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很久了吗?”
程司珝是等了好一会,但是对上路荀含笑的眸子,否认道。
“也刚到……”
碰头后,四个人朝着雅集阁而去。
雅集阁是专门提供议事聚会的场所,因为琼州镇来往的商贾多,免不了谈生意喝酒,雅集阁便是最好的去处。
四人一到门口,便有小厮迎上来,“公子们晚好,预定了哪个厢房?”
“风雪间……”
“我观四位公子气度不凡,原来是参加此次仙门大会的仙长。”那小厮笑了笑。
“请四位仙长跟我来。”
一进厢房,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到了,四人刚踏进门,就有几个弟子站起来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了一番,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后,方才落座。
路荀扫视了一圈,大半是生面孔,前几年交过手的都还没到,余光看见程元稹和袁家少爷等一众世家子弟聚在一起。
万花门的弟子也都还没到,自那日救出黎墨后,路荀便没见过黎墨,经过被劫走一事,万花门的人将黎墨护得更紧。
路荀这几日闲一会忙一会的,也没去看望他,心里正想着,等黎墨来了,就客套的关心几句。
想法刚从心里冒出,就见黎墨跟在几个师兄身后走了进来,一见到路荀便不管不顾的贴了上来。
“我要和路路坐一起。”
那两位师兄拿他没法,也就由他去了,路荀往旁边挪了挪,正好给他让了个位置。
“路路,我这几日好想你。可惜师兄们都不让我出门。”黎墨说着,又有些不满,他小声抱怨道:“你怎么都不来看我。”
“我那日被魔修所伤,近几日也在修养。”
路荀骗起人来没有丝毫愧疚,说的煞有其事,黎墨立刻忧心的看着他。“伤得重不重?还有哪里痛吗?”
黎墨上下其手,在路荀身上胡乱摸着,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是真的挺担心,因为路荀是为了救他才会闯进魔窟。
可他这动作落在苏清珩眼中就格外刺眼,但他为了和路荀拉开点距离,特意坐在裴渝的右手边,路荀则坐在裴渝的左手边。
两人之间隔着裴渝,可又忍不住的往路荀身上瞟。
但路荀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虽然苏清珩的本意是想和路荀稍微保持点距离,但路荀的漠不关心让他有那么点气闷。
眼下见他和黎墨聊得火热,心中的郁气更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黎墨的手,那目光活像要将黎墨的手给剁掉。
裴渝都被他吓得一激灵,“你不高兴,为何不坐过去?”
一听这话,苏清珩又默默的收回视线,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很快,人陆陆续续的都到齐了,聚会也就这么开始了,无非就是做个自我介绍,相互眼熟一下,接着就开始吃吃喝喝。
若遇上了志同道合的,便会开始你来我往的交谈。
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轮到了袁家少爷那,路荀冷不丁看见袁家少爷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而袁少爷身边的程元稹安静的反常,他一向喜欢表现,可今天除了自我介绍时说了几句话,便再也没有开过口。
许是知晓程司珝不喜欢他,为了不惹程司珝厌烦,这才安安分分。
既然程元稹不惹事,路荀也不会无聊的去理他,无视了袁家少爷的投来的视线,继续听着黎墨聊趣事。
“我这有个好东西,可是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来参加此次聚会的,几乎都是想要表现自己,也有不少是带着炫耀之意而来,将法器宝物带在身上供人观赏倒不稀奇。
说话的是和程元稹一起的盛家公子,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忘忧露听过没?”
他将小瓷瓶托在手掌心,举起来给众人看。
“喝了就忘记忧愁吗?”
那弟子一开口,不少人都跟着笑了出来。
“真这么神,世间就没有烦心事了。”
玩笑开起来,一言一语的说着,话题都偏了,忽有一个弟子反应慢了些许,站起来问道。
“这是我想的那个忘忧露吗?”
盛家公子笑道,“那得看看你想的是哪个?”
“我知道的忘忧露,本该叫做妄念水。”
“哦,那还真是你以为的。”
盛家公子这么一说,不少人跟着好奇起来。
“妄念水?这名字有意思。”
“快,具体说说。”
盛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将妄念水给倒入了酒壶中,摇匀了才道:“这妄念便是欲念,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心中有欲。”
“你要给我们喝这个?”
