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应。
??鬼使神差地,白归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低声喊道:“师弟?”他心脏跳得发疼,跳动声仿若响在他的耳廓。直到半顷后依然没有动静,他才逐渐平复下来。
??就在他打算拼着元气大伤,强行从锈剑出来之时,灵力罩慢慢消散。
??墨发未束的师弟清醒了一些,撑着手坐起来,神色恍惚如在梦中,好半晌,才轻轻开口:
??“师兄……”
??飞瀑击石,满耳的水流溅跃声响,思过崖下,柳树飘落一片片杨花,流进水中,满地春色流不尽。白归没有出声,他又有了那一日带师弟下山时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在圈套旁边,即将要一步踏进去。
??这一次踏进去,他还能不能护住心脉。白归心想,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一次。
??很久没有听到声音,叶凡星垂下眼眸,平静地笑了一下,“原来是错觉。”
??白归死死咬住牙关,没再说出一个字,他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在三年里彻底忘掉,甚至报仇雪恨。但是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是这么容易动摇,只差一点点,他险些就要开口。
??明明在春日的杨花里,师弟却比之前还要冷,捡起地上锈剑,借着残破剑身映着漠然面容,“我会在思过崖下待三个月,给你三个月时间找人。如果你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一个月就够了,”白归用苍老的声音说,“你为何要在这里待三个月?若是又像刚才一样……”
??“这与你无关。”叶凡星坐回瀑布之下,继续修习,安静山崖下,他身姿也挺直如一把出鞘的剑。
??“我不要报酬,只要你告诉我这件事,”白归说,“我太无聊了,只想解个闷。”
??叶凡星沉默少许时候,终于似乎还是抵不过对于找人的期盼,说道:“我不愿意跟师父学剑,他老人家不怎么高兴。”
??白归不敢相信就为了这种事,口吻就带了一些严厉:“青云派的剑法学好已足以独步天下,虽然难些,但也并非无从入手。为何不肯?莫非是怕懒?”
??确实是,主角真是慧眼如炬。叶凡星一脸冷静:“我和我师兄学过,学了青云派的剑法,我怕忘了。还有,”他奇道,“你说起话来的语气,真像……”
??白归心中一紧,不知为何慌忙否认:“我不过是个剑灵,什么像不像,你不要误会了。”
??“真像师叔老头,”叶凡星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说了下去,“他前段时间飞升了,出关的时候教诲弟子,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白归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好半晌,他才干巴巴地说:“是,是吗……”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在思过崖下又魔气发作,昏倒时没人能发现。”
??“你怎么知道?”叶凡星神情显而易见地冷了下来,眼中闪烁着杀意,却又为了找人的事勉强忍住动手的心思。
??白归看着叶凡星,想到那一日在医馆,师弟也是这样,看着他眼中滑过杀意。明明早就有了预兆,他当时却没有发觉,
??“我说过,我是上古剑灵,当然能看得出来。你也不必想着杀人灭口,你破不掉剑身上的防护。”
??叶凡星脸色阴沉,闻言露出笑容,右脸颊的酒窝就隐约浮现出来,很是少年气,像是全然没什么阴暗念头一样,就这样笑吟吟说,
??“怎么会,我还要仰仗前辈找到师兄。”
??“找到他之后呢?”白归带着少许隐秘复杂的心思,忽然问道。
??“找到他,”叶凡星目光落在空处,又像是看着很远的地方,笑意变淡,“然后杀了他。”
??白归的心思散了。的确,他也想着要报仇,要一剑了结师弟。他们都想杀了对方,这样你死我活的局面,是花灯节那时候的他从未料到过。
??纵然相逢也不相认,若是相认,也只是徒增烦恼。
??*
??在思过崖下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月,叶凡星修习勤奋,比起三年前不乐意好好修仙的小师弟,现在已经自律得白归有些认不出了。
??但是有时候,他仍旧露出少许年少时的笑意,在夜色变深时候,他会偷偷御剑出去,被思过崖的禁制磨出一身伤痕,只为了带一壶酒回来,犒劳自己今日的修习。
??白归每次都气急败坏,气恨他为了一壶酒把自己搞得满身伤痕。叶凡星就侧过头,双眸如星微微一笑,问道,“你也要喝酒吗?我可以倒一点给你。”
??说着,不等白归开口,他就倒了一些在剑身上面,又自言自语说:“怎么像是祭拜。不过你喝了我的酒,也算是分赃,就不要再念了,被师父念还不够,你也要日日念我?”
