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接听,手机对面传来已经熟悉的烟嗓:“谢奚,那个人在南江了。”
谢奚淡淡嗯了一声:“苏楠,你在南江吗?”
“你怎么叫我名字了…”苏楠一愣,嘴里的烟差点都掉了,回答说:“我在。”
谢奚:“我们见一面,计划我答应了。”
苏楠声音压低:“你…确定吗?”
谢奚敛目:“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
挂了电话,眼睫下掩着丝丝的暗光,谢奚推门,走进了更衣室。
谢奚换好衣服出来时,顾寅人已经在外面了。
墨蓝近黑的昂贵定制西装,埃及白棉的衬衫,顾寅骨节分明的手指刚从领带上放下,听到动静,侧首望过去,看到了他家新鲜热乎出炉的小白兔。
于是眉宇舒展,脸上绽出笑意,西装笔挺的端庄英朗又被温润所替代了。
顾寅为谢奚挑选的米白色。
这是一种比洁白要柔和的颜色,最衬他家白兔,精致漂亮有余,又不会过于冷洁少了人间味道。
松杉挺拔生长,但顾寅不想让他独处于孤寒高地。
拿过柜台经理手中的一条竖纹领带,顾寅向谢奚走去,亲手帮他系好。
谢奚本身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如今穿上这么一套得体的正装,那股子青涩倏然都敛去了。
他本就长得极其好看,身材更是非常好,还没说一句话,已经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眼球。
柜台经理双目极亮,笑着说:“顾先生的眼光真好。”
顾寅笑了笑,对柜台经理说:“挺合身,后面几套都按这个尺码来。”
柜台经理当然是高兴地应下。
顾寅把自家兔子从头看到底,很是满意:“回家,明天去发布会。”
“寅哥,”谢奚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我要去见一个人。”
顾寅:“现在?见谁?”
谢奚:“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
“你父亲?”顾寅有些惊讶。
这应该是指谢奚早就去世的生父。
谢奚点头:“说一点以前的事情。”
顾寅问:“在哪见面?”
“北华街。”谢奚从顾寅脸上看出一丝不放心,薄唇上扬,掀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见一面,说几句话我就回来。”
顾寅眸光闪了闪,想了想,同意下来:“行,那你去吧,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谢奚:“好。”
顾寅还是第一次从谢奚嘴里主动听到他说要去见谁。
父亲的老朋友啊…
比起来到南江后的生母和继父,谢奚明显对他生父的感情更深厚。
不过,这兔子是真的要去见什么人,还是不愿意跟自己回家老实交代逃学一个月的事?
顾大爷叹了口气,他之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兔子像张白纸一样?
明明…藏了不少小秘密…
但好在,以为谢奚在学校封闭式学习的一个月,顾寅早就已经着手做起了背景调查。
在这个世界赚到钱后,顾寅能用的手段方式自然跟着多了起来。
于是谢奚去见人,顾寅也换了个方向,去了另一个地方。
侦探事务所。
这本书里没有交代的,发生在南江大南大门之前的,关于谢奚的背景人生,在这里,顾寅可以得到答案。
带着厚厚一沓的资料,顾寅回到了出租屋。
洗了个澡,打起精神,顾寅坐到沙发上,认真地准备翻阅起这些资料。
资料袋被打开,一张照片夹在一堆资料里掉出,落在了顾寅脚边。
顾寅弯腰准备捡起,在指尖触到照片边角、看到照片上影像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顾寅:“……”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
七八岁的小孩,五官尚未完全长开,比瓷娃娃还要精致漂亮。
顾寅一眼认出这个孩子就是谢奚。
只是让顾寅难以置信的是…
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人站在什么角度怎么拍出来的…
照片上的小男孩缩在地板的角落里,双臂紧紧环抱膝盖而坐,他穿着短袖和短裤,旁边却燃着冬天才用的电暖气。
他的下巴磕在膝盖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乌黑漂亮的眼睛更是毫无温度,紧紧盯着镜头。
哪怕隔着照片,哪怕照片年代久远,顾寅依然能感觉出照片上的孩子对拍照的人,抱有一种多么死寂的冷漠。
就好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被永远地定格在了不知夏冬的绝望胶卷里。
因为他的双手和双脚上,拴着银光闪闪、冰冷刺目的锁链。
他是…被锁在了房间里…
67、童年,发布会
厚厚一沓的资料,每一张纸,每一个字,根本就是一本活生生的虐文。
丧夫的女人,带着五岁的孩子背井离乡来到南江,很快地嫁给了一个创业中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创业之路并不顺利,几经波折,创业的类型换了一种又一种。
创业的困难让本就暴躁的男人脾气更加恶劣,暴行,毫不留情地施加在身边的妻儿寡母身上。
尤其是孩子。
挨饿、谩骂、打罚、囚/禁…所有古早文里能看到的恶毒继父虐待继子的行为,全能在资料上看到。
那谢奚的母亲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这样对待吗?