“修道之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一心求道也是求,欲想飞升突破,那也是欲。”
“就是啊,又不是修无情道,谁会没有欲念。”
“我不喝,我还想找个合我心意的道侣。”
盛公子也不恼,摇头一笑,“非也……”
这妄念水所指的欲,并不是真的七情六欲全无,而是执念过深的欲,会使人生出心魔的欲。
这欲会使人道心不稳,滋生心魔,从而堕入魔道。
这么一说,众人又有几分好奇。
“所以,这是用来考验道心的?”
盛公子点头,“是也不是……”
“别卖关子,快说!我都好奇死了。”
几人催促了几句,那盛公子给自己斟上了一杯,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下去。
“若是心存魔念,喝下去便会痛不欲生。可若是虔诚求道之人,喝了便会提升心境。”
“那可是个好东西。”
“可不是,盛公子出手,岂能不好?”
几名弟子飞快的吹捧着盛公子,可眼神却落在了那一壶兑了妄念水的酒壶上。
盛公子大方的将酒壶递出,“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既然带来了,自然是要与众人共享。”
“我相信在座诸位都是虔诚求道之人,这东西虽好,但以我们金丹期的修为却被不能多饮。一人一杯正好,就从这开始传吧。”
众人一听,又是好一番吹捧。酒壶传到自己手中后,都迫不及待的给自己斟上一杯,像是证明自己的道心虔诚,又期待着心境的提升。
顾司珝没什么兴趣,可传到他手中,虽觉无趣,但在场人多,左右也不是什么违忌品,也没必要彰显自己的独特,配合的斟了一杯。
他身旁是苏清珩,接着是裴渝,然后就到了路荀手中。
“不说这妄念水是否真的那么传神,但是加在酒中倒是让酒水更醇香。”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原来真是这样。”
“不管他传不传神,就当喝了杯陈年好酒。”
众人嬉笑一番,见路荀还没斟酒,便催促道。
“这比得上百年老酒的香气,路小友快喝呀。”
第69章
路荀端着酒杯,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觉得奇怪,金丹期的修士鲜少会有入魔的,连元婴期都在少数,化神期、合体期和大乘期这三个阶段的修士, 一着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相对而言, 当心境跟不上修为时才会误入歧途。
他们不过是区区金丹期, 哪里用得着妄念水来提升心境。这么一想, 路荀又觉得这位盛公子本意不在于炫耀,路荀目光扫过,见程元稹眼巴巴的模样, 似乎很期待他喝下去。
注意到路荀的目光,程元稹立刻别开了眼,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假装同身旁的人搭话。
连程司珝都喝了, 路荀也不不可能做特例。而且他不喝, 众人肯定会追问。
最终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将酒杯倒扣, 众人这才将目标转向了他身边的黎墨。
“下一个, 下一个。”
“轮到黎小友……”
见众人视线转移, 路荀悄悄的将喝下去的酒用灵力逼了出来,拿起桌上的帕子, 吐在了帕子上。见没人发觉,将帕子藏在了桌角下。
他本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程元稹那个眼神让他不得不警惕,总感觉是针对他而来的。
众人闹着轮完了一圈, 盛家公子才突然道, “在座的有没有什么非常恐惧的事?妄念水会加深心底的恐惧, 但是不会持续太久,都只是心理作用。”
喧闹的饭桌顿时安静下来。
“不是吧?盛公子现在才说?”
盛公子立刻道:“抱歉,我忘了。你们也别紧张,渡过恐惧也会提升心境。”
“盛公子都这么说,大家就不用慌张,修炼哪有易事,不过是心里的恐惧,等突破元婴期也有这个考验。”
“也是,不过提前经历一下,说不定对突破有帮助。”
这么一想,众人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愉快的聊了起来。
“我没什么恐慌的,非要说也就担心找不到道侣。”
——噗。
众人轰笑,互相询问起来。
“你怕什么?”
“我怕鬼……”
众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怕鬼?”
