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惊恐地发现,他开始慢慢地适应这里的生活,慢慢地适应了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连出个门都要骑马几个时辰的日子。习惯了身边跟着忠心耿耿却不时地不给面子的晏三,忠厚老实而且善良的邢俞,还有门口整日看戏还憋着笑争取让自己不失态的守卫,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习惯了那个终日冷着木头脸却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的沈迟川。
这一切,早就在一开始就朝着他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更难以控制的是,他的感情。若是说他一开始的感情还是埋藏在心底只露出了个小小的芽,那么现在,就犹如肆意蜿蜒而上的藤蔓,一点一点地攀住了他的心,将他禁锢其中,难以脱身。
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不知道,只有在这时候,被晏三一句话问出来,他才感觉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离不开了。
“其实……我……”
晏时君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犹豫。
晏三看出了他的迟疑:“公子,你为什么会担心?”
晏时君忽然一愣,恍然抬头,对啊,他在担心什么?
他为什么要担心?
他喜欢沈迟川,沈迟川也喜欢他,这就是单纯的两个人相爱,仅此而已。
这些不就可以了吗?那他又在担心什么?
“对啊,我在担心什么?”晏时君忽然释然,“我为什么要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根本不用担心,晏三,我爱死你了。”晏时君一蹦恨不得三尺高,直接抱住晏三开心得直跳。
想通了一切的晏时君忽然感觉自己之前就是个傻子,为什么非要朝着系统既定的规则和结果一路走下去?为什么他不能直接正视自己的感情?就算是沈迟川的结果是失败抑或着死亡,不管这结果能不能改变,他需要的是要尝试着和命运斗争一次,而不是现在这样直接就否认一切还未付出的行动。
晏三一脸懵地被强行抱住转了个圈儿,又一脸懵地看着晏时君屁股上像是插了火箭一样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公子的思维怎么越来越跳脱了,跳脱得他越发的接受不了了。
第六十六章 暗潮汹涌
晏时君蹦蹦跳跳地出去,然后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又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来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沈迟川不在宫里?”
晏三摊手,一脸无辜状:“关键是公子你也没问啊,方才就见着教主急匆匆地带人出了宫门,我去找邢俞打探了一下消息——好像是有中原武林的人潜入了东山,和落霄宫的人打了起来,据说死伤了不少人呢!”
“中原武林?他们不是刚从沈迟川那里受了挫,还没长记性,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
“不知道,”晏三摇了摇头,“那帮家伙本就是打不死的臭虫,黏上了甩也甩不下来。”
晏时君不知道怎么的,右眼皮总是在隐隐地跳动:“就算中原武林来犯,宫里高手这么多,为何非要教主亲自出马?”
晏三茫然地摇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公子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宫里的几位高手好像都不在,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他们了。”
晏时君听后,眉头皱得愈发的紧,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变化了。
见自家主子郁郁寡欢的模样,晏三问道:“公子只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教主吗?”
“没什么,”晏时君托着下巴盯着外面清朗的天空,“就是想告诉他一件事罢了。”
他只是想告诉沈迟川,他的心意罢了。自己想通了之后就总想把这件事也告诉沈迟川,他想看到沈迟川开心,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原来这就是等不及的感觉么?
晏时君长叹一口气,这要是现代的话,他早就一个电话打过去来一场情深意切的表白了,但是这不是现代,他只能干等着。
他就这么一直等着,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心情一路从极端兴奋等到晚上已经开始有了些困倦。他就这么窝在软塌上,百般无聊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只有几个武者在门口尽职尽责地守着,一直到晏时君的眼皮快要沉沉地合上,沈迟川都没有出现。
“公子,”晏三含着眼泪一直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哈欠,泪眼朦胧地说道,“教主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要不你就先去歇着吧。”
晏时君把撑着下巴的手放下来,换了个姿势,眼睛还盯着门口不移开:“你先去睡吧,我再等一会儿。”
晏三暗暗叹了口气,主子没睡自己哪里有睡的道理?
他只好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争取打点精神,继续守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月光也藏在了云层之后,偷偷地注视着苦等不得独守空房的某位,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晏时君的眼皮沉沉地垂了下来。
“他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困意上头,再也支撑不住,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直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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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霄宫外。
夜色沉沉,几匹烈马从山下裹挟着狂风而来,落霄宫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迎接着从山下而来的人。
烈马疾驰入内,及时刹住了前蹄,停了下来,门口的守卫齐齐跪地:“教主。”
沈迟川从马上下来,眼底满是疲惫之色,身上裹着的黑色长袍将他好似隐匿在黑夜里,束起的长发微微散下了些,遮住了他苍白的脸,暗夜幽深的瞳孔中暗含着隐隐的弑杀之色。
沈迟川随意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武者们都从马上下来,微微躬身之后四散离开了跪地迎接的守卫也都起身,去了各自的岗位。邢俞从暗处走来,接过沈迟川手上的缰绳,有些担心地问道:“教主,这次活着回来的人,比上次少了一半还多,是不是那些东西越来越多了?”
沈迟川哑着嗓子,走在前面,腰间的佩剑带着浓郁的血腥气,被他解下来随手递给了邢俞,淡淡地“嗯”了一声,复又问道:“宫里怎么样,地图找到了吗?”
