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笑意乍一看是温柔的,仔细品尝,却能发现里面的兴奋跟激动,和对接下来的好戏的期待。
“我叫伏孤青。”
长沙发上的三个小孩儿挨个介绍了自己,伏孤青的目光落到坐在女孩儿旁边的常平身上,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小孩儿长得可真可爱,像招小姑娘喜欢的精致娃娃一样。”
常平乖巧地笑着,“谢谢大姐姐的夸奖。”他看了眼厨房的方向,问:“大姐姐跟乔映哥哥认识吗?”
“当然认识啊。”伏孤青说:“我跟他都认识十几年了,怎么会不认识,你常佼哥哥我也认识。”
常平做了个明显的歪头动作,“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你也长得很好看,我就喜欢长得的人,你乔映哥哥也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那种听话有乖巧的小孩儿,他可喜欢了。”
伏孤青话里有话,三个面对她的小孩儿却全然察觉不出这份意味深长,她随即很快地补充道:“不过也是,谁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儿呢?”
乔映跟常佼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下午,常佼把精心制作的十几道菜品端到桌子上,无视对面常宋菱跟常柯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视线,取下围裙,进去找乔映撒娇。
“哥哥,做这么多甜点做什么,他们又都不吃,哥哥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
乔映戴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你口味噬甜,多做些你不是更高兴吗。”
闻言,常佼眼睛一亮,“哥哥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给我的,没有他们的份儿。”
乔映:“……”
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常佼双眼都是亮晶晶的,像有满天星辰趁人不注意,悄悄藏在了他可以媲美夜晚的漆黑瞳眸中,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美。
乔映隔着锡纸,小心地捏了个蛋挞起来,边缘的蛋挞皮烘得酥脆松软,层层叠叠的脆皮将里头的软嫩滑弹的蛋挞芯簇在了一起。
“常佼。”
常佼听着他的声音,眼睛盯着他的动作,以为他要像刚刚一样喂给自己。
他于是凑近了点,正准备张嘴,就听乔映开了口。
“帮我把常平叫过来尝尝。”
他咬字音咬得很准确,确实是常平,跟常佼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常佼:“……”
他陡然沉默下来,胸腔像是充满了气的氢气球,胀胀的,如鲠在喉,难受却不能直接吐出来。
常佼抿了抿唇,声音很冷地喊:“常平,过来。”
常平从沙发上跳下来,一颠儿一颠儿的跑过来,“哥哥,怎么了?”
乔映在常佼身后招了招手,“刚烤好的蛋挞,你年纪最小,让你先尝尝。”
常平“哇”了声,“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他伸手,正准备接过乔映手中的蛋挞,后脖颈不轻不重地摁上来一只手,虎口处动了下,捏了捏他的后颈皮。
“小平不喜欢吃甜的,对吧?”
常平没能从常佼的语气中察觉到不对劲,乐呵呵地开口:“哥哥记错了,我喜欢的呀,我最喜欢吃甜的了。”
常佼:“……”
乔映抬头扫了他一眼,弯下身捏着锡纸边缘侧过来,“咬这里,有点烫,先吹一吹。”
常平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甜点上,鼓起腮帮子,“呼啊呼”地吹了好几下,才避开乔映的指尖,把脆皮跟蛋挞芯一起咬下来小口,留下整齐的牙印。
他两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吐字,“这个好好次!”
乔映顺势把手中的蛋挞递给他,常平捧着蛋挞,仰头笑道:“哥哥做的好好吃!我最喜欢吃蛋挞了,比妈妈做的好吃好多!”
