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是曲越溪。准确的来说,是留在这个梦里的曲越溪。”
楼景阳不明所以。
凌霄花当初把幻梦之术教给他的时候,可没有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一个是正常梦境里的曲越溪,还有一个是被留在梦里的曲越溪?什么意思?他不懂。
他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曲越溪对他笑了下,然后化为烟尘消失了他面前。
再然后,整个梦境都开始坍塌,先是池塘,后是屋子,以及周围所有的环境,在十几秒钟的时间里迅速分崩析离。
画面一转,到了孤霜洞深处的嗜血深渊。
楼景阳看见,那个时候的曲越溪和楼景阳站在深渊边缘的位置,曲越溪一掌,把他给打了下去。
楼景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有些站不稳。
方才在池塘边坐着的那个“曲越溪”再次出现,他面带微笑走到楼景阳身后,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肩膀,声音温柔:“你说,他把你推下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极其厌恶你,巴不得你早点去死?还是说,因为你是魔族,你们正邪不两立,所以你必须要死?”
而后,笑声响起。
和曲越溪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楼景阳知道,那不是他。
他的师兄才不会发出这种夸张得意的笑声!
楼景阳猛的伸出手想要打散他,可手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根本无法真实触碰到他。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曲越溪”笑着:“我?我是你的师兄啊~亲爱的楼师弟~”
楼景阳挥袖,想要把他甩开,可他的笑声实在是太刺耳,他听着厌烦,只能捂着耳朵躲避,从那里跑了出去。
想他堂堂魔君,居然在别人的梦境里落荒而逃,简直可笑!
楼景阳顺着孤霜洞那条路走出去,与方才嗜血深渊周遭感觉到的炽热不同,孤霜洞里,冷得出奇,即便是他,也觉得那股寒意刺骨。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冷,满目都是冰棱,见不到一点活着的东西。
当时他们就是这样走进来的吗?那时候都没注意,这孤霜洞里居然真的寸草不生。
前面有光。
他加快了速度走过去,刚到洞口,白光刺眼,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睛,缓和了一会儿才放下手。然后他就看见了曲越溪为曲采菱挡下暗器的画面。
在他面前几步的位置,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喊出那一声“师兄”,只是没有人应答。
那时候是,这个时候也是。
薄云影第一时间冲过去扶住了曲越溪,用灵力帮他压制住暗器上的毒。
薄云影抬起头时,楼景阳清楚的看见了薄云影眼里那想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可怕眼神。以前只知道大师兄心高气傲,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来吗?
因为,曲越溪受伤了。
楼景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曲越溪”又出现在了楼景阳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曲越溪”说:“你看,薄师兄对我多好啊,居然第一时间上来帮我。你再看看你,不仅没有帮忙,居然还威胁我们雁雪峰的师叔和师姐,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就你这样的,能讨人喜欢吗,他们巴不得把你给赶出去呢!”
“住口。”楼景阳阴沉着脸,眼神阴鸷。
“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你一个魔族,也配来我们灵山三峰?还是赶紧滚回去你的魔族吧!”
“我让你住口!”
楼景阳右手汇聚魔气,瞬间甩了过去,“曲越溪”笑着消失,可这个梦境遭受到了破坏,正在坍塌。
此时的坍塌来自外力,梦境被强行破坏,梦境的主人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楼景阳猛的收回手,师兄!
该死的,居然被梦里的一个假曲越溪给牵着鼻子走!
他迅速抽身离开曲越溪的幻梦之境。
魔君寝殿床边,楼景阳睁开眼,眉头紧皱着立刻收回了按在曲越溪额头上的手。而床上的曲越溪也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像是做了个噩梦,方才平静的面容全然不见。
楼景阳抓起他的右手握在手里,语气慌张:“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曲越溪没醒。
楼景阳连忙摇着他肩膀,逼迫着他从梦里醒过来。梦境已经坍塌,他继续睡下去,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师兄!”楼景阳抓着他肩膀使劲晃着:“你快醒醒!不要再睡了!快醒过来!”
