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李哲毫不在意,“不是有爹和大哥在呢吗?”
那家仆跑得上气不接不下气,说一句话都费劲:“老爷和大公子已经去了,但是,但是那人点了名要找晏公子!”
晏时君并不稀罕管他的家事,一听是来找他的,顿时来了精神:难不成是医馆派人来找他了?
不过转而又想,又有谁这么不怕事儿,敢闯安王府,又有谁打得过这么多家丁?
李哲面上一愣:“来人是谁?”
“不知道!”家仆道,“快顶不住了,小公子!”
李哲急忙起身出门,出门就发现偏院的门已经开了,一个家仆被人直接踹了进来,接着走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合不合身的白色外袍,下摆短了一截,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是他浑身散发而出的凛冽气质却让人难以忽视。
晏时君跟在李哲身后出来看个热闹,在看到那个身影整个人也呆了:“沈迟川?”
沈迟川听到了声音,直直地看过来,越过了千万阻隔一般,他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身影。那个他亲眼看着坠落的身影,那个消失了三十多日却让他几欲心碎的身影,那个他觉得此生已经不会再出现的身影,此时明明摆摆地出现在他面前。
沈迟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些在他心里打了很多草稿的话,其实在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舌头却像打了结,一点都说不出来。他只会听从着自己的双腿最本能的意愿,慢慢地走进。他多想几步走到他面前,然后将他抱在怀里,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但是他却怕了,他怕面前这个身影只是他的臆想,他怕自己太过于激动会吓到他,怕这只是他的幻影,自己一靠近,就消失不见了。
他甚至都忘了,清梅已经告诉了他,晏时君还活着。
沈迟川好不容易才张开了嘴,声音都是颤抖的:“……是……是你吗?”
他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晏时君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家丁站起来,一棍子打在沈迟川的身上,后背的新伤带旧伤,他猛地吃痛跪了下来。
晏时君的瞳孔猛然一缩,那一棍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一般,他也跟着疼。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30多天的压抑,还是抵不过一招相见。
他还是会担心,还是会心疼,还是在看到他倒下的时候忍不住上前将他扶起来。
沈迟川紧紧地拽着他的前襟,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反问:“你是晏时君,对不对?你没死,对不对?”
虽然他已经从清梅那里知道了晏时君没死,但是当自己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番感受。
就好像是自己被人许下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诺言,但是他却甘愿为了这个不明结果的诺言牺牲自己的一切。直到见到了晏时君,这个诺言才真正得到了兑现。
第八十章 追
李哲站在门口看呆了,想要上前,却被沈迟川一眼瞪回来。沈迟川条件反射似的抬手去拿剑,却拿了个空,蓄势待发的杀意却不减半分:“是你将他困在这里的?”
李哲被吓得后退两步,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本着丢命不能丢面子的信念,硬着头皮又站了回来,声音颤抖着,但还是执意倔强地挺直了胸脯回他:“是……是!”
沈迟川手掌聚力,丝毫不打算给他半条生路。在晏时君心里,李哲只是孩子气了些,本质上没有什么坏心思。见沈迟川又要发怒,急忙按住他的手,起身直接挡在李哲前:“他没有害我,他只是年纪小,孩子气了些,你别伤害他。”
沈迟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字一顿:“你、护、着、他?”
他这才跟自己分开一个多月,就有了新欢?
当初护着李慕禾,现在护着这个臭小子,合着他就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晏时君见他误会,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李哲这个没有眼力见儿的硬要插上来一句:“我们就是那种关系。”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
瞪得李哲往后退了两步,小声补充了一句:“我们就算现在不是那种关系,将来也会是那种关系。”
沈迟川直接反手把一旁的石榴树的枝丫给拽下,可怜的石榴树根本支撑不住教主大人的蛮力,晃悠了两下,直接就折了一个“胳膊”。
沈迟川一手执树枝,正对着李哲,这架势仿佛都要把手里的树枝当成长剑一剑戳进对方的心口:“谁给你的胆子敢肖想他?”
李哲被娇惯着长大,哪里见得这架势,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了晏时君:“哥哥……”
晏时君:……
谁来救救他?
“哥哥,我害怕……”李哲这么一张任谁都不忍心拒绝的好皮相成功将晏时君收买得彻彻底底,他抓住了沈迟川手里的树枝,“你别难为小孩。”
“难为小孩?”沈迟川刚刚重逢的喜悦都快被磨完了:你是不是对小孩有什么误解?这么大叫小孩?
沈迟川怒极:“我今日一定杀了他!”
“好啊!”晏时君也气了,“杀!杀!杀!沈迟川,你除了杀人还有别的想法吗?”
“晏三也是,那个镇子上的居民也是,你只会杀人是吗?”
晏时君身为现代法治社会长大的新新青年,对于这个动不动就敢打喊杀的教主大人真的是服得彻彻底底。
沈迟川的手颤了颤:“你生气了?”