答案是是的。
谢奚的母亲完全放纵这一切发生在她的眼皮底子下。
顾寅这才明白,为什么谢奚称呼他的母亲是“那个女人”,也明白了当初他以“谢姨”为突破口接近谢奚,为什么谢奚根本不予理会。
因为那个女人在还活着的时候就没有管过谢奚的死活…
对此资料上给出了一个非常草淡的狗血原因:原来继父才是谢奚母亲真正爱着的人。
这特么单独写出来就又是另一个虐身虐心的狗血辣鸡故事了!
继父是谢奚母亲的白月光,之所以和谢奚的生父结婚,是因为白月光不爱她,而她又因为许多世俗原因,才勉为其难嫁了。
她既不爱自己嫁的男人,也不爱和男人生的孩子。
所以活该这个孩子就成了牺牲品?
从小就要被这样对待?
更恐怖的是,联合资料上给的一些模糊的信息…顾寅居然觉得,就连谢奚五岁那年,生父的那场车祸…都好像有人为操作的可能性。
实在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冷汗淋漓。
这样的草淡生活一直持续到谢奚上初中。
在资料上来看,谢奚的小学上的很不完整,大部分时间被疯狂变态的继父锁在家里打骂虐待,不过等到谢奚初中,继父的创业开始有了起色,谢奚有了喘息的空间,等到高中,谢奚已经搬出去住了。
再然后,谢奚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南江大的艺院。
小黄文里弱不禁风的小白兔,在原文故事开始之前居然是个美强惨。
顾寅看得心都快碎了。
但这之中其实有一些不怎么合理的地方。
一,小白兔高中搬出去住…是怎么做到的?以继父的人设,会让谢奚脱离掌控?
二,谢奚与生母继父的家庭关系差成这样,当初公司查封,他们会和谐到一起外逃?
顾寅:“……”
还有谢奚。
优秀的野外求生技能、超常的建筑结构类技能、对周围人群例如朴桐仁异常行为的敏锐感知,以及,随手能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锋利尖锐的刀…
他到底都经历过哪些离奇的人生?
顾寅的脸色不好看。
他觉得这本书非常变态,不是一般类型的小黄文。
但现在这本书他接手了,无论谢奚以前怎么样,以后都不会再受一点点委屈。
尤其是这个继父。
他既然能在失利阶段对手无缚鸡之力没法反抗的幼童做出这种事,就说明这种人本身就是欺软怕硬的人格。
还有他经营餐饮企业,却为了更多的利益去触碰不能碰的禁品。
这样的人一定是漏洞百出,有大把的污点的。
一个劣迹斑斑的继父,一个畸形扭曲的家庭。
顾寅拨通了律师的电话,迅速地交代了一些事情。
很快,在保护谢奚童年隐私的情况下,这个继父人生上的所有污点都会被曝光出来,顾寅自有办法,干净漂亮地把谢奚从这个家庭抽离出来。
从今以后,被查封的公司也好,那个家庭也好,都不会再和谢奚有任何关系。群众就算再骂,也不会再骂到谢奚身上。
以后,谢奚有他就够了。
挂了律师的电话后,顾寅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是梅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梅老爷子人狠话不多,直接道:“小子,又上新闻了?我看你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呐?”