??白归被酒液呛了满口,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今夜他就要突破,离开这锈剑了。他突然开口:
??“我说你欠我一条命,你就是这么对这条命的?”
??叶凡星喝酒的手微微顿住,很是不解,“我何时欠你一条命了?你这老头,不要胡说八道。现在是你还欠着帮我找人的承诺。”
??“找到了,”白归被他日日闯禁制取酒的事气到,脱口而出,“还能给你来个留影水幕看到人。”
??留影水幕类似于将万里之外的人成影像,也有人用它来刻下某一段回忆,随时可以回放。
??叶凡星顿时猜到了肯定是要放自己捅那一剑的留影,这怎么能行,他现在还能装不知道谴责师兄,万一当场被白归“告知”了真相,他怕自己表现得不够悲伤,直接把主角气得再也不来了。
??于是他先发制人,露出难过的神色,“不,算了,我不想看到他,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既然是魔修,与我便是势不两立,当初为了隐瞒身份对我出手,我醒来后忘了重伤前的一切,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
??“对他恨之深切,大约也算是……日思夜想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六堕落一下…
??明天日万!
??(下意识用了一切之类的字眼,引起小天使误会了!重新改动一下说辞,么么啾!我下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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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日月同辉(十)
37、日月同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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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直到最后白归依然没再说什么。叶凡星闭目熟睡的时候,他从锈剑里出来,?静静看了许久,脑海中还是那一句“日思夜想”。
??在画舫上那时,师弟说我不恨她,否则必为仇恨日日所累。白归靠着山壁,看着月色下睡着的人。若是师弟此刻醒来,看到了他,?要动手,他是下不了手的,不太舍得,打起来难免吃亏。
??如果师弟现在看到他,?那就不得不让着师弟了,还谈什么报仇。白归想,?所以算了,?还是走吧。
??他负剑在夜风里离开了思过崖,没有再回头。身后的山崖里杨花飘絮,如同浮萍,春意染遍,?深夜也分外温暖。三年前被师弟夺走了佩剑后,?他早已经换了一把宝剑,?刚开始很不适应没了顺手的剑,?可是现在三年不用,早已经忘了旧剑的轮廓。
??剑如是,?人也当如是。
??等到叶凡星醒来时,破晓晨曦将山崖泼得温暖透亮,锈剑里已经没有了声音。叶凡星坐起身,?正打算把锈剑扔了,系统出声阻止,
??【主角在锈剑上留下了灵力印记,可以看到你的状态。】
??叶凡星猛然收住打算扔了的动作,慢慢把锈剑举到面前,幽幽道:“真会玩。”
??只是为了防止叶凡星出了什么状况无人发现的白归,远在千里之外突然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好像被人暗中嘀咕了一般。他放下酒碗,刚刚收拾了仇家出来,对酒洗去一身血气,却发觉自己留在锈剑上面的印记有了些异动。
??白归皱起眉,犹豫许久,终于还是闭目感觉起了印记,透过锈剑上的灵力印记看到了叶凡星侧坐着的模糊身形,像是在和谁说话。
??从印记里看,小师弟坐在春光里,白衣疏洒,乌发泼墨,在案边斟酒,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清楚另一个声音是掌门。白归凝神,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掌门说:“前些日子,白归留在门派里的灵神灯灭了,我见你心神不属,便没有告诉你,”掌门沉着声音,“想来,他是被仇家追杀,死在了外面。”
??白归险些没一口酒喷出来,他明明好端端坐在这里,灵神灯怎么会……蓦然间他想了起来,之前他的神魂锁在锈剑中,按常理来说神魂离体,的确是“死”了,重新回来,也更像借尸还魂,不会让灵神灯重新亮起。
??这下误会大了。
??掌门最后说道:“如此,你也不必再执念于虚无,我青云派的衣钵,只有你来继承了。”
??叶凡星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依旧在案上一盏一盏地倒过酒,直到最后一杯,才说:“弟子知道。”听起来出奇地平静。
??白归原本想,师弟若是伤心,他肯定慌张不好受。谁知师弟半点没反应,他反而更不好受。可见人实在很复杂。
??掌门离开后,叶凡星一直没动,酒液斟满从杯盏里面泼了出来,蓄在案上湿了衣袖。他才倏地惊醒一般松开了手。
??起身之间,白归突然看清他脸上怔忪难过神色。这很不寻常,即使他们有过相处,也还算愉快,但以师弟现在的想法,该把他当做一个死有余辜的魔修,惋惜也罢无情也罢,为何要露出这样接近于悲痛的神色?
