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君还没看清楚人脸,大脑里就自动放映出来这人的资料:落霄宫南山主手下的巫医,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狗腿一级,曾经想要强虏民女被晏宸重罚,记恨在心。在原书中后来因为得罪了沈迟川的宠妾尹半烟被杀了,是一个炮灰中的炮灰,连名字都不配有的炮灰。
晏时君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扬眉吐气,自己好歹还是个有名字的炮灰,而他只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渣渣。
刚才在资料说晏宸曾经重罚过他,不用说他这次是想要借此机会报仇。
“好,”一个清冷到极致的声音,传到晏时君的耳朵里,虽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却让他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人,放血。”
第三章 沈迟川
等等!放血?
不是吧,他连攻略对象的脸还没见到就要被放血死了?
这是什么狗系统?偏要挑这个时间穿进来?
晏时君忽然身体也不软了,胃也不疼了,加把劲儿都能再爬个三十层了。他拼命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到面前的情形——巨大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纤瘦的身影,不用说也是还剩下一口气吊着的尹半烟,旁边站着几个低眉垂眼的侍从。
殿内正中的梨木雕花椅上,坐着一个黑衣的男人,眼底是淡漠嗜血的冷。他垂眼看着像个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的晏时君。凤眸纤眉,挺鼻薄唇,狭长的眉梢处一点眉尾痣,抬眼扬眉的那一瞬,眼底杀伐冷冽之气便让人禁不住一颤。明明生得一张绝美相,浑身挥散不去的血气却让人难以将他和美艳两字联系起来,倒是给人一种嗜血残忍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一个不爽将自己砍成肉泥。而身上的黑金龙纹长袍象征着他的身份——落霄宫宫主,魔教教主沈迟川。
晏时君一介粗人,在看到沈迟川只有心里就只有一句话:卧槽,太他娘的好看了吧!
他站在一边,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晏时君,自己的爱妾重伤躺在床上,他居然没有一点伤心之色,就好像床上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脸上是说不出的阴冷,还透露出一种残忍和血腥的兴奋。
就好像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救人,而是单纯想要看一场杀戮秀。
他勾了勾唇角,往角落里扫了一眼,立刻跟上来一个黑衣挺拔的身影,晏时君脑海里立刻闪过这人的资料----邢俞,沈迟川的左护法以及贴身侍卫。
沈迟川勾唇:“放血。”
“且慢!”眼看小命不保,晏时君因为沈迟川的美貌所积累而来那为数不多的好感在即刻间就被消耗殆尽,急忙阻止道,“我可以救他。”
“你可以?”巫医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毫不隐晦地放肆嘲笑道,“我行医多年,祖上三代行医,你一个公子哥怎么可能会懂?教主,他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就你会说!晏时君在心里鄙视了千百万遍,要不是自己现在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还说不准谁能怼过谁呢!
你是祖上三代行医,老子穿书之前往上数说三百年都是中医世家呢,你算个屁!
晏时君哑着嗓子,为了自己的小命求情:“死老头,让我试一下怎么了?要是我治不好再放了我的血也不迟。”
“死……老头?”巫医气得吹胡子瞪眼,“教主,他这……”
“无妨。”沈迟川的笑容敛了去,颇有些玩味地看着他,“让他试。”
“不过……”他复又补充道,“若是治不了,我就把你扔到后山修罗道。”
在场的各位都打了个寒战,落霄宫后山的修罗道,是关押着各种犯人的地方,上任教主沐承喜好变态,在里面养了数只九头狼犬,这些九头狼犬全部都是用西域秘术喂养长大,嗜血凶残,力大无比。沐承当年抓了很多武林盟的人,他喜欢把那些犯人们扔到里面,看着他们被狼犬们厮咬吞吃,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之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沈迟川。
像晏时君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进去连狼犬塞牙缝的都不够。
只有晏时君咽了口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沈迟川冷笑:“什么要求。”
居然敢提要求?谁不知道沈迟川冷面无情,心狠手辣,要是有谁敢惹怒了他,那必定是死了都不会给留个全尸。众人都屏气不敢吭声,生怕万一晏时君说了什么不该提的要求导致沈迟川大怒连累到他们。
而沈迟川则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纤瘦的男人,晏时君提出来的要求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离开落霄宫,让本座放过他,呵呵,可能么?
