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挚看腕表:“小霜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齐父道:“三四点钟。”
齐子挚陪父母聊了一会,还没见小弟回来。
二老也有点急了。这马上就快六点了,老幺买东西买忘了时间?
“老幺的电话打不通。”齐母坐不住了,“怎么了这是,也不接电话,我这心里都怎么这么不安呢?”
齐子挚安抚二老:“别急,我问问。”
他拨了个号码,问:“你们现在是在哪?”
电话另一边传来沙哑的男声,像是情绪刚有过失控,还没调整好:“齐总,我不在国内,不清楚霜少爷的情况。”
齐子挚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霜少爷没和您说?”那头的人似乎换了个隐秘的地方,声线压得极低,“我昨晚的飞机飞英国处理私事,今天刚到,明天就回国。”
对方似是感应到不对,一顿:“出什么事了?”
“没事。”齐子挚掐掉电话问父母,“小霜走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让人跟着?”
“有几个,都挑的能力出色又灵活的……”
齐母话没说完,齐子挚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让他眉头一皱,他按了接听键:“喂。”
“齐总,董事长要见您和您弟弟。”陈一铭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齐子挚知道见面的地址不会是民政局:“沈氏?”
“对。”陈一铭道,“还请你们尽快,别让董事长等太久。”
齐子挚压下心头的疑虑:“好,我会带我弟弟过去。”
“子挚,是那陈助理吗?”齐父问道。
“嗯。”齐子挚去玄关换鞋,“沈董要我跟小霜去沈氏。”
“那就是要一起去民政局?”齐母一把抓住老伴的手,“是不是?”
齐父拍拍她的手:“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
齐子挚没有搭话。
沈寄为什么在这时候让助理通知他去沈氏?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却又理不出头绪。
齐子挚派人去找小弟,没找到。
小弟有多在乎登记日,多想嫁给沈寄,齐子挚很清楚,他现在还没回来,只能是被什么事拖住了。
那件事的动机,极有可能是要他去不成民政局。
陈一铭的电话又打过来,语气比前一次差很多,他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齐子挚意识到不对,他让手下人继续找,自己先去了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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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齐子挚一直在等小弟的消息,对于沈寄的目的,他并没有做任何设想。
沈寄即便是要毁掉婚约,也不会亲自处理。
那会是什么事,齐子挚想不出来。他将车停好进沈氏,迎上不知道在一楼大厅等了多久的陈一铭。
“齐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这个天,陈一铭满头都是汗,衬衣领子上有一圈被汗水浸湿的印子。
齐子挚解释了两句。
陈一铭表情僵硬:“那您先上去吧,我在这等。”
说着就给他按电梯:“请。”
齐子挚没进去。
“齐总,不论您有什么疑问,我都不能为您解答。”陈一铭刻板道。
齐子挚敛了敛眼底的沉思,抬脚走进了电梯。
陈一铭不跟上去,不是要等齐霜,他是想躲一躲,能躲一会就是一会。
董事长现在有滔天大怒,陈一铭在他手下做事多年,知道他杀人的心都有。
前台频频投来吃瓜的视线。
陈一铭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什么瓜都敢吃,这群小姑娘们胆子真大。
眼看电梯就要到顶层了,陈一铭的眼皮跳了起来,他去拐角拨了个号码,别扭地蹦出两字:“章哥。”
这称呼把章枕给叫懵了,他差一点把一袋南瓜子撒掉。
章枕看了眼趴在床上,被按摩师一通按捏的茭白,脚步一拐就离开了房间:“陈一铭,你打什么主意?”
陈一铭说:“你现在能不能送茭白来沈氏?”
