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在青年身上闻到别的味道,味道可以掩盖,温度和脉搏掩盖不了。
他托的人去调查时,医院对青年还有印象,这事太过惊异,而且还没有过太久,当时的护士们都还记得,青年脉搏正常,身体各项机能也完好无损,很健康。
柏坠答了那一句,林延也没再问,他看着青年面上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死气,手指抚上了杯口,眨眼之间,死气又无迹可寻。
他眉头微蹙。
林延低垂着眼帘,挡住了目光里的疑惑,声音平稳的说:“不知道能否冒犯的问一句,你让我调查顾松义是为什么?”
柏坠目光落在文件上,淡淡的说:“调查的东西,想必你也看过了,我为什么调查他,这点--应该不关林总的事吧?”
他托林延调查的,是顾松义住院的那段时间,差不多正是一年前,他那段时间住院,对外只说是身体不好,没人专门去调查,谁又能想到,身体不好的顾少,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呢。
柏坠之所以让林延去调查,还有另一层用意,倘若顾松义背后帮他的人,是林家人,林延不会认不出,他要是有意抹去那个人的存在,柏坠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到时候,他就要重新来掂量该不该接近林延了。
林延脸色不变,柏坠问:“我能看了吗?”
林延扯了扯嘴角:“请。”
柏坠不介意就在这里看,他拆开文件,从里面拿出一叠白纸,上面是顾松义住院那段时间里,接触过他的人。
他一页页翻过去,只有十几张,十分钟不到,他就看到了底,这里面,没有柏坠想看到的人。
他把纸放在桌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谢谢林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该走了。”
咖啡杯放在底盘上,发出一声脆响,林延开口留人:“且慢,我有一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柏坠看向他,林延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不如边吃边谈?”
夜色渐浓,林延开车到一家饭店,车停在了饭店旁边的停车位,柏坠拉开车门下车,林延从另一边下来。
他拿着车钥匙,一个球形的水晶吊坠从车钥匙上面掉下来,滚到了马路上,林延快步走过去,弯腰去捡。
柏坠本在路旁等他,忽然看见远处往这行驶来一辆车,他张嘴叫了林延两句,距离明明不远,林延却没听见似的,站在马路上,他目光闪了闪,快步跑过去。
车子靠近了林延,也没有分毫的减速,就像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林延也察觉到了,他偏头一看,车子近在咫尺。
一道力扑向他,连带着两人滚向公路旁的草丛,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柏坠手臂外侧传来火辣辣的痛,他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林延。
林延撑着手臂起来,“你没事吧?”
柏坠坐起,身上的衣服脏了,他问:“刚才我叫你,你没听见?”
林延摇了摇头,对此也很疑惑,那辆车开了远光灯,他不应该没有感觉,那辆车,就像是冲着他来的。
“不知道,感觉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以他平时的警惕性,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
“小心!”柏坠又是一仆,一根粗大的树干断裂,砸在他们刚才的地方。
柏坠看着旁边的树,一个吊死鬼挂在树干上,拍着胸口:“哎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林延刚才只是怀疑,这会确信了,他眸色愈发深谙,“是威胁。”
“什么?”
“先进去再说。”
宽敞的包厢里,只坐了两人,点了四道菜,服务员很快把菜上齐全,他们坐在桌子的两边,柏坠扫了周围一眼。
林延注意到他的视线,问:“有什么问题吗?”
柏坠:“这里很干净。”
林延轻笑了声:“饭店自然干净。”
这是他们林家家下的产业,开的偏,平常林家天师内部要有什么事,都是在这商量的,清静,保密性也好。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柏坠也没解释,一般的饭店,再干净,柏坠也能看到一两只游魂野鬼,这处除了他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吊死鬼,就再没其他了。
越偏僻的地方,这些东西理应越多才是。
柏坠问回了刚才在外面没问完的话题:“你刚才说的威胁,是什么意思?”
