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坠站在一边,说:“没事,你做吧,你们在聊什么呢?班上怎么这么热闹。”
“你还不知道吧。”蒋兆一脸的得意,她说,“上次那个叫孟宇的,他之前不是被欺负一直没来学校嘛,然后昨天有人看到他进警局了,好像是一班的人,还看到他爸气哄哄的从里面出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他惹到了封颀,所以封颀他家要整他呢。”
“不过还有人说他是打架了。”
猜测的各有千秋,其中真相大概就只有柏坠和当事人之一的苏菁比较清楚了。
中午食堂吃饭时,封颀端着餐盘坐在了他的对面,柏坠也明白,封颀很少会来食堂吃饭的,一般都不来,所以这次大概是刻意来找他的。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来班上找他,有钱人家的学霸像他这种凡人是不能理解的。
“中午好啊。”柏坠打了个招呼埋头吃饭。
感受到对面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他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了头,见封颀皱眉看着他,还透着丝丝的担心。
柏坠:“你干嘛呢,这么看着我。”
封颀:“我听说你家最近公司出了点问题,你别太难过了。”他想什么都写脸上了,就差没说没关系会熬过去的。
柏坠不担心,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你看我像是难过的样子嘛。”
封颀低头叹了一口气,认定了他是在假装坚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和我说吧。”
因为他经常在家里和爸妈提及苏跃,所以他爸妈也关注了一下苏跃的家庭情况,他爸妈说了,苏家这次可能撑不过去了,苏时臣太过独断专行,别人提意见都听不进去,这种情况下,他家就算出资帮忙,也是做无用功。
柏坠愣了一下,真心实意的笑了一声,说:“谢谢你啊,封颀。”
不久之后,这个世界的人,都见不到了,想想还有一点可惜呢。
第19章 白莲妹妹(完)
之前捅伤苏跃的那三人被判刑了,有苏时臣在其中的作用,苏跃当初是被医院判了重伤,那三人近几年是出不来了,要在里面吃些苦头。
不过现下苏时臣对这些事情根本不关注了,他看着手底下私家侦探查出来的东西,头疼的抚了下额头,公司已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境地了。
背后有人在整他,而他太过自负,一切都晚了。
苏时臣疲惫的往后一躺,按了专线电话,让秘书进来一趟。
…………
五天后,柏坠在零那里得到苏时臣打算卖掉公司的消息,他并不觉得太震惊,这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选择,强撑下去没有多大的意义,公司为了那个项目,将家底都投了进去。
现如今做到半路,钱没了,项目也被人盗走了,银行贷不到款,昔日的好兄弟都是一群老狐狸了,没谁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只是没想到他下这个决定会这么快。
当天放学他和苏菁一起坐车回家,苏菁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雾霾笼罩着,浑身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连开车的司机也感受到了,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安全把他们送到家,司机便开着车离开了。
柏坠还未进家门,就听到了客厅里吵闹的声音,他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一起走进去,入目的场景便是师丽摔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沙发一只手捂着脸。
客厅里乱糟糟的,师丽泪流满面,苏时臣站在她的对面,讥讽的看着她,一只碎掉的玻璃杯就在她的身旁。
“妈!”苏菁背著书包小跑到她身旁抱住她,母女俩是如出一辙的可怜见的表情,“爸,你们这是怎么了?”