他要是敢提出来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他现在就能让晏时君尸骨无存。
晏时君伸出一个手指,指向他的身后,咽了口口水:“我想要那个……”
想要那个……沈迟川在心里冷笑,居然还敢要本座宫里的东西,那必定是绝世宝剑,武林秘籍,强功内丹……沈迟川回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一个桌子上,在一个莹白的玉盘里,摆着的是……一盘绿豆糕……
慢着!
绿豆糕?
不是宝剑吗?不是秘籍吗?不是内丹吗?
怎么是绿豆糕?
晏时君咬着手指头可怜巴巴地说罢,肚子还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两声,看着糕点的眼珠子都快下来了。
沈迟川眉梢一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敛了去。
他摆了摆手,邢俞得令给晏时君端来糕点,顺便还给他带来一杯茶。晏时君此时已经饿得能吞下去一头牛,狼吞虎咽地吃完,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还是有点饿……”
沈迟川:“……”
继续送来了一碟糕点,这次没有这么饿,晏时君吃的慢了点,总算品到了味道,吃完之后还装模作样地点评:“这绿豆糕只有甜不够清香,而且太甜了齁得慌。”
沈迟川看着晏时君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这干净得都能对着照镜子了:他是真的没看出来晏时君到底哪里觉得难吃了。
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不知道空了多少天的肚子终于舒服了点,连带着身体都舒坦了很多,果然,对于吃货来说,天大地大都不如吃饭最大。
沈迟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花样?”
“我……”晏时君正想说有点噎,还要来点水的时候,沈迟川的长指在腰袢的佩剑点了点,颇具威胁意味的挑眉把晏时君给吓了回去。
算了,吃饱了就行,人要懂得知足。
晏时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不料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他这才想起来,被关在牢里的时候,腿被打得狠了,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清晰地感觉到小腿像是错了位一样,钻心的疼,有没有骨折还另说。
沈迟川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垂眼扫了他一眼,晏时君狼狈的模样在他的眼底多待一秒仿佛都是亵渎。他摆了摆手,身后立刻跟上来两个侍从,一左一右把晏时君抬着胳膊拖了过去。
晏时君的小腿在地上拖拉着,像个垃圾一样又被甩在了尹半烟的床边。
晏时君积了一肚子的脏话在抬眼看到沈迟川那张满脸就差写着反派俩字的脸又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时小命可保。
第四章 这怎么跟正常套路不...
晏时君动用全身的力气把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脏话给咽了回去,硬是挤出来一抹微笑。
等老子回到现实世界了,绝对让晏时卿给你安排一个生不如死的结局!
