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暨指着江临鼻子骂,“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我怎么就招惹了你们这两个麻烦精,你知不知道那是四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啊你就赶往牢里送,还让人打他,你知道打死皇子什么罪名吗?嫌昨晚难民没把卫家一锅端了,等圣旨来灭门是吗?”
尹大人在大理寺当差多年,什么案子没查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碰到过,但大理寺十年都不如当一年盛京府尹发的脾气多,头发更是大把大把地掉,尹暨觉得这盛京府尹再当两年,不,一年,甚至可能一年都用不到,他就会一命呜呼直接躺棺材了。
尹暨当官这么多年也从没怕过那个报案的人,但卫家这两口子着实让他怕了。
别人报官都是小事,即便有死人的,也就一两个,只有卫家,这两人会用板车运尸体到衙门,送了一板车又一板车!
送难民,一送几十上百个也就算了,还敢掺一个皇子进去,到底是嫌命长还是活腻歪了!
尹暨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就是后悔,当初怎么上了这两祸害的贼船。
江临一点都不生气,等尹暨骂完还笑嘻嘻的给他端茶递水,“尹大人,这事也不能怪我们啊,谁知道堂堂四皇子竟躲到难民堆去了,还蛊惑难民去杀人越货,你说他好好当他的皇子,不去做这种事,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可再怎么样,他也是皇子,江临,你就不怕上头那位追究?还有,四皇子身上那些伤是你的人弄的?”
江临点头,直接承认了,“我弄的,他该死。”
“至于追究,一个利用难民残杀百姓引起盛京动乱的皇子,他有脸追究吗,如果追究,谁又知道四皇子是不是得了他的授意这么做的。”
“尹大人可有听到最近盛京城内的传言?”
传的是长德帝昏庸无道,上天降下天灾人祸以示惩戒,如果长德帝不思悔改,上天便会降下更大的惩罚。
这次的传言虽然跟江临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也不是不能利用,而且江临相信长德帝不会追究他的,还得赏他呢。
传言尹暨有所耳闻,他打量着江临,目光充满了怀疑,江临一看他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为自己辩解,“这回真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干的,”江临笑了下,吐出两个字,“太子。”
长德帝如今跟太子很不对付,不对付到他私下召集朝臣说过好几次要废太子的话。
不仅因为曹兰儿跟卫肃那段旧情带来的迁怒,还有太子派人杀大皇子的事。
哪怕长德帝在曹兰儿的提醒下,很快派了人去接大皇子,但还是晚了一步,太子和曹兰儿先后两批杀手抵达边关,大皇子先是被暗算中毒,接着又受了重伤,跟当初的卫云昭一样,只差最后一口气就命丧黄泉了。
也因为伤害得太重,不好将人转移回京,长德帝只能派了太医到边关医治大皇子,虽说命保住了,但大皇子是说什么都不肯回京了,差点把长德帝气昏。
派人杀大皇子这事曹兰儿跟太子母子两都有份儿,但曹兰儿怕长德帝想借机废太子,所以自己背了罪。而长德帝虽不能借刺杀大皇子一事治太子的罪,但已彻底跟太子离心,两边在朝堂上都已是相看两厌了。
因为对太子不满,长德帝就一个劲儿地捧六皇子,太子在朝堂上受了什么委屈,就开始在外面传长德帝的谣言,父子两是杠上了。
蝗灾旱灾两灾齐来,加上难民闹事死了很多百姓,太子可不又抓住机会借题发挥了。
这父子两狗咬狗,倒让他们占了个便宜,所以江临觉得,狗咬狗的戏从来都是最精彩的。
太子跟长德帝那点事,尹暨自然是清楚的,他长叹一口气,“太乱了,”百姓乱,朝堂乱,就连这亲父子都乱,没一个好东西。
“行了,你回去吧,四皇子的事本官会上报皇上,具体如何处置他等皇上定夺,你别掺和了,”尹暨心累的赶人。
江临很听话,转身就走了。
就快了,等这次的大灾过后,就到报仇的时候了。
江临活动了下手腕,蠢蠢欲动想拳打狗皇帝脚踢曹兰儿,送他们夫妻一块上路。
而被江临惦记的狗皇帝正看着奏折疲倦的揉眉心,干永福奉上茶水,小心的问长德帝,“皇上,可是又有什么坏消息?”