乔映又揉了揉他的头,“出去吧,待会儿吃饭了,还有更多的吃完饭再作为饭后甜点来吃。”
常平捧着蛋挞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与他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常佼不乐意了,他眼里情绪沉沉浮浮,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往乔映旁边凑了凑,挡住他往外看的视线。
“哥哥,我也想吃。”
乔映指着托盘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蛋挞方阵,“拿来吃。”
他说完,自己拿了个,也不怕烫,一口就咬了一半下来。
眼前闪过一道阴影,乔映只觉得手上陡然一空,有些茫然地抬头,常佼正好闭上嘴,冲着他露出了往常那种乖巧无比的来。
乔映只看了两秒就收回视线,什么样也没说。
常佼心情很好地在餐桌边坐下了,在客厅里聊天看电视的几人也跟着坐了过来。
常宋菱跟常柯姐弟俩坐在常佼对面,常平坐在他们右手边,正好挨着常佼空出来,准备让乔映坐的位置,伏孤青则离他们远远的,独自一人坐在一边。
乔映把饭后要吃的点心都放好后,才从厨房内出来,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了。
常佼跟乔映说的是聚餐,在饭桌上他却和乔映一样鲜少开口,只有伏孤青跟姐弟俩在轻松地聊天,还有一旁常平软着声音在喊乔映哥哥,模样看起来格外高兴。
常佼在心里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常平才从国外被接回来,应该很想回去才是。
而他刚好在这件事上,喜欢乐于助人。
作者有话要说: 常平:诶我不想回去呀。
常佼(凶狠):不你想。感谢在2020-08-04 18:03:00~2020-08-08 19: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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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顿饭乔映吃到一半,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抬头,伏孤青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是乔映熟悉的想看好戏的兴味。
乔映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伏孤青说:“啊,没什么,就是单纯觉得这里在座的除了我之外,似乎都是家眷呢。”
家眷两个字被她咬得又轻又长,意味不明。
她这番话一出来,桌上的氛围陡然变了个调儿。
常佼面不改色,活像跟自己没关系,乔映眨了眨眼,好似没听懂,常宋菱手一顿,哆嗦着收回了手,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只有两个人一无所觉——甚至未满六岁的常平小朋友,跟虽然十五岁了但反射神经几乎等同无的常柯。
后者愣了下,不知是真的没有听明白,还是故意的,顺着伏孤青的话问了下去,“什么家属?”
伏孤青唇角的弧度更加往上扬了扬,她盯着乔映,眸子里有不明的光亮。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家属啊,毕竟常佼喜欢乔映,不是喜欢了十年吗?当然,也可能更长。”伏孤青顿了下,声音里含着愉悦的笑意,十分期待接下来的一场好戏,“在他心里,乔映不是早就成了他的家属吗,我这么说也不为过吧?”
在心底埋藏了数年之久的秘密,在此刻,措不及防被揭到了明面上,□□裸的直白,半分侥幸跟隐藏都没有。
常柯后知后觉闭上了嘴,心里暗暗后悔他刚刚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常宋菱的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示意他接下来老实闭嘴,当个花瓶就好。
而伏孤青口中的两位当事人,一位不动如山,周身气息阴沉了很多,垂下的眼底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另一位兀自坐在椅子上,除了刚开始的微怔之外,便没有过多反应了。
都说不清是怎样的意味。
挑起这一切事端的伏孤青用手捂住了嘴轻笑一声,指甲上是涂得鲜红的甲油,“我开玩笑的,怎么都这么安静,继续吃饭啊。”
她避重就轻地将这件事撇到了一旁,然而桌子上除了她满脸笑意之外,其余几人的心情多半都很低沉。
乔映动了筷子,对她的话置若未闻,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跟她交错,这一眼里是淡淡的警告。
伏孤青冲他顽皮地眨了眨右眼,想说的话全写在了里面。
——一场非常有意思的好戏,不是么?
用餐过后,伏孤青便拎着她的包,施施然起身离去了,常宋菱姐弟不愿再多待下去,尤其是一时脑抽的常柯。
乔映没说什么,把之前烘好的饭后点心打包好了递给他们,常柯一脸受宠若惊,常宋菱跟常平乖巧道谢,拿着东西坐电梯走了。
公寓里只剩下常佼跟乔映两个人了。
乔映随便收拾了下东西,“明天要回A市,没什么事我就早点走了。”
常佼看着他,突兀开口喊了声:“……哥哥。”他的睫毛极轻地颤着,成年后第一次感受到不安跟忐忑的情绪,一如他方才被这么坦然地暴露了深埋心中许久的心绪之后。
“怎么?”
