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弘玉:“……”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他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无可辩驳的七殿下,被宫侍背起来,往他压根不想回去的寝宫去了。
别见背他这宫侍名字取的这样……诗意(其实有点青楼风),但他外形其实一点也不文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体魄强壮,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要是放在现代套一身黑西装,妥妥就是个气场逼人的大保镖。殷弘清儿时因为寒疾废了双腿,行动之间都是迎春背他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迎春就是他的双腿。
但是背的稳又怎么样,谁要你背啊!
突然,迎春停了下来:“殿下。”
殷弘玉黑着脸:“干嘛?”
迎春说:“殿下,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妥吗?”
殷弘玉有点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刚刚似乎,把心里话给说出口了!
哼,说出来了又怎么样,反正皇兄他们还有……还有那家伙也不在这里,他还有什么好装的。
思及此,殷弘玉板着脸命令道:“放本殿下来。”
迎春犹豫:“可是殿下的腿……”
殷弘玉没等他说完,语气有些不耐的打断道:“本殿让你放我下来。”其实他儿时并非娇纵的人,只是为了隐藏自己,这些年在人前这副模样久了,都有些习惯了。
那感觉怎么讲呢……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那句“面具戴久了,忘记真正的自己了。”
他都这态度了,迎春一奴才也不好忤逆,只得照做。
迎春一松手,殷弘玉就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看着他大步流星往自己寝宫方向走去,迎春那张死板的面容上,顿时显得有些懵圈。
七殿下这速度这走姿,哪有半分伤了腿的样子。
既没伤着,又为何要说自己伤了?
耿直的迎春,正战术性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前面的人转过了头来。
“看什么呢?”殷无咎微蹙着眉宇问。
迎春立马收回了手,敛藏起面上表情,老老实实站了个军姿,抱拳拱手道:“奴才不敢。”
殷弘玉也没追问,而是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这事儿不许告诉皇兄他们。”
迎春又拱手行了个礼。
殷弘玉默认他这反应是表示会遵从自己的话,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却不知道迎春一回去,就给他卖了。
当时,二皇子与三皇子刚刚和温诀分开,兄弟俩在园子里说话,宫侍们远远站在一边。
“二哥,你说这温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殷弘清道:“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不愿卷入这党派之争里。”
殷弘陵疑惑道:“那他为何又愿意与弘玉亲近?”在外人看来,弘玉是大皇子的人,温诀与他走这么近,那就是偏向大皇子的。
殷无咎说:“只怕不是他愿意。”
“二哥这是何意?”
“你先前注意到玉儿看他的眼神了吗?”殷弘清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曾在玉儿的书房里,看到过这温将军的画像。”
殷弘陵隐约意识到了这句话中的深意,但又因为过于惊世骇俗而不敢确信:“二哥是说?”
殷弘清轻叹了口气,没说话,但个中之意已不言而喻。
恰在这时候,迎春回来了。
殷弘清招他到近前,问道:“你没将殿下送到?”
迎春几乎没有犹豫就坦白了:“七殿下自己回去了。”
殷弘陵:“自己回去了,他不是伤了脚吗?”
迎春说:“七殿下的脚,似乎伤的不重。”
迎春说句“伤得不重”,已经是触及到自己的底线了,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谎言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主子信任他,他便绝对不会辜负这种信任,即便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殷弘陵想到殷弘玉当时固执的想让温诀背他的画面,还有殷弘清刚才说的话,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会?弘玉怎会对那样一个人有意思,他们都是男子啊,而且那人虽说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与魄力,他自己都不免感到佩服,可那样一副恐怖的容貌,纵然是经天纬地之才,弘玉也不该喜欢上的啊!