章枕:“……”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让茭白用手机,烦着呢,怎么陈一铭还给他添乱。
“听着,我不管你想干嘛,我三哥给了我命令,要我看着他。”章枕正色,“那他就不可能离开兰墨府,不论是他自己要跑,还是谁送走,又或者谁来接,通通不行。”
电话里的嘟嘟声听在陈一铭耳朵里,就跟战鼓似的,战场在顶楼。他没靠近都心慌。
章枕想得倒是好,这件事太严重,他三哥交代的任务,他是完不成的。
西城那边,章枕回房的时候,按摩师已经完事撤了。
茭白舒舒服服地躺着,章枕纠结完了把手机给他:“拿去。”
不理会茭白带笑的眼神,章枕严肃着脸:“不准在我手机上下栽乱七八糟的软件,也不准……”
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他手机的同时,指尖碰到了他,有一点潮湿。
章枕猛地缩回手:“我警告你,老实一点。”
“你三哥走后,你就时不时地说上一次。”茭白拿着章枕的手机,触手有点烫,这兄弟也不知道攥着犹豫了多久,“我一个病患,跑都跑不起来,兰墨府在深山老林,四周这么偏僻,还有你们一堆人看着,搞不明白你干嘛这么防我。”
章枕哑然。
“我想登一下微信,你把你的退出来,”茭白把手机还给他,“行不?”
章枕的眉心打结,怎么这么麻烦?
茭白笑:“拜托。”
章枕嘴一抿,拿回手机操作完说:“让你用手机的事,我会跟我三哥提。”
潜台词是,不论你在兰墨府做了什么,我都会跟我三哥汇报。我是我三哥的人,绝不会被你收买。你最好打消那个天真的想法。
茭白挥了下手:“我要登微信了。”
章枕把头转到了一边,他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但警告还是要说的。
“别在微信上耍花样。”章枕往嘴里丢了一颗南瓜子,又准又随意,“那是很愚蠢的行为。”
头像上的鲜艳色块都像是变成了无数个喇叭,在那叭叭叭。茭白边登录账号边嘀咕:“知道了,你真啰嗦。”
章枕:“……”
他黑了脸:“我只给你两分钟时间。”
“够了。”茭白在看到安全验证的提醒后,没多想地选择了好友辅助验证,沈而铵那边很快就配合了他。
茭白登上微信,发现他几个好友的头像上面都有个红色小圈,里面标着很多条信息的数字。
梁二货竟然比沈而铵还多。
时间有限,茭白没有心思管其他人,他只戳了章枕的头像点进去,从下往上拉聊天记录。
茭白拉完记录,给章枕发了一条信息就进设置中的 “账号与安全”那一栏,清理掉留下的痕迹,之后他退出微信。
外面传来轰隆声响。
很大的雷砸在兰墨府的上空。
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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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
被赶出办公室的沈而铵坐在楼道里,他握着手机发愣,茭白没有回他。
沈而铵把手机放怀里,他从校服口袋模出一张对折的彩纸,沿着两边的角往里折。
一张纸被折得皱皱巴巴,什么图形都没折出来,沈而铵的手指收拢,用力捏紧彩纸,他做了个深呼吸,捞起手机联系一个号码,发过去一句信息。
-帮我查一下这个账号刚才登录的地址。
沈而铵弯下来,额头抵着机壳,他啃了几次微凉的唇角,又发过去一句。
-我想知道陈一铭今晚都派人查了什么东西。
沈而铵删除记录,安静地坐着。
另一边,齐子挚蹲在地上看资料,他蹲了有好几分钟,迟迟都没起来。
手脚僵硬,面色紧绷。
齐子挚捏着资料的手发白:“沈董,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寄深坐在皮椅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枪,他已经过了最愤怒的阶段,现在就在想怎么出这口气:“几个月前的那起车祸,我要是运气不好,现在已经在地底躺着了。”
齐子挚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句话,他不过是存着侥幸的心理下意识说的,这份资料的真实性没有疑点。
齐子挚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越来越皱,像是突然有一座雪山压在了他的头顶,又冷又重,这压力跟多大的项目都没关系,它来自他的私事,家族,他的小弟。
齐子挚即将三十而立,他很早就接管了家族企业,被贴上年轻有为的标签,事业上的发展一直都很可观。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失败,来得猝不及防。
身为一个兄长,齐子挚太纵容小弟,除了劝他别一心想进沈家,其他的都是要什么给什么,这才导致他铸成今天的大错。
这资料上的内容让齐子挚感觉就是一个故事,只不过名字和他小弟相同。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小弟竟然和那个曾经住在沁心园的年轻人合谋,算计沈家。
雇逃逸多年的罪犯开车撞沈氏家主,绑架大师的妻儿,威胁他在运势上造假,欺骗老太太。
这一桩桩,都令齐子挚太阳穴胀痛。
齐子挚慢慢站起来:“沈董,我小弟还没找到,等他来了,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是,”
齐子挚在商界打拼多年,虽然手段跟成就都不如沈寄,却也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他的心底再暴乱,面上都是沉着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提一下,所有事的主谋?”