“不,是好消息,”只是他高兴不起来。
长德帝把奏折直接扔给干永福看,干永福看完折子上写的内容便知道长德帝为何不高兴了。这是下面州府呈上来关于治理蝗灾成效的奏折,蝗灾初步得到了控制,用的是江临提供的法子。
若这是别人出的主意,长德帝只怕早高兴的大手一挥要赏了,可偏偏是江临,卫云昭那个男妻,跟卫云昭如出一辙的不讨喜,长德帝能高兴起来才怪。
干永福想了想问,“皇上是在为如何赏赐江临而发愁吗?”
长德帝的确发愁,主要是他一点都不想赏。
干永福讨好地笑笑,“皇上,奴才倒有个法子。”
长德帝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
干永福道:“奴才记得安阳伯府的世子之位至今还空着,这江临既是安阳伯府出身……”
干永福话没说完,长德帝就指着他笑了起来,“老东西,鬼精鬼精的,不错,是个好主意,既如此,那就拟旨吧,封江临为安阳伯世子。”
一个本就属于江临的世子之位,被长德帝拿来做了封赏,还大张旗鼓地下圣旨,搞得像天大的恩赐一般。
江临接到圣旨时就呵呵了,果然是狗皇帝。
江临立了大功,最后却只得了这么个赏赐,朝臣是领悟到长德帝对卫云昭两口子有多不满了,也因此,都没人敢帮江临说话。
而这个封赏除了长德帝很满意外,还有个人也很高兴,那就是一直惦记着让江临当世子的安阳伯。
从赵秋如疯了后,江临就再没去过安阳伯府,只他安排在伯府的眼线秋水时不时送来消息,会告诉江临安阳伯和江镇的一些动向。
安阳伯就那样,依旧沉迷他的秋水美人,没搞别的事。但江镇就不安分了,经常旁敲侧击询问安阳伯立世子的事,想让安阳伯立他为世子。
要么就是出去找自己找媳妇,想寻个家世好,能帮衬他,在家里又受宠的姑娘。江镇自己没什么能耐,但对未来媳妇却挑剔得很,家世,长相,品性,年龄,样样都得好。
赵秋如疯了不能帮他相看,安阳伯沉溺温柔乡懒得管他,他就这般挑挑拣拣自己找了大半年,然后一个也没成。
江镇怨他娘,怨安阳伯以及恨死了江临,可惜他不敢来招惹江临,只能在心里诅咒他。
这回,他心心念念的世子之位被一道圣旨赐给了江临,安阳伯对此高兴得都合不拢嘴,马上就让人下来去请江临回安阳伯府,江镇则气得鼻子都歪了,转身就回房间扎起了江临的小人。
江临收到安阳伯让他回府的消息也不意外,但他没去,他并不想当这个世子,也不想去给自己添堵。
安阳伯听到下人的回话是有些不悦,不过也就一瞬,反正江临已经是世子了,他有出息,往后安阳伯府也会好起来,回不回家也没那么重要。
安阳伯很大度的表示,等江临不忙了回去看看就行,反正那是他家,他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然后这话被江镇知道了,江镇就更气了,狠狠在小人身上多戳了几根针,咬牙切齿地念着江临的名字,“江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总有一天你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我都会一一抢回来,我还会要了你的命!”
又一根针落在小人身上,力道太大,直接穿透小人戳伤了他自己,手指出了血。
……
与此同时,六皇子府中
一个黑衣暗出现在越恒跟前,慌乱道:“殿下,不好了,那个女人逃走了!”
第85章
妃子在尼姑庵里削发当了尼姑, 儿子在大牢里差点让难民给打死,长德帝收到消息,整个人先是恍惚了一瞬, 然后才想起生气。
先骂派出去找苏贵妃和四皇子的人没用,人就在盛京城外, 也相当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躲了大半年,派出去那么多人竟谁也没发现。
还有尼姑庵那些人也是胆大包天,竟敢窝藏皇帝后妃,须得将整个庵堂拆了, 所有人斩首, 长德帝觉得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愤怒。
至于四皇子,就更是个该死的了, 竟煽动难民闹事,闹得整个盛京人心惶惶, 都骂他这个皇帝昏庸无能,长德帝一想起那些谣言就头疼, 是越想越气, 甚至想那些难民怎么不干脆把四皇子给打死算了。
等气完媳妇孩子,长德帝就开始追究是谁把人送到府衙大牢去的了。
众所周知,是卫家人把那些闹事的难民送到府衙去的,四皇子也在其中, 所以怎么看这事儿都跟卫家脱不了干系。
长德帝坐下喝口茶, 冷笑着用手叩桌子,“卫家卫家,一个小小的卫家未免也猖狂过头了,竟敢连朕的皇子都敢下手!”