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晏时君饶是有再多的愤懑也只能为了小命折腰,怀着满怀的气也只能乖乖听令解毒。
床上的尹半烟脸色苍白,细眉凤眼,翘鼻粉唇,一张平日里妩媚多姿的脸在病重时候居然也多了几分可怜色。妥妥的男生女相,要不是晏时君看过《落霄》知道他是个男的,要不然这一眼还真能让他看错。
不愧是《落霄》中第一妖艳贱货,只消一眼,晏时君这直的也都快被掰成弯的了,怪不得沈迟川明明不爱他,就为了这张脸还能宠他这么久。
在这《落霄》世界里,男色之风盛行,性别不再是结合的阻碍。同性已为大众所接受,而且在繁华市镇之中,小倌馆和青楼简直平分秋色。而尹半烟在进入落霄宫之前,就是城里有名的清风馆中名冠三城,另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花魁。
晏时君沾手探脉,尹半烟的脉象已是极其虚弱,要不是他耐心试探居然差点探不出来,鼻尖也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气。不过晏时卿在设置情节的时候,明显是偷了个懒,直接抄了家里古医书中的毒药,而恰巧,这毒药晏时君背过。
他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晏时君要来了银针,伸手解开了尹半烟的衣服,不似脸色苍白,他的身体皮肤竟然是呈现一种潮红的状态,特别是靠近心口的位置,更是腥红一片。这毒名为“剜心”,服下之后主要会作用于心脏部位,在毒性作用下,心跳会慢慢变慢,直到停止。沈迟川用了这么多的药才堪堪维持住几天的生命,要是今晚没有晏时君,那他必然会死。
晏时君捻针熟练地刺进穴道,一共刺了九针,针针快狠准,丝毫犹豫都没,显然是经过长久的训练才会如此自信熟练。晏时君祖上百年中医世家,他从小就熟读各大药学,千百味草药甚至只一闻便可分辨出来,捻针入穴自然是不在话下。
晏时君眉头紧皱着,面上是一片冷淡镇静,胸有成竹,巫医本来不屑的神情在看到他这表情居然也住了嘴,心里开始真的有点发怵——他不会真的能救活吧?
每下一针,晏时君皱着眉头仔细观察尹半烟的状态,殊不知此时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沈迟川看着他的背影,捻针熟练至极,根本不是数日则成,少说也有十年的功夫才能如此。那晏时君是何时有的医术?他这么多年居然一点察觉都无?
最后一针落下,尹半烟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眉头紧皱,重重地呕出来一口黑血。堵在胸口的脓血吐出,他的呼吸明显地流畅了许多,再次探向脉搏,心跳比方才有力了许多,总算不是一副濒死的样子了。尹半烟长睫动了动,眼睛还未睁开,嘴唇却先一张一合地说了一句话,晏时君凑得近,听见他在轻轻地唤着:“教主。”
这人也真够痴情的。只不过他爱错了人,看了原书的晏时君深刻清楚地明白,沈迟川冷漠至极,感情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就是天方夜谭。对于尹半烟,他也只是玩玩而已,少了这一个,他就可以很快地换下一个,而且是连缓冲都无的无缝衔接。
众人见数日没有动静的尹半烟终于有了点反应,都大吃一惊。巫医震惊得退了几步:“怎么可能!”
这几日他翻遍医书,用尽各种草药,才堪堪维持住几天生命,而他怎么会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行医几十年,经验资历怎会不如这个才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晏时君艰难地挪过来半残的身子:“接下来的十几天可能会体寒,配些驱寒的药不间断服用,注意保暖,一个月即可大好”
幸好晏时卿找了个好解的毒药直接抄了下来,要是自己胡乱编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毒写在里面,那现在他已经被沈迟川放干血,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软塌上半卧着的沈迟川。慵懒松散,长指摩擦着剑鞘上斑驳的暗红色花纹,据说那暗色其实是常年积累下的人血的颜色。面上是看不出的莫测情绪,似笑非笑,狭长的凤眼看向的,不是床榻上的尹半烟,而是此时跪在地上的晏时君。
那阴森森的表情让晏时君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完了,刚才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自信的?他怎么忘了晏宸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生下来就是当花瓶的标准废物呢!只不过一夜之间就转了性子,这让他怎么不猜疑?
沈迟川阴沉着脸,眼底晦暗不明,就算晏时君这个把书看了大半的自带上帝视角的都猜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迟川果然是把原书中那句“让人猜不透情绪”这句形容词贯彻得明明白白。
就在晏时君准备找个什么理由先搪塞过去,沈迟川勾了勾唇,对晏时君说道:“晏小公子好医术,不知道可否跟本座解释一下,你这一身医术从何得来?”
完了完了,晏时君咽了口水,目光在巫医身上一扫,忽然有了主意:“教主,其实我这是经人托梦,医术就是那一夜得来。”
“托梦?”巫医嗤笑一声,“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