??平白让人误会有情。
??*
??自那日后,白归没敢再看锈剑里留下的印记。他猜测叶凡星应当已经离开思过崖,有青云派诸多弟子在,也不必他再操心。何况锈剑里没了“剑灵”,想来早已经被叶凡星扔了。
??从系统处得知此事的叶凡星立刻不再独处时对着锈剑故作沉默,开始快乐修仙,免得什么时候主角回过味杀过来报仇。
??在外人看来,他突然醉心于修习,闭门谢客,进度一日千里。几年过去,他的灵力已经胜过掌门,成为青云派的仙尊。正道无不景仰。
??如当初白归带他下山时所想,这般高天明月之姿,又修习天赋卓绝,自然是名动天下。只可惜青云派今夕不复往日,除了叶凡星,便再无一个天才,门派中青黄不接人才凋敝,受其他仙门觊觎奚落也是寻常事。
??掌门因门派不兴郁郁寡欢,就此闭关,将门中事务皆交给了叶凡星。虽然表面不说,但他如今已是青云派真正的领袖。
??为了管理青云派的诸多事务,他不得不结束了闭门修习,出现在了人前。人们惊异于他的变化,都是一片唏嘘。
??彼时白归正在魔修里风生水起。魔修这些年来颇为势大,放纵肆意的作风引得越来越多的正道人士叛变,隐隐有了压过仙门的势头,引起了许多仙门前辈的不满。白归改了容颜,横空一剑赶下了上任魔尊,摇身一变成为了目无下尘的新任魔尊。
??白归虽然知道仙门现在势微,但困兽犹有余力,就故意约束魔修们安分,看似要与正道安然无事和平相处。仙门前辈们都松了口气,称新任魔尊虽是魔修,但还算是个谦谦君子,秉性温良。
??但他们没想到这仅仅是先礼后兵。当仙门有人杀了两三个魔修,从前只能算是小事,白归却抓住此事不依不饶。他持秉大义,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只道他们魔修以礼相待,正道反而寻衅滋事草菅人命,竟是如此残暴不仁,对敬仰仙门的天下苍生难以交代。
??仙门的修仙者们还未见过冠冕堂皇的话说得比他们还厉害的魔修,一时乱了阵脚,转眼间就被白归扣上了穷凶极恶的帽子,都是愤懑不已。但是魔修原本就气焰嚣张,仙门人才凋零,在人们的质疑下,许多正道修仙者无法面对道心就此退隐,更是抵不过来势汹汹的魔修了。
??无奈之下,几大仙门商量过后,决定派出门派中人,去与新任魔尊商议。
??此事实在丢人,无异于向魔修低头,许多仙门前辈都借口闭关,各门派都在发愁派谁过去,只有青云派,由于只有一个叶凡星拿得出手,完全不用愁。
??前去谈判的天灵船上面,众人围着一个人,他们都是各门派出来的天之骄子,或者前辈高人,此时却都殷勤地问候着中间的人。
??天灵船已经靠岸,到了魔修众多的汴京城,也是新任魔尊的所在之地。
??白归正隐在人群里,光明正大顶着易容后的脸,打量正道这次派出了多少人过来。他注意到了天灵船上众星捧月的怪状,不由得走近几步,看看是不是哪个闭关的老家伙也跟着一起来了。
??众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分散开了一些,让白归渐渐看清。中间这人穿着青云派的白锦云纹长袍,坐在桌边一杯清茶前,手指如同白玉石,握着一把长剑,一头白发散落下来。意气清疏高洁。
??白归想,青云派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前辈,他竟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他抬头看那人面庞,却突然僵住了身体。
??“不必围着我,”叶凡星沉静开口,“既然已经到了,便都下船吧。”他脸色苍白,俊美的五官因为没有情绪显得格外淡漠,仿佛书中所说无情之境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