晏时君深吸一口气:“你伤好了就回去吧,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打扰。”
说罢,晏时君直接就走出了安王府,被沈迟川这一闹,门口的守卫都折损了大半,都躺在地上抱着胳膊抱着腿疼得哭爹喊娘,不用说又是沈迟川的手笔。
李哲跟在后面,有沈迟川跟在旁边,他只好站在角落里,探出来一个脑袋,轻声道:“哥哥。”
说着他就要上前来拉住晏时君的手,沈迟川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快一个移形换影挡在李哲跟前,眼神恶狠狠地又瞪了回去,瞪得李哲讪讪地缩了回去,只好看着他们一路走远。
柏青这个小屁孩早就在安王府外等了很久,见晏时君平安从大门出来,一直嘴硬的孩子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吓死了!”
晏时君感觉到自己胸前一阵热,调笑道:“你哭了。”
“才没有!”柏青倔强地一转头,“还不快回家,姐姐都等急了。”
“好好好。”晏时君嘴上应着,也不驳他的面子,不过被人这么惦念着,晏时君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仿佛也不是那么的糟了。
晏时君和柏青回家,沈迟川就一路跟在后面,不远也不近,正好能看到的距离。柏青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晏时君的耳边说:“他在跟着我们。”
晏时君八风不动:“嗯。”
柏青又问道:“他跟你什么关系?”
晏时君嘴皮子动了动:“仇人。”
柏青:坑鬼呢这是。
他们一路走到家,柏青和晏时君进了门,门就被直接给关上了,一向只会将别人拒之门外的教主大人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沈迟川对着面前这个破败不堪的门算了算,自己到底用几成的力才能将门破开而又不显得那么的粗鲁。
还未盘算好,晏时君冷面无私的声音就隔着门传了过来:“这里是民宅,不要私闯。”
教主大人一颤。
这寒冬腊月的天儿,只见一个身影抱着膀子,可怜唧唧地窝在了墙角,孤单而又寂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心酸。
沈迟川本来只是想要低调地缩在这里等到晏时君开门,但是凭借着这绝美的脸根本就不容得他低调,并且成功吸引了一大波注目礼。来来往往过路的人都忍不住看他几眼,教主大人在这短短的一天内被人的注目礼真的是吓怕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先瞪回去还是先捂脸。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差错,一个半大的孩子在自己娘亲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凑了上来。沈迟川即使是凶巴巴的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孩子冷脸,更何况那孩子长了一张讨喜的脸。孩子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把馒头往他怀里一塞,这下说了一句话可算让沈迟川听明白了,不仅听明白了,而且这话差点让教主大人气得一个脑溢血晕过去。
只听得那孩子脆脆生生的声音在沈迟川的耳边回荡:“给你吃。”
给?你?吃?
我们的教主大人盯着手里的馒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面上的表情从疑惑到不解再到匪夷所思,表情丰富到可以演完72集连续剧。这是沈迟川自从生下来这么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怀疑人生。他低头看了自己几眼——身上还裹着老郎中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外袍,袖口和下摆都短了一截,发冠虽未仔细梳起,但好歹也梳了个高马尾,也算不上凌乱吧,他到底是哪点像是个……乞丐了?
更让人吐血的是,这孩子开了个头,后面又跟着一堆大发善心的邻里街坊,沈迟川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情况下,面前就摆了一堆的食物,甚至还有人给他送来了棉被。
沈·活这么大第一次被施舍·迟川看着面前的东西,陷入了沉思:他现在是不是真的很像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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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饭桌上的气氛尤为紧张,清梅这几日身体好了些,也尝试着开始做些饭给这两位外出务工的劳动力减轻些负担。但是今天当她把饭端上桌的时候就感觉很是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清梅看了看晏时君,又看了看柏青,后者给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清梅放下饭碗,尝试着问道:“那……教……沈迟川呢?”
晏时君扒饭的手顿了顿:“不知道。”
柏青及时补充道:“在门外。”
晏时君一个眼神扫过去,柏青立刻噤声。
清梅心里通透,已经明白了大半,她有些不忍心地说道:“天这么冷,沈迟川身上还有伤,你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扔在外面万一出事了……”
“对啊,”柏青也忍不住附和,“他身上有好多伤,还中毒了。”
“中毒?”晏时君一筷子“啪”地砸在碗上,砸得柏青吓得一个哆嗦,“他什么时候中的毒?”
柏青和清梅对视一眼: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晏时君也就急了一下,很快收回情绪,脸上就差写上傲娇俩字:“关我什么事,我吃完了,睡觉去。”
说罢,他收了碗筷直接就出了门,院子里的冷风往脖子里灌,冻得他忍不住一哆嗦,忽然记起来门外:沈迟川会不会更冷,他还有伤,万一半夜伤复发了怎么办?他死在门外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晏时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死不了,死了也用不着我管。”
说罢,他自己啐了一声:“管他是小狗!”
于是,在晏时君的誓言发过半柱香后……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沈迟川怀抱着一堆馒头和晏时君对了个正眼。
晏时君冷脸,往他身上扫了一圈:“过得挺滋润,看来不需要进门。”
说罢就要关门,门关了一半,只剩下了一条缝儿却怎么也关不上了,晏时君盯着门缝下:“把脚移开。”
“不移开,”沈迟川一脚卡在门缝处,闯人家门也理直气壮,“我冷。”
“管我什么事。”晏时君丝毫不动。
“你!”沈迟川正想反驳,忽然捂着胸口,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冷气,“嘶——好疼——”
晏时君心一急,也顾不上其他:“哪里疼?”
沈迟川捂着胸口,弯着腰疼得直不起腰来,就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伤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