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的眼前冒出了一场分镜。
刚才沈而铵说的两字,是原台词,现在漫画出来了。
沈而铵坐在沙发上面,西装革履,只松了裤扣,他揪住礼珏的头发,神情?冷漠,力?度残暴,如同在行刑。
比现在还要华美的面庞滚着汗,尽是发泄的快感。
《断翅》不打?码,挺清晰的,茭白毫无?准备地被一股子驴气喷了一脸。
1都是驴。沈而铵是正牌1,那必须是1中的杠把子,驴界的王子,简称驴王。
茭白重温这场分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庆幸戚以潦最初的大纲设定是男二,不是男一。作为一个?近现代都市背景下的1,差不多的儿臂就够榨汁了,没必要和日?月肩并肩。
后面传来铜钱拨动的清脆声响,茭白吹吹茶水,小嘬一口,压低声音对沈而铵说,“这就是你?的惑?梦而已,别当真。”
沈而铵摩挲手指关?节,一语不发。
茭白趴到桌案上,沈而铵还没自动进组,估计就是跟这个?梦有关?,大师要解,他这边怕是也要丢出点东西才行。不然沈而铵是翻不过去?原剧情?这座山的。
就在茭白打?盹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字里行间仿佛被林间扑簌簌抖落的积雪覆盖。
“前世今生。”
燃烨大师微微俯身,双手合十,唇一张一合间念了声,“阿弥陀佛。”
茭白瞪着燃烨走向禅室门口的背景,只想大喊一声“我草”。狗血文里有名字的医生和大师不愧是最强工具人。
前世今生都能卜出来?就这么泄露天机?啊???
茭白瞥沈而铵:“什么大师啊,忽悠人的吧,太扯了。”
沈而铵很显然是信的,但他没有失控,情?绪反而比之前要好,他小幅度地牵了牵唇角:“只是前世,不是未来就好。”
茭白哑然。
确实,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如果是预知梦,那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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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而铵要走,茭白也爬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做的那个?梦?”
沈而铵说:“上半年。”
“具体呢?”茭白拍他肩膀,“我随便问问。”
沈而铵看着他:“六月初。”
茭白越过沈而铵,没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六月初,岑景末在长闽岛举办婚礼,礼珏的主角光环减弱——那是一个?让漫画世界原有主框架的螺丝钉,松掉一颗的日?期。
沈而铵能做那梦,是世界意识还想把两位主角拉到一条线上。
好在沈而铵只是恶心,不解,自我疏解了几个?月还是不行,唯一的行动是来明元庙见大师,而不是找到礼珏,继续关?起?来,再次陷进那滩名叫“渣贱”的烂泥里,和礼珏一起?玩泥巴。
那个?梦里的内容实在是巧妙,沈而铵既能体会到所谓的“家?”的概念,更能尝到报复的扭曲乐趣。
他妈的好大一个?诱饵。
茭白跨过门槛走进院里,嗅着空气里的香火味,这部漫画是主角受的视角,而非主角攻,只有换攻一说,不能换受。现在受的光环暗淡,对应的正牌攻也是一样。
那根爱与恨交织的偏执链断了。
似乎对沈而铵这个?人物而言,他能作为一匹黑马杀进商界,改朝换代,建立庞大的势力?,是因为世界之主礼珏选择了他,让他有了主角光环。
茭白不信以沈而铵的各项条件,人生没有了礼珏,没有了主角光环,就会沦为败将,黯然退出主场,一事无?成。
再说了,他的感情?线已经脱离了原着,未来由?他自己决定。
至于沈而铵说要把命还给梁栋,这都是搞垮岑家?以后的事了,岑家?还在呢。
茭白看不到沈而铵脚下的轨迹了。
这样也挺好的。
随着他的蝴蝶效应的扩展,他所谓的金手指越来越短小。
茭白收了收七歪八扭的思绪,回头看跟着他的沈而铵,“前段时间网上说,你?和岑景末不和,两家?在交锋?”
沈而铵心不在焉地抬起?戳到茭白的枝条,岑景末今年一改之前的心性,做人做事的风格都变了,野心也几乎看不到,动向太古怪,琢磨不透,他只能按兵不动。
“没有。”沈而铵说,“沈氏跟岑家?没对上。”
茭白随口问问,也没想要盘根问底,再和沈而铵讨论金融管理房产证券,他想起?来个?事:“几年前吧,我无?意间得知岑景末爷爷在沈家?周围安排了人,具体不知道都有谁。”
沈而铵没有露出意外:“嗯,都会安排。”
茭白耸肩,也对,大家?族之间,谁不知道各家?都有各家?的眼线,难找罢了。
“茭白,”沈而铵喊他,“你?说,我的前世,怎么会跟那种人纠缠在一起??”