“我搬到A市之后,你能来帮我整理东西吗?或者陪我去买些东西,我有些东西想买,但我不知道怎么决定。”
常佼说完,怕他拒绝,又飞快补充道:“常平他们也会来的。”
乔映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了下头。
他站在落地窗前,白色纱幔制成的薄款窗帘在他身后飞舞飘扬,穿堂风从大开的窗口涌进来,几缕挑染的暗红在光照下显得有些明显,黑发被风弄得松散了些,有的散落下来,有的在风中飘扬。
常佼看着,心里突兀生出个不适宜在此处别提起的念头来。
这风可真逃难,不止吹乱了他心上人的发,也顺带吹乱了他的心湖。
转瞬,他又想,是啊,他的心上人。
在心间小心仔细地藏了十年的人,十年前他住了进去,这十年间便从未出来过,往后的日子,也会长长久久地待在心间。
常佼强迫着把自己的思绪拉扯回了现实,“哥哥,你等等,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他进了卧室的门,从靠墙的柜子最底下拿了样东西,递到乔映面前。
乔映低头看去,那是两本交叠在一起的书,一本厚一本薄,稍厚的那本封面白底金字,上面是蓬勃大气的毛笔字——《千秋万岁名》。
这和乔映在网上购买的正版书籍的封面不一样,却明显更漂亮精致,四周是方方正正的书封,里头的书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等他看完了,常佼才将下面那本稍薄些的换到上面来。
乔映看了眼,猜测约莫是本诗集,厚薄的程度十分像,没有名字,也没有作者署名,就只有一片纯白的封壳。
“哥哥,这是我笔下写的第一本书,也是你参演的《千秋》的原著,这是精修后的典藏版,所以我想,将这个送给哥哥。”
常佼没说那本一片空白的,乔映也没问,轻轻道:“嗯。”
“哥哥再见。”
常佼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眼尾的弧度漂亮得惊心动魄,他应当是很愉悦的,却又有些悲伤。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方才的事,仿佛只是个虚无的梦幻泡影,却又切切实实地存在、发生过。
只不过当事人们不希望它曾发生过。
常佼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公寓里,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他几乎发了疯、犯了癫、入了狂,有些恶意地想。
‘哥哥,现在一切都明了了,你还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自欺欺人一辈子吗?’
时间正值傍晚,天边铺展开一片迤逦而下的绚丽落日,这瑰丽而颓唐的场景引得很多人纷纷侧目。
008还没从刚刚一顿饭的打击里回过神,恍惚道:【宿主,常佼跟楚虞两个主角,他们都、都……】
太过震惊,它说不下去了。
乔映沐浴在落日光辉中,【所以我说,我最不想遇见地就是他们两个。】想起方才是被谁就这么直接一语道破,他又补充道:【还有个伏孤青。】
008轻轻吸了口气,被惊骇到了,久久没有说话。
乔映戴着口罩跟帽子,沿着街边走了十几分钟,才察觉他完全可以打车回酒店。
轻轻揉了揉额头,乔映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名字就开始闭目养神。
他回到酒店时,天边的落日一点都不剩了,与之相反的遥遥另一方,缓慢地升起一轮残月。
乔映低头拿房卡,抬头时愣了下,接下来的动作都跟着变得缓慢起来。
“乔乔,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出去吃饭了吗?”
林淮云笑意温和,声音也是极温柔的,叫人听了就止不住地想对他敞开心扉倾诉。
就是乔映这种几乎没有心的人,在跟他相处时,也会不自觉地放松许多。
就譬如那个早已被选择性遗忘,从不曾提起一次的夜晚。
“嗯,有朋友住在这边,去他家里吃了顿饭,刚刚才打车回来。”乔映说:“林哥呢,是在等我吗?”
林淮云点头承认,“刚好有难得的两天假期,来找你对对一场挺重要的戏,我不是很有把握。”
乔映推开房门,“林哥进来吧。”
林淮云的视线落到他手上拎着的袋子上,隐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没看出来你还喜欢吃甜点,这是在哪儿买的?”
乔映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到桌子上,开了灯去接杯水,“不是买的,我借朋友家的厨房做的。”
林淮云神情微愣,瞳孔里有明显的惊愕,“你做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再看向袋子时,眼里便带了点莫名的灼热光芒,有心想尝一尝,又顾忌着什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