林延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一边说:“你这次让我查的东西,还有一些我没复印出来。”
柏坠:“是什么?”
林延:“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林家近段时间较忙的事吗?就是为了这件事……”
在两年前,市内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莫名死亡的尸体,医院判定是猝死,但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人,平日生活作息良好,每年也按时去医院体检,都没什么问题。
偏偏就在某个晚上,突然间身体就不行了,有一家的人请上了他们过去看看,这一看才看出了端倪,那人身上,又被人做过法事的痕迹。
这人的死亡,明显是人为,他们了解了一些情况后,七拐八绕,找到了这人的前女友,当他们赶去时,前女友死了。
这事线索断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事并没有完,之后隔了一段时间,又出现了这样一具尸体,他们吃了上次的亏,这回便谨慎小心行事,往亲朋好友那下手。
可是每当他们找到了关键人物,那人就死了,仿佛猫逗老鼠一样,背后的人一直在暗处,牵制着他们,只要有一点点的苗头冒出来,都会被他掐灭。
他们和背后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也摸到了一点线索,这人很会躲藏,他们也是细扣才从关键人物身上扣出了一些他的身影。
就在这时,那人消失了。
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不容易,最近,他又开始活跃起来,他们在查的就是这事,而柏坠让他查顾松义住院期间接触过的人--顾松义见过那人。
也因着调查这事,那人曾经给过他们警告,这回来的分外凶猛。
林延说:“我以为你应该已经死了。”
因为查到了那人之后,他又查了一些东西,发现顾松义归校后,接触最频繁的是他以前完全不会注意到的学弟。
对他来说这是一件有违他性格的事。
他把这些事说给柏坠听,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这也不算什么隐秘的事,天师内部都传遍了。
柏坠默默的消化了这个消息,看来顾松义也不过只是对方的一颗棋子。
他猜得到林延和他说这些话的目,权衡再三,他说:“我没死,本来应该死的。”
“可惜没让他们得逞。”他淡淡笑了笑,把这不重要的事情揭过,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顾松义,就是下一个关键人物。”
“哦?”林延看他那么肯定,知晓他心里是有点内情的。
柏坠说:“我们有共同目标,不如再次合作一次怎么样?”
林延看着青年,半响,轻笑一声:“好啊。”
柏坠把容器符文的是告诉了他,林延有些诧异,没想到柏坠知道的事这么多,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柏坠瞎编乱造,说小时候偶遇高人,高人说他有慧根,收他为徒,教给他的。
林延能力再大,那么久远的事,他也查不出。林延非常怀疑这是柏坠糊弄他的。
顾松义肩膀上的印子,好几天都没消下去,他心中慌乱,给大师打电话,始终没有音讯,直到今天,他照常先给大师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终于不再是机械的女声。
那边的人接了电话,开口便问:“什么事?”
顾松义:“我的身体又出现状况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问题了吗?”
那边声音顿了顿,说:“不可能。”
顾松义又急又气:“怎么不可能,我肩膀上突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平安符也莫名其妙不见了!”
“……或许是你又招惹上什么脏东西了,过阵子我再给你看看,我这阵子很忙,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说完,电话挂断,顾松义愤愤的喂了几声,再打过去,又是无人接听,他一甩手把手机扔在了地板上,脸上扭曲了几瞬,躺在了床上。
而此时,一个小山村中,山峰之上,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站在上面,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他一手背在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快了,就快了。
身后,传来呼唤声:“道长,吃饭啦!”