茭白哭笑不得,“沈董,你?纠结什么呢,听完了事,别多想了。”
沈而铵自顾自地说:“你?劝我别再和那个?人有牵扯,我想不通,明明是个?不足为惧的东西,为什么你?要那么重视,不惜伤害自己,一再要我立誓。”
茭白无?语。小少?爷,你?奇怪这个?,怎么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恨礼珏,为什么非要在报复他的事上亲自动手,偏执得不像正常人?
眼前落下阴影,沈而铵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漆黑的眼里像有一口深渊,“你?是不是……知道一些……”
茭白似笑非笑:“知道一些什么?”
沈而铵的眼睑轻微地颤了颤,当年他跑到沈氏,站在沈寄面前说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听见自己说:“没什么。”
不是任何?事都要弄个?一清二楚,他越去?想,就越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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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趁沈而铵去?洗手间的功夫,快速返回禅院,他一进院子,就撞见了俊俏的白衣僧人,好似在等?他。
不多时,燃烨手握签筒,茭白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他:“大师,帮我看看呗。”
燃烨看了看签:“施主近日?有一劫。”
茭白问:“关?于哪方?面?”
“不论是哪一类的劫,”燃烨不快不慢道,“都能牵扯到整个?人生。”
意思是,各方?面都会出现变故。
茭白把自己之前没喝完的那杯茶喝空,将杯子重重放回去?,他起?来点,两只手按着桌案,上半身向燃烨前倾:“那怎么化解?”
燃烨任由?他偏高?的呼吸喷洒过来:“既来之,则安之。”
“我什么都不用做,劫自己化掉?”茭白拿走签筒,赌王似的剧烈摇晃,再塞回燃烨手里,“你?看我像是傻子爹和傻子妈傻睡了一次,生出来的傻子吗?”
燃烨:“……阿弥陀佛。”
“渡劫需要有坚定的信念,施主已经具备,所以自会逢凶化吉。”
这一解释,听起?来靠谱了点儿,茭白抿抿嘴,这燃烨不会是穿越人士吧?漫画作者?小助手?
妈得,脑洞越开越大,全是扯屁。
茭白叹了口气,他旁若无?人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感冒灵,加水冲泡,端到门口吹风晾晾,一口喝下去?,走人。
“施主,”后面传来喊声,茭白脚步不停,“怎么?”你?还有戏?
“贫僧是不是在哪见过你??”那声音犹豫,迟疑,透着耐人寻味的味道。
茭白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没来由?地想起?郁岭的人生总结,和他的纠葛,顿时一阵恶寒。
“今天是初次见,”茭白头也不回,“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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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没在洗手间找到沈而铵,他一路走一路找,在西北方?向的古堡拐角抓捕到了半个?鞋面,那是沈而铵的鞋。
围墙上的肥胖松鼠停下漫步的动作,好奇地探头,茭白在它的注视下找了个?能躲避的参天大树。
几米外,沈而铵在听谭军说什么,他弹了弹衣角上的松针,立体的眉弓到挺俊鼻梁,再到薄唇的线条凌厉冷然。
谭军低头弯腰,那是绝对臣服。
茭白的心头忽然一跳,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咔……
茭白瞪着自动登录的账号,列表上就两个?好友。
一个?的头像是亮着的,蛏山没变化。
剩下一个?是一片黑,声音就是从那上面传出来的。
猫怎么了?
茭白退到树后,屏息凝神去?听。
咔……咔……
这声音像是,猫脖子上那根扭成麻花的细铁丝正在一点一点掰转,扯动,松开。
戚以潦的意识在觉醒?!!!
茭白飞快地离开大树底下,他边走边打?戚以潦的私人电话,打?不通。
正当他打?给戚大的时候,戚大打?过来了,声音里充满慌张,“白少?,戚爷去?了明元山。”
如果戚以潦只是上山,戚大不至于这样。
“慢点说,仔细点说。”茭白尽量冷静,“赶紧的。”
戚大那头的背景嘈杂,他穿行在草木间:“戚爷会开到一半暂停了,他看着很不舒服,叫人送他回兰墨府。”
茭白蹙紧眉心,戚以潦注射的药剂能管三四?十个?小时,现在只过了差不多一半时间,是提前退药效,还是别的原因未知:“然后呢?”