沈寄玩枪的动作停了停。
“我小弟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齐子挚道,“这样严丝合缝的计划,我小弟想不出来,他身边也没有那种能人。”
“另外,我实话跟您说,两年前,我小弟就要我威胁大师,让他在茭白的命理上造假,好让你们将其赶出沁心园,威逼利诱都用过了,他不肯配合,我们只好作罢。”
“那时候我小弟也瞒着我去找大师的弱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到。”齐子挚看着已经放下枪的沈寄,言有所指,“所以,大师妻儿的地址,不会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沈寄豁然撑着桌面起身。
一股骇人的气压袭向齐子挚,他的鬓角渗了汗:“沈董,我小弟只是一时糊涂,茭白却是……”
沈寄举起了枪,对准了齐子挚。
杀气从黑洞洞的枪口里弥漫出来,往齐子挚里拢,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字一顿:“蓄、谋、已、久。”
“砰”
子弹划开虚空,擦过齐子挚的耳朵,飞进他身后的墙壁里。
枪被沈寄暴力砸在了落地窗上。
玻璃没有破开,枪却在那股可怕的撞击力下摔出了裂痕。
沈寄犹如被人戳到脊骨,愤怒得咬合肌发颤,眼眶血红欲裂,他自己捋出来龙去脉是一回事,听别人当面提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颜面丢尽。
他的小狗,宁愿让自己涉险,也要利用齐霜安排那一场车祸。
丝毫不担心肇事司机手一抖油门踩过了,车撞狠了,坐在车里的自己会缺少几个零件,还是命丧当场。
聪明,狠心,对自己,对别人都是。
先制造一出他自己跟金主都在场的车祸,给老太太留下他作为吉祥物并不称职的印象,同时还要金主受轻伤,好让自己避开被罚的可能。
之后再动用大师那步棋,结合车祸,让老太太坚信他的命盘发生改变,从福星成为灾星。
最了不起的是,那条小狗捏准了他主子厌烦命盘相关,不屑在相关人和事上费心思的性情。
车祸时还用一个眼神给他主子下了个钩子。
厉害。
每一步都设置的那么精细,不知道谋划了多长时间。
就那么想离开沁心园,摆脱沈家,甩开沈太太人选的名额。
——大步向前,毫不犹豫。
沈寄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咸,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抖着手打电话,手背青筋直往上突:“滚进来!”
陈一铭提着心进办公室,浓郁的血腥味扑了他一鼻,他看见齐子挚的左耳上都是血,不禁吸一口气。
董事长平时对齐总还算赏识,认为是个能力出色的晚辈,这回竟然对他开枪。
这一切都是茭白那根芦苇引起的。他竟然搅出了如此大的风浪。
自己还身在西城,没有撞枪口上。
“去查那什么狗屁大师,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寄点根烟,打火机的盖帽被他用力压回去,他吸口烟,明灭的烟火映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一个小时内,我要知道结果。”
陈一铭咽了咽唾沫:“是。”
他往外走,脚步都有点不稳,天知道他在接到董事长的指令调查茭白的时候,想的不过是茭白老家的养父母一家会索要多少钱。那副水蛭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恶寒。
茭白卡上的两千万扯出齐霜。
之后齐霜就成了重点调查对象,他的身边有不错的干将,替他擦了屁股,可跟沈氏的资源团不能相提并论。
于是所有被掩盖的事都一样样浮了出来。
要是董事长早点承认对一条小狗上心,那这一幕就会提前上演。
怎么都跳不过去。
陈一铭小瞧了茭白。那不是恶犬,是恶狼。一个没出社会的高中生,也不知道哪来的城府跟胆量,敢在董事长的眼皮底下玩花样。
董事长不可一世惯了,这回被耍,想必受到了前所有未的冲击,里子面子全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