曲越溪皱了下眉,好像有人在摇晃自己肩膀。
他想,这个人真是有病,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他都好久没有舒服睡个觉了!
但那个人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曲越溪的火气上来了,眼睛还没睁开,抬手就给了前面那个人一巴掌,直直挥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那是谁,而楼景阳也没有想到曲越溪会忽然抬手。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寝殿里响起,分外清晰。
楼景阳愣住。
曲越溪翻了个身,皱着眉没好气骂了句:“有病!别烦我!滚!”
楼景阳:“……”
第28章
楼景阳就坐在床边盯着曲越溪看。看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遭受到梦境坍塌反噬后该有的样子,该怎么睡就怎么睡,似乎并未受到半点影响。
也正是因为如此,楼景阳才觉得奇怪,就连当初在凌霄花的幻梦之境中,自己试验性随手破坏了一些地方,凌霄花都遭到了反噬,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楼景阳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出现在曲越溪梦境里那个假的“曲越溪”,那又是怎么回事,是梦魇?
曲越溪一脚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是他被抓来魔族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舒舒服服,睁开眼睛醒过来后还是在楼景阳的大床上躺着。
他伸了个懒腰,挣扎了一番后还是从舒服暖和地被窝里钻了出来。
楼景阳不在,也没有别的人在,安静的他都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往外面走了些,想出去透口气,刚到大殿门口,就听见了楼景阳在外面训斥什么人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小心翼翼贴在门上偷听外面的声音。
“你们两个还当真是无用,居然连一株草都找不回来?你们这魔族圣女和右护法的身份不要也罢。”
楼景阳的声音不重,但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是明显。曲越溪站在屋子里,看不到楼景阳此时的面容是怎么样的,但他大概想象了下,肯定很可怕。
凌霄花和宗舜半跪在楼景阳面前,表情严肃。
凌霄花说:“君上,实在不是我们找不到,而是我们到正阳派的时候,那正阳派的人说那株幽香绮罗已经被人偷走了,我们去查看过,正阳派死了不少弟子,放置幽香绮罗的密室里有好几种毒药混杂,我们不敢靠太近。”
“本君要的不是你的解释,本君要的,是那株幽香绮罗。”
凌霄花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旁边的宗舜一直沉默着,事情办砸了,他是一句废话都不敢说,说的越多,之后的惩罚越重。
楼景阳说:“既然没有那株幽香绮罗被毁的消息,那就说明它还在,去找回来,否则,你们知道惩罚是什么。”
凌霄花和宗舜同时拱手:“是!”
门内的曲越溪没听到前面的内容,但后面这段,可是听得清楚。楼景阳也在找幽香绮罗?是为了自己?
不不不!
曲越溪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楼景阳凭什么为了自己去找幽香绮罗啊!自己还是别自作多情了,那种仙草,他是找来帮助自身的修炼还差不多。
楼景阳回到屋子里,曲越溪已经在他进来之前快速回到寝殿内,假装自己还在睡觉,只不过是侧躺着背对着外面,确保楼景阳进来的时候不会瞬间就把自己给拆穿。
楼景阳很快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苦涩的味道极其浓重,刚走过来,曲越溪就闻到了。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稍微扯了点被子捂住自己的鼻子,这味道简直不要太难闻!哪里会有这么苦涩的东西,该不会里面全部都是黄连吧!
楼景阳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曲越溪身体下意识的抗拒着他的接近,被子越扯越上,把他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
楼景阳就算再蠢,也知道曲越溪现在是在装睡。
他左手端着那碗药,右手扯住被子:“曲仙师,起来喝药。”
曲越溪死死的拽着被子,即便力气不如楼景阳,却还是奋力反抗着,那碗药,光是闻着就觉得刺激,更别说是要让自己喝下去了,那简直是要人命!
不喝!
打死都不喝!
楼景阳皱眉:“曲仙师这是什么意思?本君好心好意为你熬药,你不喝就算了,连客客气气的一句谢谢都没有吗?”