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他足够了解殷弘玉,自己这个皇弟自小爱美,不仅自己臭美,就是平日里手边用的物件,选的太监宫女都要好看的,用现在的话来说,简直一妥妥的颜控,这样的弟弟,怎么会看上一个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
殷弘陵心情极其复杂,但是在他看向殷弘清时,却发现对方还是那一脸的平静。
“二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殷弘陵指的是殷弘玉装腿疼这事儿。
殷弘清轻点了下头,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殷弘陵见他咳的眼睛里都染上血丝了,顿时将这些事都抛到了脑后,扶着他担心道:“二哥,外面风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三日后,温诀前往西北,会见天耀国君卫晴岚,见面的地点定在两国之间的齐梦。
此次会面,在两国之间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也并没有大肆宣传。
齐梦国是两大国之间的必经之路,商贸往来频繁,长街上如往日般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若说有何不同,便是皇城第一楼的凤舞楼,今日被一大群武装士兵重重围了起来。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到楼中天子一号房外,轻扣了扣门,得到允许之后走了进去。
屋内一张圆桌边,坐着三个人,上首是天耀国主卫晴岚,他的右边坐着个身着白色裙装的女子,容颜绝色、气质出尘,叫人见之忘俗,而他的左边,则是一个珠光宝气,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下首位置,坐着几个武将打扮的男子,另外,屋内还有数个侍立伺候的人。
“陛下,派出去的探子来报,一路上并未发现大商的人。”
卫晴岚闻言,面色陡然沉下来,他将手中茶杯重重摁到了桌上,溅出的茶水将桌上精致的织锦绸布晕染出大片的深色,发出的动静将坐在一旁的天梦国君给吓了一跳。
齐梦国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向上首黑着脸的卫晴岚:“天耀皇且稍安勿躁,大商使臣想必是路上因事耽搁了。”
天耀大将文踔气道:“即便有事耽搁,也该派人捎来消息,让我们陛下如此等着算个鸟事儿。”也不怪他会这么暴躁,先前约定好的时间是今日巳时,但是现在都快末时了,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我也曾见过那姓温的几面,无礼傲慢、目中无人,看着也就个头高些,但那瘦啦吧唧的样儿,我瞧着一阵风都能刮跑了,当年本将军提出与之比武切磋,他连应战也不敢,如今只怕是害怕了,心中后悔,故而半途夹着尾巴跑回去了。”
“是啊,听说他以前被火毁了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欸你说这得多难看啊,才能一年到头都带着个面具,不过老子是觉得,做人就该坦坦荡荡,遮遮掩掩算什么男人。”
“传闻他被那场火烧的不轻,出来的时候浑身都带着明火,估计那地方也烧坏了,指不定还是不是男人呢。”
武将大多性情豪放,另外几人闻言,都放肆的大笑了起来,有个人假正经咳嗽了一声:“野漠兄,你这话有点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昨天的,今天晚上更今天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说一下呢,因为不说我可能就不想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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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第87章
叫做野漠的武将道:“有什么过分的,本将军又非信口开河,你们仔细想想,要不是不正常,凭他那等身份,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府中会连半个女人也无?”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顿觉恍然大悟,难怪那温崇洲这么多年不娶妻纳妾,也没有孩子,原来是因为……烧坏了那个!
在场众武将,觉得他们真相了。
坐在一旁的白衣女子,听着他们这粗鄙的荤话,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听了一阵儿,还是开口制止了一句:“行军打仗靠的不单单是武力,更重要的是头脑,从这方面而言,那温将军确实是个良将,果若真的与之对上,诸位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各位同为男人,又何苦拿这种事情来戳人痛处?”
众人被那女子说的一时沉默了。
但是很快,便有人反驳道:“郡主说的是,打仗靠的自然不是只有武力,若不然西南王又如何会被那温崇洲手底下的兵打的节节败退,现在还要来求我天耀的王帮忙解围呢?”