“……”顾寅嘴角一抽:“看您说的,问题不大,还能处理。”
但因为才看完谢奚的那些个资料,顾寅的语气比较沉重。
梅老爷子提议道:“小子,要不要跟老头子做个交易?”
顾寅眉梢微扬:“…怎么说?”
梅老爷子笑了笑。
……
挂掉电话,顾寅把桌上一沓资料都收拾了干净。
搬家!
新买的房是精装,直接就能住,搬家公司的人一到,出租房里的东西全都能搬过去。
但东西搬过去了,新家一切都好,小白兔那边来情况了。
顾寅收到小白兔发来的信息,小白兔说,今晚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顾寅:“???”
顾寅:“……”
站在新买房子亮堂崭新的大厅,看着一堆搬家公司送来的大小纸盒,顾大爷震惊。
说好的就说几句话呢?怎么突然就不回来了?
难道真的是为了逃避一个月逃学的事?
迷茫站在一地的行李中,顾大爷忍不住开始反思,难道是…自己太凶了?
吓到小白兔了?
不应该吧?
而且,小白兔明明才说了喜欢。
嘴倒是挺甜,甜完之后,喜欢的第一天就不回家了?
这以后还得了?!
顾寅:“……”
次日下午,南江市会展中心。
发布会还没开始,各大媒体早早做好了备战,提前抵达了前线。
休息室,顾寅有些烦躁。
他打不通谢奚的手机。
谢奚的手机关机了,也许是因为没电。
同在休息室的还有之前联系到的非常优秀的张律师。
看了眼表,张律师说:“顾先生,还有十分钟发布会就开始了,我们要去前面了。谢先生他还没有消息吗?”
沉着脸,顾寅点了点头:“手机打不通,不过之前他发过消息,说是会直接来会展中心会和。”
张律师:“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来不了吗?”
顾寅收起手机,理了理西服的袖口,说:“我们先过去吧。”
张律师跟上顾寅的脚步,说:“您放心,方案是会万无一失的,我之所以问谢先生,是因为我知道,您之所以安排了几个方案,要进行这场发布会,是为了让谢先生彻底跟过去告别,他本人如果不在,可能会降低您想要的效果。”
顾寅是非常讲道理并且大方的客户,张律师对待他的态度十分的好。
顾寅当然知道方案会万无一失,但是他没有想到小白兔会出了情况,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顾寅现在更担心谢奚是不是被什么事困住了?
比如…渣攻四号的剧情?
揉了揉眉心,顾寅心说,渣攻四号的剧情线应该没有这么快。
但心中还是不安,又转头对张律师说:“如果发布会进行到一半,谢奚还没有过来,就加快进程,争取提前结束。”
张律师应下:“好。”
三点整,媒体和摄像一切就绪,发布会正式开始。
谢奚没有来。
于是发布会上,顾寅面上保持微笑,跟他旁边一排负责的律师团队完美应付着媒体,心里的不安还是忍不住扩大了。
在南江财经媒体问完一个问题后,顾寅回答:“法院那边需要赔偿的赔付,我方都会提前赔偿。”
媒体紧跟着追问:“为什么不是谢奚先生自己来承担这些赔偿呢?”
张律师立刻道:“我的当事人并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媒体又要开口,发布会上却中途来了一行人。
一行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严肃又规整。
其中为首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歉意道:“不好意思,航班晚点,来迟了。”
他们还没有自我介绍,但在座的一些媒体立刻认出了他们。
“这个不是方律师吗?Lex唱片公司的律师团队?”
“啊,为什么这只律师团队会过来?我知道他们,打官司很厉害的,连非常不好处理的版权官司他们都能打的很漂亮,圈子里都叫他们‘必胜客’!”
顾寅身边的张律师脸色稍稍一变,转头小声地问顾寅:“顾先生,您还聘请了其他律师团队吗?”
同为业界人士,他当然知道Lex的律师团队业务水平有多么厉害。
但是这种感觉还是让张律师有些不舒服,因为他也是业界顶尖律师。
不过顾寅的回答是否定的。
“没有。”顾寅摇了摇头,不动声色打量着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