清珩,眸色一暗,苏清珩是不是在怀疑他?
路荀已经确定, 当时在地下赌庄时, 他拿了面具魔修的玉佩, 苏清珩一定是看到了。但是他为什么会在顾云舟走过来时,故意提醒他, 又替他掩护?
“沾上了一点……”苏清珩道。
他垂下眼眸, 浓密的上睫毛扫过眼睑,投下一道阴影。语调没有方才的冷意, 只是闷闷的, 听起来不太高兴。
路荀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正要往口中送,被苏清珩拦住了。
“冷了,别喝。”
路荀在玄山派习惯了喝冷茶, 因为玄山派气温暖和,冬季和春季没什么两样。
但江柯镇现在冰天雪地,这冷茶自然不能和玄山派的比, 若不是屋子里烧了火, 这茶壶的水都快结成冰。
修士不惧严寒, 但苏清珩却惦记着他身上的寒毒未解。
路荀对上苏清珩冷着脸的关心,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不同我置气了?”
苏清珩将他手里的茶杯拿走后,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了桌上的茶壶,语气有几分不自然,“我去沏一壶热茶。”
他起身去倒水,又忙着烧水,冬天水烧的慢。苏清珩注入些许灵力,火倒是旺了些,屋子里的温度也跟着暖和起来。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苏清珩悄悄叹了声气。
镇子上的东西都是最为古老的,烧水也不便利,在苏清珩灵力加持下,没一会,炉子上的水壶就发出了呜呜呜的声响。
他重新沏好了茶,给路荀斟了一杯茶。
担心路荀渴了,急着喝茶,他又特意用灵力将茶水弄凉了些,不烫口了才递给路荀。
路荀润了润喉,重新看向苏清珩。
“不问了?”
苏清珩将头偏向一边,没有说话。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他。”
这个他指的就是面具魔修,听着路荀主动提及,苏清珩有几分意外。
“他引我去了白日我们去的那片树林。”
路荀边同他解释,边拿起了新的茶杯,倒了杯茶后塞进了苏清珩的手里。
“你那日应当是看见了,我拿了他的玉佩。他来同我要的。”
路荀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自然也没办法和苏清珩说实话,他只能寻一个苏清珩比较容易信的借口。
他进门时,苏清珩因为他身上沾染的魔气一时冲动的质问他。待冷静下来后,又强压着心底的不高兴,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路荀当即就心软了,不知为何,他现在就是见不得苏清珩难过或委屈。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那枚玉佩,放在桌上,玉佩已经被路荀用灵力修复好了。
“师兄没给,他没同你争吗?”
“没有。有些事我暂时不能说,因为我自己也没弄明白。但是……”路荀撩起眼皮,他的语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认真。
“小师弟,我真的不想骗你。”
“裴渝应该有同你说过,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屋内柴火烧的正旺,火光映照在路荀白皙的面上,苏清珩从他的眸子中看见了跳跃的火苗,星火忽明忽暗,心里微微触动。
“我六岁来到师门,他们都告诉我是师尊将我从魔窟中救出,但是却不曾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路荀睫毛轻颤,语气平静,“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告诉我。”
“你肯定看出了那魔修和我有些许牵扯,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对我下杀手,但从他的反应,我想他应该是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所以我不排斥他刻意的接近,因为我也想知道当年的事。”
路荀同苏清珩目光对视,清澈的眸子中写满了坦诚。
“就算那是不好的回忆,但也是我记忆里的一部分。”
“师兄……”
“我说的,你相信吗?”
苏清珩眸光微动,对上路荀询问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
“只要是师兄同我说的,我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