却原来,他们口中的这位郡主,便是那西南王爱女,屠蒙天骄。
当着人女儿面儿骂人父亲有勇无谋,也着实是不客气了,然而话一说出来,还有人立马跟着附和:“是啊,你这娘们忒不厚道,也不想想我们出兵是因为谁,若不是你,我等又何必要与大商大动干戈。”
女子轻轻蹙了蹙眉头,看起来是有些不悦了,但也没恼。
只是她都没恼,一旁卫晴岚却反而突然发作了,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酒壶都倒了,酒水撒了一桌。
在场众人顿时吓得皆是一抖,刚刚说的起劲儿的几位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刚刚怒怼的这位西南郡主,陛下对她有多在意。
一众人交换了个眼神,纷纷站起身来,认怂的说道:“臣等知罪,还请陛下息怒。”
“西南郡主是朕的客人,以后谁敢对她不敬,便是欺君罔上,你等记住了吗?”卫晴岚冷冷丢下这句话,将一个君王的威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众武将虽然性格豪放,胆子甚大,但也都怕掉脑袋啊,闻言立马恭恭敬敬的应下。
卫晴岚见状,摆了摆手,道:“都出去吧。”
“臣领旨告退。”
“臣领旨告退!”
见卫晴岚没有惩处他们,众武将们顿时狠狠松了口气,告辞之后便转身匆匆往门口走去,文踔刚要伸手开门,包房的大门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静立在门口,这男子着一袭玄色交襟绸衣,紧袖窄腰,沉静肃穆,外面大红的披风又为其平添了几分亮色,也更衬出那露在日光下的脖颈修长雪白。
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将这纯色的红与黑,穿的这样出尘好看。
走在前面的文踔,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脑子里蹦出来的便是这么个关注点略有些奇怪的念头。
没错,从他近距离的视角平看过去,恰巧看到的就是对方的脖颈与衣襟。
短暂的怔愣之后,他仰起头来,然后,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面……面具。
面具,银色的?
没错,就是银色的面具。
还有这让他自卑的身高!
“是你?”文踔声音一下有些失控。
身后的野漠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好奇道:“文将军,这人是谁啊?”
野漠虽然也看到了温诀面上的面具,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将眼前这个修长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和刚才脑补的那个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不敢见人乃至不能人伦的家伙,联想到一起。
文踔条件反射的回道:“他就是温崇洲。”
此言一出,身后那些没见过温诀的人,先是懵逼了一阵,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意外。
“这,这就是刚刚你口中所说的那位温将军?”那个胆小懦弱,瘦弱不堪,一阵风便能吹跑的温崇洲?
文踔没理他,缓过那阵子惊讶的情绪之后,语气不善道:“你们大商国的人,都这般没有时间观念吗?”
温诀淡淡道:“本将军再没有时间观念,也比不上贵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本事。”
“你——”文踔被他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一口气憋在了胸口,气的直接就拔出了腰间的配刀,朝着温诀砍了过去。
身后众人顿时一惊,这……这文将军也太暴脾气了吧,这要直接将这位温将军砍死了……砍死了好啊,那他们天耀日后发兵大商,岂不就少了一大威胁嘛。
和谈尚未开始,这些人便已经开始做起美梦来了,不过美梦终究是美梦,因为在文踔的大刀落下之前,温诀轻轻松松避开了。
他竟然避开了他们天耀第一刀,文踔大将军的刀。
而且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是半点压力也无。
文踔心里也很震惊,甚至是不敢置信,于是很快,他挥起刀打算再试一次。
“文踔,住手。”
坐在一边看了老半天戏的卫晴岚,总算是开口打破了眼下僵局。
不得不说,文踔确实是卫晴岚手底下的一把好刀,好用又听话,卫晴岚一开口,他竟然立马就手住了刀势,堪称令行禁止的典范。
温诀视线跃过文踔头顶,跃过他身后一众武将的头顶,落在坐于那里的卫晴岚身上,抱拳一揖:“大商护国将军温崇洲,见过天耀国君。”态度不卑不亢,拿捏有度。
天耀地处北方,民风彪悍粗犷,人也都生的比较壮,这些武将个个都是一米七上一米八几的大汉,但是到了温诀面前,却顿时集体矮了一截,连带着气势都弱了许多。
那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往日里的自信没了,甚至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总之就挺难受的。
他们不愿意站温诀面前了,门口的路自然就被让了出来,温诀迈步走进去,也不要人招呼,直接在那张桌子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