“苏菁你……”苏时臣原想让她让开,后又想到邮件中宛如一家人的三人,他心口的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苏时臣额角的青筋暴起,面容恐怖:“怎么了?你们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你们不知道?”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人,两人皆是心中一紧,师丽跪着往前移了两步,哭着说:“时臣,时臣,我没有,都是污蔑,你要相信我啊,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背叛你。”
“是啊,妈妈她最爱的就是爸你了。”苏菁赶紧加了句。
苏时臣怒目切齿的低吼:“你别叫我爸。”
柏坠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隐了声息,这时候冲上去无疑是踩在老虎尾巴上跳舞,被误伤就不太美妙了。
师丽和苏菁两人哭哭啼啼,苏时臣不为所动,发泄了一通怒火,苏时臣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不用再说了,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离婚协议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出轨以及卖公司内部资料的证据资料他都准备好了,也请了业内拥有的不败神之名的律师,虽说公司不久之后就要改姓了,但他还不至于这点钱都请不起,要不是证据确凿,他也不会跑回来和师丽对质一翻。
也许是师丽自以为对苏时臣很了解,每次和王启见面不加遮掩,最开始时还小心翼翼,到了后来就开始松懈了,也留下不少证据。
苏时臣没办法掰倒王启,难不成一个师丽他还搞不定不成。
他说完这句话,挥袖而去。
柏坠赶紧往一旁让了让,苏时臣从他身边走过时带着一阵风,师丽在原地哭声震天的叫着苏时臣的名字,嗓子都劈了叉。
苏菁垂头紧紧抓住衣摆,指尖发白。
到了晚上,师丽也不装模作样的做晚饭了,如若说她之前有多得意,今天就有多慌张,她心底是再清楚不过的,王启为了公司的前途,绝大多数是不可能来趟这趟浑水。
但她还是抱着希望给王启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的王启扯东扯西安慰她,就是绝口不提帮她出面的事,然后以工作太忙之由挂了她的电话。
师丽慌忙得不行之际,柏坠正悠闲的在厨房给自己煮面,目前的局势,零用数据测算了一下,师丽大概无法翻身了,他退出世界以后判定成功的几率很大。
面条在热水中翻滚,另一个锅开着油汤,待水开后,柏坠起锅把红彤彤的油汤倒进碗里,再把面捞出来。
柏坠端着面条进客厅吃饭,开了一个较柔和的灯光,客厅里苏时臣发脾气时弄得乱糟糟一片,还没有收拾。吃到半路,他口渴想喝水,转身正要去厨房倒水,结果被楼梯那处娇小的阴影吓了一跳。
苏菁一言不发,就用黑眸那样盯着他,即便眉目清秀,那场景也怪渗人的,她轻轻启唇:“你很得意吧。”
这姑娘怎么回事?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去帮她妈想办法,还有心情来这里看他吃面,就为了问一句“你很得意吧”。
柏坠连想都没想,肯定的说:“对,我就是很得意。”他的任务完成了,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称不上得意,开心是真的,但人家这么反复问他,他要不给点回应岂不是很没意思。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苏菁的某一个开关,她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对,你是该得意,从小到大,明明我样样比你优秀,凭什么我只能当角落里的那个人,连声爸爸都叫的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什么。”
她嗤笑一声:“而你呢,你不过是个废物,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不自知,哈哈哈哈,你不知道,看你为我出头的样子,我真的好想笑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柏坠看着她形象尽失的样子,像是进入了癫狂之状,人压抑久了,一旦爆发,那情绪必然是比所有人都要浓烈。
只是他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随着你妈进我家,我打过你骂过你?既然你觉得我什么都不如你,你又嫉妒我什么呢?”
“嫉妒?”苏菁似哭似笑,“我嫉妒你,哈哈,我不是嫉妒,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小时候我不过是把筷子插在饭上,被苏时臣罚得一天不准吃饭,我饿啊,可是没人给我饭吃,你呢,你把碗摔碎了,苏时臣不让你吃饭,我妈却偷偷给你送吃的,凭什么啊!”