“修道之人怕什么鬼?”
那青年面色一红,“不、不行吗?”
另一个金色道服的青年弱弱的举起手,“我,怕疼。”
“…”
众人惊愕变成无语。
“那你是怎么修炼至金丹期的?”
“修炼中磕磕碰碰,大伤小伤那都是常有的,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受伤?”
“怕归怕,疼归疼。”金色道服的弟子道:“怕疼也阻止不了我修炼的决心。”
“…”
“等等,你是轩辕门的?”他身旁的人开口问。
金色道服的弟子点头,那人又问。
“我听轩辕门有一个特神奇的弟子,他一边练剑一边哭,那人……不会是你吧?”
“这事我也听过。”
“我以为是个新进门的小弟子吃不了苦。”
“是我……”金色道服的弟子有几分羞?耻,“我就是怕疼,掉眼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黎墨听了也觉好笑,转头问路荀,“路路,你有惧怕的事吗?”
“蛇……”
黎墨有几分诧异,随即又讨好道,“没事,下次遇到蛇,我帮你赶走。”
路荀:“不必,有大师兄给我的引爆符,炸死就完事了。”
正在幻想着路荀看见蛇时,害怕的躲进自己怀里的黎墨:“…”
“那你还害怕什么?”黎墨不甘心,木着脸继续问。
路荀认真的想了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
他曾经想通过识海来翻找原主丢失的记忆,然后在识海深处找到了一些记忆,路荀以为会是很重要的记忆,结果发现——
被原主埋在记忆深处,让他害怕的事情是……被关禁闭。
比关禁闭更可怕的是……关禁闭超过三天。
路荀:“…”这太丢人,不能说。
黎墨一心想找一个,能在路荀面前表现的机会。
路荀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扯了扯嘴角。
“没有……”
黎墨蔫了,默默的转过头不再说话。
袁少爷举起酒杯,“难得今天与和诸位道友一聚,我敬大家。”
有了袁少爷起头,就开始轮番敬酒,酒过三巡,路荀忽觉脑袋有些晕沉,他酒量算是不错,不知是不是陈年酒比较烈,胸口微微发闷。
路荀察觉自己有了醉意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不胜酒力的苏清珩,却见他面不改色。对面有人举杯邀苏清珩共饮,苏清珩没怎么拒绝,端起酒杯就往口中送。
路荀正奇异苏清珩的酒量一夜之间见涨,却见苏清珩喝完之后,悄悄用灵力催散酒力。
“我出去透透气。”
路荀同黎墨和裴渝说了一句,又和程司珝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苏清珩在路荀说话时,就注意到,但是强迫自己不去看。待路荀走出门后,苏清珩转头看向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跟出去。
又是一轮敬酒结束,安静了一晚上的程元稹忽然开口道:“菜都吃的差不多了,你们有没有想吃的,我再去点几道。”
有几个修士不客气的报了菜名,程元稹给身旁的几个好友使了个眼色,三四个人结伴出去。
“点个菜要这么多人吗?”
黎墨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在意,今日的聚会的开销全都是程家人所出,也许他们还想再点些其他的。
几人前脚刚出去,当即就有人站起来给程司珝敬酒。
“程二少爷,我代表在座的道友们敬你一杯,你可是我们的大财主。”
半开玩笑的话,程司珝也配合的喝了一杯,“不用一个个敬,别灌我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闹着,苏清珩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路荀一离开,他就心不在焉,两厢挣扎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走廊两边都是路,苏清珩逮住一个路过的侍女,侍女表示没有见到白色道袍的修士。
雅集阁不止在厢房点了熏香,就连长廊都飘着淡淡的熏香味,扰乱了苏清珩的敏锐的嗅觉,一时间他也感知不到路荀的气息。
路荀出来是透气的,厢房里的熏香熏得他浑身难受,加上饮了酒,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尤为明显,哪晓得出来吹吹风,却连长廊上都是厢房中的熏香味。
大概是他脸色不太好,把迎面走来的侍女都吓了一跳,问其缘由后,知道他嗅不惯熏香的味道,便带他去了没有熏香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