邢俞摇了摇头:“没有,上下都翻遍了,没有消息,不过……不过属下发现一件事,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迟川不耐烦地打断:“说。”
邢俞低着头不敢看他,暗暗出了一口气才说道:“属下在议事殿后的榆树下,发现被人挖过的痕迹。”
“被人挖过?”沈迟川眉间一凛,“调查了吗?是谁干的?”
邢俞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回道:“有人看到……好像是……晏公子。”
沈迟川藏在长袍下的手默默握紧,眉间的阴沉笼罩了不过一会儿,慢慢松了开来:“嗯,我知道了。”
邢俞自知说错话,急忙补救道:“教主,晏公子平日里喜欢玩闹,兴许他只是在玩罢了,属下也只是听人一说而已……”
“本座知道,”沈迟川淡淡回道,“他不会背叛本座。”
邢俞一愣,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沈迟川已经走远。那句话仿佛还萦绕在邢俞的耳边,让他难以相信,沈迟川一向多疑谨慎,怎么他的原则在遇到晏时君的时候,全部都不管用了呢?
他在后面远远地看着沈迟川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长及脚踝的黑袍裹身,衬得他显得不再那么的威严冷漠,居然有了一丝丝的人情味儿。
邢俞好久才回了神,一路小跑跟上,把马拴在马厩里。沈迟川远远地看到无夜殿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着,问道:“他还没睡?”
邢俞回道:“属下不清楚,不然我先去通报一声?”
“不了,”沈迟川阻止道,“我们从后门进去。”
“为何要从后门?”邢俞一路跟着沈迟川饶了无夜殿大半圈摸到后门,正疑惑着,沈迟川脱下了一直裹在身外的黑色长袍,露出了里面的墨色锦袍。墨色的衣料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从胸口到下摆,血迹斑斑,浑身上下的血腥气已经难以遮掩,腰腹处一道猩红血色,看过去似是一道伤口,伤口被随手包扎上,血迹已经从腰腹处渗到下半身,和下摆的血迹混在一起。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让人胆寒。
邢俞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沈迟川不愿从正门而入偏偏要绕过大半圈走后门,他怕自己这副模样,会吓到晏时君。
第六十七章 出门了!
沈迟川将沾满了血迹地外衫脱下递给邢俞,淡淡地对他说道:“此事不能告诉他,听到没有?”
邢俞得令,沉沉应道:“是。”
沈迟川从后门进去之后,仔细清洗了一番,从内到外将所有的衣服都换下,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甚至还熏了香,感觉到身上没有丝毫地血腥气才进了正殿。
正殿灯火通明,却寂静一片。软塌上苦等不得的人已经睡着了,四横八叉地躺着。就连门口守着的晏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墙根滑到了地上,头一歪,也睡得正酣。
邢俞见状,很有眼色地也没打招呼,直接把睡梦中的晏三给直接扛起来带了出去,走之前还特别贴心地给沈迟川关上了门。
空旷地无夜殿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睡梦中的晏时君不自觉地往墙角缩了缩,沈迟川见状将被子给他盖上,把暖炉点上。沈迟川坐在了软榻上,目光沉沉,手慢慢地贴近了晏时君熟睡的脸,却在即将触摸上他的时候,发现自己指尖沾到的一点血色,像是触电似的又缩了回来。
晏时君睡得很浅,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脑子还没上正轨,只见着面前一个模糊地人影,含糊不清地嘀咕:“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迟川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嗯”一声。
晏时君靠近了他,把脑袋窝在他的怀里,慵懒地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沈迟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向晏时君的眼底暗含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空气凝固了许久,晏时君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梦中梦呓似的说了句:“沈迟川,我喜欢你。”
空旷的无夜殿,小小的软塌上窝着两个成年男人,显得有些局限。但是谁也没有去床上,半晌,窝的男人动了动脑袋,往沈迟川的怀里蹭了蹭,梦呓似的说道:“我喜欢你。”
但是沈迟川的呼吸已经均匀起来,紧闭的眉眼间尽是疲惫。
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二日,本想体会一把在爱人的怀里醒来的滋味,谁知晏时君睁眼的时候沈迟川已经不见了人影。只有晏三打着哈欠从门外进来,将饭食和所有的洗漱用具都放好了,对晏时君说道:“公子,起床洗漱吧。”
晏时君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身边凹下去地人形轮廓已经泛凉,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他又走了?”晏时君语气里暗含着不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了么,天天不着家?
晏三一边服侍他起床,一边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教主今日天还没亮就出门了,这次把邢俞也带走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邢俞也走了?”晏时君右眼皮莫名狂跳。
“嗯,我起床的时候正巧撞见邢俞出门,他说这次好像要在外面呆上几天,至于为什么,他不肯说,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
晏三摇了摇头,打断了这个话题:“公子还是先洗漱吧,我们在这里猜也猜不出来个所以然。”
晏时君点点头,怀着一肚子的疑惑吃完了早饭,准备出门想办法搞点情报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去了议事殿还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阿宸。”
这一声唤,让晏时君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转过头,从议事殿的门口直接畅通无阻地进来,一袭清朗白衫,温润俊美,正是许久未出场的男主大人——李慕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