她最后几个字是吼出来的,声音都破了音,在师丽嫁进来之前,她虽然觉得辛苦,会挨饿,但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不平衡过。
明明是她的妈妈,却好像变成了别人的妈妈。
她难过啊,但是师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她的钱,她的地位。
柏坠抬了抬头,看着楼梯上方的师丽,苏菁心理的不健康,大多都来源于她的忽视,也有她自身爱钻牛角尖的性格。
苏菁顺着他的视线看上去,和师丽的目光对上,两人对视一阵,苏菁眼睛发红的回了房间,关门时似在和谁较劲似的,关的很响。
楼梯间的师丽是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出来的,她看着苏菁的门,抹了一把脸,也回了房间,她实在分不出心来安慰苏菁了。
刚刚热热闹闹的餐厅霎时间又只剩下了柏坠一个人,他突然不是很想喝水了,柏坠坐回餐桌上,看着桌上的快糊掉的面条,幽幽的叹了口气。
面条果然还是不要煮太久的好。
第二天苏时臣的律师带着离婚协议书来了,一开始师丽不愿意签,也不知道律师说了什么,走时是拿着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
没一会,师丽面色恍惚的拿着行李,带着苏菁离开了这个家,苏菁安静的站在她身旁,没有最先的斗志昂扬,也没有了阴沉的气息,如同一滩死水,不起波澜。
苏时臣还起诉了师丽,一个月后开庭,柏坠在三千员工实习期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前他把在家里书房拍到的师丽翻找文件的照片发给了他。
算是他送给他最后的礼物了,也算是他之前不相信苏跃的一点小小的报复,苏时臣只要看到照片,就能明白照片是谁拍的,知道之前的东西都是儿子发给他的,并且儿子早已经知道了,却到最后那种关头才发给他,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
但是回来只怕只能见到一具躺在床上的尸体了,再慢点说不定尸体都发臭了。
一切尘埃落定,柏坠回到他的办公室,苏跃坐在沙发上,局促的抓着膝盖上裤子的布料,柏坠用这张脸用了一个月,陡然间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他”,还有些不习惯呢。
零板着一张小脸站在一旁,微微弓腰:“欢迎回来,先生。”
苏跃站起来,也朝他微微鞠躬:“谢谢您。”
柏坠看向他,他记得刚来之前,苏跃身上冒着一层浓郁的黑气,现在都消失殆尽了,所以说他的任务应该是成功了。
柏坠朝他抿嘴笑了笑,问零:“我可以把你带走了?”
零是一个有情绪的ai,他板着的脸上透着丝丝激动,偏偏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还需要等判定。”
柏坠揉了一把他乌黑的头发,发质软软的:“好的,我不急,那我们等等吧。”
零:我急,我超急的。
第20章 白莲妹妹番外
距离苏跃死了有五天了,葬礼上,苏时臣脸色阴鸷,仍记得那天下午,他打开邮箱,看到苏跃一天前发给他的邮件,暴怒之下,他沉着脸色给公司匆匆善后。
结束后他给苏跃班主任打电话,得到的答案是他已经两天没有去学校了,苏时臣一路压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气焰开车回到家。
迎接他的,是清冷寂静的别墅,他冲上二楼,一脚踹开苏跃房间的门,苏跃就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怒火当头的苏时臣并未发现不对劲,他冲进去拿起床头的被子摔在地上,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应声碎成一地,玻璃渣四处飞溅,杯中剩余的水溅到他的裤脚,留下点点污渍。
“蠢货,你还睡!你给老子起来!”他伸手去捞床上的人。
手里的手臂软绵绵的,没有生气,房间里安静的恍若只有空无一人,苏时臣以那个姿势僵在原地。
房间里腐朽的气息在弥漫,苏时臣的手中的手臂,冰冷冰冷的。
在苏跃的葬礼上,相较几天前,苏时臣仿佛一夜老了十岁,两鬓多了些许白发,苏跃是他唯一的儿子,虽说他对这个儿子没多少感情,但他是他心中家庭二字的代表。
人一旦闲下来,脑子里就止不住的想事情。
公司倒闭,和苏跃关系大吗?是不是苏跃提前告诉了他他就可以逆风翻盘?在收到那张照片后,苏时臣脑海中无数次出现过这样的想法。
可事到如今,他又能怪谁呢,他心中迷茫,人到中年,一夕之间,事业一塌糊涂,家庭支离破碎,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如今他连从头再来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起苏跃一岁多时叫出一声“爸爸”,他心中的喜悦是真心实意的,那时候的他生意还没有后来做的那么大,不过只是一个开厂的。
后来的他,工作越来越多,越来越忙,逐渐把家庭排在了最后,好似永远都有接不完的工作电话,忙不完的事,而现在不过是一场空。
儿子的家长会他没去过,儿子的性格他从未关注过,回忆起来一片模糊。记忆中的他,就是不断的工作,他的生活、人生,都被工作填满。
苏时臣从心至身,涌上一阵疲惫。
几个和苏跃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和小伙子拿着一束花,放在了苏跃的墓碑前,苏时臣看着他们,心绪一阵恍惚。
最开始,他工作的初衷,是想让家里过的好一点。苏时臣嗤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低头自嘲般的摇了摇头。
冷硬的面容底下,是对自己产生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