曲越溪默默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脑袋来,然后眼神真挚的看着他:“谢谢。但是我真的……”
那碗药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
曲越溪闭上了眼睛,重新拉扯上被子:“但是我真的没事,不用喝药,谢谢魔君的好意,麻烦魔君把你的好意端出去好吗?我……”
闻着那个味道,我有点想吐啊!
楼景阳看了眼手里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又看了眼满身都写着抗拒的曲越溪,皱了下眉,这不就是一碗汤药?有必要搞的像是自己要给他喂毒一样吗?
他起身,端着那碗汤药走了出去。
正巧,流萤过来了。
楼景阳把那碗汤药递到她面前:“你喝一口试试。”
流萤:“?”
“嗯?”
流萤连忙接过那个碗,但看着里面那黑不拉几的液体,以及刚接到手里就迅速弥漫开来的苦涩难闻的味道,还没喝,流萤就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稍稍把那个碗拿远了一些,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碗东西不能喝。
楼景阳说:“怎么?使唤不动你了?”
流萤大惊,这可是魔君给的东西啊!也不管这碗东西是不是真的可以喝,她深呼吸了下,连忙喝了一大口,但还没咽下去,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在她口腔里蔓延开来。
“噗——”
流萤直接吐了出来,下意识的动作。
她连忙跪在了楼景阳面前:“请君上恕罪,属下不是故意的!”
楼景阳:“……”
他看了眼地上那个碗,眼底情绪意味深长,就那么难喝?
他心里有种冲动想要自己试试,但曲越溪和流萤的反应告诉他,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可能自己也会吐。
他很快离开。
流萤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见不到楼景阳身影后,她连续“呸”了好几下,可嘴里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依旧残留着,她还是很想吐。
屋子里,曲越溪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通风。站在窗边望出去,就是那个池塘,还有养在池塘边上的一些花花草草,模样倒是雅致,就是这地方的地理位置不怎么好。
他看了眼手掌,没有办法恢复灵力,他在这里就只是一块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啊!
得想个办法离开幻月宫,去外面才行。哪怕不是离开魔族地界,只是去到幻月宫外面也好。
正想着,流萤提着灯笼出现在了曲越溪视线中。
她站在窗外的长廊上,对着曲越溪客气一笑:“曲仙师,您的师兄说有要紧的事情和您说,请您现在过去一趟。”
曲越溪微诧异着挑了下眉:“楼……魔君答应了?”
“是的,请曲仙师跟属下来啊。”
曲越溪嘴角上扬,眼里浮现出笑意来,自己运气还真是不错,刚才还思考着要想办法离开幻月宫,这就可以去顾遥山那边了,虽说灵力恢复不会太多,也比待在这里半点都无法恢复的要好。
顾遥山房间。
见到曲越溪来,顾遥山连忙大步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抬手他的右手为他把脉,随后皱着眉,表情有些严肃:“你的右手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
曲越溪不解:“我的右手不就是这样的吗?那么吃惊做什么?”
“昨天有个戴面具的人来问了幽香绮罗的事,说是魔君的意思,难道不是找来给你治手的吗?”
“为什么会是给我治手的?”
“你俩好像认识,”顾遥山说:“而且他长得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
曲越溪笑了笑,他差点忘了,顾遥山虽然没有正式和楼景阳认识过,但在穹云峰见过一两次还是有的,何况,那天在水牢里,楼景阳那几句“师兄”,顾遥山但凡不是聋子,都能听得见。
只不过,一句“师兄”证明不了幽香绮罗是拿来给他治手的。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幽香绮罗。
曲越溪收回手:“顾师兄,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都已经习惯用左手了。”
“毕竟不一样。”
“不一样又能怎么样?”曲越溪笑了笑:“我挺好的,倒是你,在这里待着,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顾遥山摇头。
他几乎都没有踏出房间的机会,即便外面空气浑浊,他也呼吸不到。屋子里,还算安全,只是没有自由。
开始的时候顾遥山有些担心曲越溪,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挺好的,不是在安慰自己。
顾遥山问:“你和那个魔君,真的认识?他为什么要叫你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