“然后车才过两个?路口,戚爷就说去?明元山。”戚大,“刚到山顶,戚爷就往一个?方?向走,他走得特别快,我们反应过来赶紧跟上,可我们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他从一处悬崖边摔了下去? ,现在搜罗的队伍正在赶来。”
茭白拽住脖子上的佛牌,戚以潦又不是小孩子,身体不舒服还往山上跑,更是和大家?失去?联系。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人摔下去?的?”
“好像还有一个?。”戚大不是很确定,明元山的地势影响视角,他当是没怎么看清。
“你?把你?的定位发给我,这件事先别告诉你?枕哥,他腿没好,来了帮不上忙,只会加重病情?。”茭白说完就挂电话,打?给戚淮,“你?查一下楮总的联系方?式,尽快发给我。”
戚淮没多问,办事效率也高?,很快就把一串号码发到了茭白的手机上面。
茭白拨过去?,直截了当地讲明来意,楮大哥那头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配合地动用了放在国外的人手,他查到了消息就回拨给茭白。
“昨天我离开澜意斋后不久,我弟弟和你?那邻居被房东赶了出去?,他们还遭到了一群地皮的驱赶殴打?。”
茭白的心头一跳,他记得昨天戚以潦把他送到学校后门的时候,在车里打?电话,说的外语,提到什么“赶走”。
“我弟为了保护礼珏受伤,”楮大哥不再称“你?领居”,直接叫名字,“礼珏跑了。”
“根据我查到的情?报透露,他傍上了一个?老华侨,坐对方?的私人飞机回国了,最后一次现身是在西城。”
茭白呵呵,得,他大概能猜到事情?经过了。戚以潦为了给他出口气,派人整礼珏和楮东汕。礼珏抓着还没完全消失的主角光环回国,不知从哪知道沈而铵来了西城,就也来了,想偷偷见他一面。
礼珏的执念让世界意识看到了转机,它把戚以潦牵扯了进来,让两人一起?摔下了悬崖。
这前前后后一环接一环,还真是有因有果啊草。
礼珏已经不是主角受了,世界意识在正牌攻沈而铵和男二礼珏双双那里失利,就想通过大纲里的男二戚以潦把剧情?拉回原来的轨道上面?
可去?他妈的吧!
茭白叫上戚二几人,快步朝着戚大的定位走,戚以潦那黑色头像上的“咔”声越发地大了,细铁丝很有可能已经松开了大半。
猫就要迎来自由?。
第113章
要下雨了, 山上的游客们要么在客栈休息,要么急忙坐缆车下山。
爬山爬到一半,卡得不上?不下, 只能穿上?雨衣咬牙继续爬台阶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他们察觉出了不寻常,都四处张望,视野里只有幽深得林木。
山里起了雾。
戚以潦掉下去的地方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着, 茭白的尾椎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在赶来的路上被树枝刮到了, 还是这雾侵蚀的,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当初身处小黑屋, 都没这么慌过。
老变态才醒来不到三天, 根本没时间修养身体, 他要是顺从地走上?送到他脚前的剧情之路,那他摔下去不但不死,还能温软在怀, 更有可能顶替沈而铵成为新的男一, 可他都快觉醒了,拦两次都拦不住, 世界意识能保他才怪。
搜救的队伍已经绑着绳子下去了,茭白不擅长那一套,就没乱添麻烦,只在上面等,他等得心乱如麻,不时爆一句粗口。
还没从“前世今生?”的卦象里抽离而出的沈而铵闻讯过来,发?现茭白的左耳上有条细口子, 血还没凝固,他拿出纸巾,按了上?去。
茭白的心神都跟着戚家保镖们下去了,没注意沈而铵的动作。
沈而铵把茭白耳朵上的血轻轻擦掉,掉头去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创口贴。
“铵哥,我们要做些什么?”一少年递过去一板创口贴,粉色的,有熊宝宝图案。
沈而铵接过创口贴,听谭军说,“戚家的事,和?我们无关,没必要插手。”
谭军擅长浑水摸鱼,商界的局势一变,就是他发?挥的时候。戚以潦死在下面,局势必定天翻地覆。
“都下去。”沈而铵道。
谭军清闲的表情消失无影。气氛不对,其他人不敢多待,他们纷纷去搞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