四皇子除了身上被难民打出来的伤外,手脚筋都被废了, 长德帝从尹暨口中得知四皇子在府衙大牢并伤得很重的消息后,就立马派了太医前去给四皇子治伤,又派了干永福去问四皇子话。
四皇子告诉干永福,是江临将他害得这般惨的。
“江临,卫云昭,”长德帝手攥成拳头,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两个名字,随后拳头重重捶在桌上,“宣!给朕把卫云昭江临二人宣进宫来,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动皇子,是不是连朕这个皇帝也要动!”
干永福连忙躬身退出去吩咐人到卫家去传话,等交待好,自己又迈着小碎步走到长德帝身旁劝他别生气了。
长德帝捏了捏眉心,“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干永福走到长德帝身后帮他按头,“皇上,龙体要紧,其他都是小事,只要您龙体安康,便无人敢造次。”
长德帝哼了声,“卫家那两逆贼连皇子都敢伤,有将朕放在眼里吗,朕真是想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长德帝这话说得太真心实意,是彻彻底底动了杀心,脑中也闪过一个念头,对干永福招手,“你来。”
干永福忙附耳听吩咐,长德帝道:“去把前头传话的人追回来,重新派人去卫家,记得要悄悄的,就说朕有要事相商,不许旁人知道,听明白了吗?”
干永福正要点头,就听长德帝又说话了,这回声音更小,他得凝神仔细听才听清楚,听完就是真的惊到了。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让人去办,”干永福强压着心底的震惊,躬身退了出去。
长德帝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可以看得出来,因为刚才想出来的好法子,心情不错。
看干永福交待好事又要进来了,长德帝唤出暗卫,冷漠地吐出几个字,“卫家,一个不留。”
暗卫眨眼间消失不见,干永福也正好进来回话,“皇上,都按您的吩咐去办了。”
“很好,人来了就让在外面候着,朕有事要办。”
“是,”干永福清楚,这所谓的有事要办是为了拖延时间。
在长德帝起身去开密室时,干永福很识趣地退了出去,今日注定是无法平静了。
就不知是卫家能躲过这一劫,还是皇上达成所愿。
长德帝在密室享受着美人的贴心侍候时,干永福派去宣卫云昭二人入宫觐见的宫人到了卫家,只有一个人,从言行举止来看,并非太监,身上的衣服也普通常服,怎么看都不像宫里宣人觐见该有的样子。
卫云昭二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来人,来人直接掏出一块腰牌怼到了卫云昭眼前。卫云昭是认识那腰牌的,确实乃特制腰牌,只是不常见也不常用。
江临见卫云昭点了头,便冲对方道:“那麻烦大人稍等片刻,我们去换一身衣裳就跟您走。”
江临说完就被对方冷冰冰地拒绝了,“不必,皇上有要紧事急召二位进宫,跟我走就是。”
江临和卫云昭对视一眼,心中怀疑更甚,他试探地说,“那等我们交待管家一声便走,”江临说着就要喊管家。
对方厉声打断江临,“皇上是要要紧事召卫大人和世子相商,事关重大,不得张扬,二位请!”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催促着二人快些出门,态度很强势。
江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笑笑,推着卫云昭轮椅往门口去,“好,大人勿怪,我们这就跟大人走。”
“荀七,记得跟周成望他们两说一声,皇上召我和卫云昭进宫,今日不能给他们做糕点了,让他们明儿再来。”
江临推着卫云昭走得很快,也不回头,只仰天对着空中喊,吩咐事情。
宫里来的那人一听江临的话顿时就怒了,直接呵斥他,“不是说是秘密召见不许声张吗,你好大的胆子…不对,你们府上有客人?”
来人脸色不太好,显然没想到还有这茬儿。
江临回头解释,“大人不必担心,周成望和杜玉翎二人的父亲都是朝中要臣,他们可信也有分寸,绝不会说出去的。”
在听到江临有意点出来的两个名字后,来人脸色更难看了,周杜两家的少爷竟也在卫家。
江临看他这样,还关切的询问,“大人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府上刚好有会医术之人,要不先给您看看?”
江临说着就要叫人,但被来人阴沉地打断了,“我没事,快些进宫吧,不要让皇上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