男人拿着手中的拐杖,脸上带着圆圆的眼镜,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柏坠回到宿舍,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于桐薄他爸,桐杞。
电话内容很简洁,过两天就是桐盼十八岁生日,家里要给她举行成年礼,让他回去一趟。
桐薄打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桐杞这回去一趟说得很微妙,桐盼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一家三口,桐薄始终游离在边缘。
他奶奶死后,他爸把他接过去住了一段时间,考上大学,桐薄就没回去过了。
在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间,桐薄亲眼见证了他爸是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亲的,他会笑着夸桐盼聪明,出差回家会给她带小礼物,扔在手心里疼,而桐薄则是那个家里完全的透明人。
明明两个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桐薄也埋怨过,只是他的难过,从来没人看在眼里。
这次让他回家,也仅仅只是因为桐盼提了他一句。
柏坠回想了一下有关于桐盼的记忆,那姑娘,可不是个善茬,提他一句,他爸还不至于召他回家,毕竟他在,他们也只会认为碍眼。
让他回去,只怕也没安好心。
不过……
柏坠脸上浮现出一抹笑,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回去的,不是桐薄,是他。
“宿主,顾松义联系上他背后的人了。”零说,他这些天有听柏坠话,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柏坠:“他们说什么了?”
零软乎乎的说:“我只能盯着他,不能窃听他的电话呀,这是违反规则的。”
柏坠:“知道了。”
想来,这几天零都没有怎么冒出来,他问:“你那边是出事了吗?”
“没、没有呀。”零结巴了。
柏坠:“嗯?”
过了会,零才苦恼的说:“有系统姐姐听说来了邻居,都过来串门,才、才忙了一点点。”
柏坠上次也听他提过别的系统,一直有些疑问埋在心底,他问:“办公室之间还能串门?”
他每回做完任务,都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下一个任务,也没来得及出去看看。
零答道:“可以的,只是现在宿主的权限还不够出门。”
柏坠:“……”
桐盼的生日在后天,柏坠隔天去和辅导员请了假,室友见他请了假,还有些惊奇,大学开学以来,桐薄就跟长在了寝室一样,听他提起家里有事,还有种魔幻的感觉。
这段时间几人也说的上话,他们如同一个看着孩子要出远门的老母亲,嘱咐着他路上小心。
第73章 改写命格9
桐盼生日当天下午,柏坠才慢吞吞的背着背包出了校门,赶往高铁站,在此之前桐杞催了他几次,本以为他昨天就该过去了,没想到还没起身。
除了觉得他冥顽不灵也没别的了。
桐家就在邻市,左右不过四百公里的距离,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出了高铁站,外面也没人接应他,桐杞气他前天就说了的事,今天才赶回来,也就没提接他这事。
柏坠也不在意,他拦了辆出租车,说了地方,便用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公路旁边种植着两排树,眼下这些树正匀速的在他眼前掠过,经过了三个十字路口,过了七八个红绿灯,总算到了地方。
桐盼的成年礼自是要请很多人,地点就在一家酒店中,这会还没到时间,出租车停在桐家门口,柏坠的行李只有一个黑色背包,装着的都是救命的东西。
他下了车用手机扫码付款,抬头看着桐家大门,不巧的是,今天是个阴天。
大门敞开着,柏坠抬脚走了进去,一旁的管家看到他,第一眼还没认出来,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位应该就是桐家的大少爷了。
桐薄在高三那一年来住过一段时间,不长,喜欢低着头走路,管家能看到他脸的机会不多,他也是想起先生说过桐薄会回来,看到陌生的青年走进来,年纪不大,面庞白皙,背着黑色背包,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谈工作的,管家这才确定了他是桐薄。
他迎了上去。
“是桐薄少爷吗?”面前的青年和他印象中的少年差距有点大,管家就问了一句。
柏坠把目光从萎靡不振的玫瑰花上收回来,看向管家,轻点了一下头,“你好。”
管家看着不显老,只是双鬓头发有些发白,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笑眯眯的样子很和蔼,说话的声音浑厚有力,倒像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前院这会儿除了修剪花草的园丁和管家,没有其他人,得到了柏坠的确认,管家带着他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他打开门,道:“桐少爷先换身衣服吧,如果尺寸不合适,我再叫人来改一下,我后院还有事,就先去忙了,先生和夫人要晚点才能回来,桐少爷要有事,可以来后院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