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导瞠目结舌,他额前的几根白头发都颤了颤,大声道:“你又有男朋友了?那人小孩儿怎么办?”顿了下他眼睛睁得更大,一副感叹世风日下的模样:“你都另外有男朋友了还住人小陆的别墅?!雪郁,你怎么变成这种人了!”这个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但他一直觉得,曲雪郁不是这样的,这人只是热爱拍戏罢了,其他地方和这个圈子简直格格不入,可现在
曲雪郁闻言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眉目间划过一丝疑惑,正要问什么,便听门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随即便看到已经脱掉外套、此时穿着高领毛衣的少年抱着一纸袋点心从玄关处走出来,整个人显得温暖又明亮,曲雪郁面上便浮出个温柔得颠倒众生的笑。
陆白坐到曲雪郁身边,将点心放在几上,接着无比自然地亲了口对方的脸颊,道:“我买了桂花糕。”
曲雪郁眼眸弯弯,他揉揉少年的发,道:“好。”
陆白此时已经看到坐在一旁看向他们满脸疑惑的周导,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看起来挺严肃的小老头挺亲切,于是便看向对方,眨眨眼:“您要一起吃桂花糕吗?”
周导喉头动动,反应过来,“咳”了声尽量放缓声音道:“小陆,身体还好么?”
陆白点点头:“很好的。”
曲雪郁却疑惑地皱起了眉——陆家把陆白保护得很好,周导怎么会认识小白……
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因为紧接着曲雪郁便听周导叹了口气对他家小孩儿道:“小陆啊,雪郁不愿意和你拍那些亲热戏,他如果坚持的话,我会把剧本改回原来的样子。这样是我毁约了,你实在不想拍我也不拦你,但你真的很适合霍栖这个角色,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把它拍完。”陆白拍好的戏份主要是在雪山,其实并不多,换人也行——更何况出了这么一个意外,陆白实在要走他也不好意思拦,但实在有些可惜。至于他和曲雪郁之间的事,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不掺和为好。
陆白已经从陆执那里知道他之前在拍一部戏,这时听陆导这么说也不惊讶,只是歪着头看向面上已经显出明显震惊的人,有些受伤地道:“小曲,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拍亲热戏,明明我们什么都做过了,不是吗?”顿了下,他理直气壮地诘问道:“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曲雪郁:“……”
剧本放在几上正翻在某一页,陆白便抓起来看,是回到鲸海后的戏。霍栖不告而别回到鲸海,又特地找了最好的医生去雪山给阮江酒治眼睛,却要求医生瞒着阮江酒是自己要他去。阮江酒在相处中认为自己对温柔又无微不至的医生产生了好感,眼睛复明和医生回到鲸海后,正要怀着希望重新开始,霍栖却拿医生来威胁阮江酒回到他身边,为了不连累医生,阮江酒只能被迫答应。
剧本上那页正是那之后的剧情,霍栖在一个高档会所里喝得烂醉,玩游戏输给狐朋狗友后,便打电话要阮江酒过来,他用那双迷离的眼看向眼里含着恨意的青年,随即嗤笑一声,命令对方当着众人的面用嘴巴喂自己薄荷糖——这大概算是霍栖最幼稚的一个习惯,他最爱吃薄荷糖,尤其是喝醉以后。
陆白扫过这一页后看向曲雪郁,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你昨天明明主动用嘴巴喂我兔子苹果的,为什么薄荷糖就不行?”
曲雪郁:“……”
他深吸一口气,将少年揽进怀里安抚一般吻吻对方额角,道:“我不知道是你。”顿了下他看向已经一脸呆滞的周导,道:“您说得对,那些戏加上后确实很有张力,也凸显人物性格。”微妙地停顿两秒后,他道:“如果您愿意,可以多加些。您知道的,在完善剧本塑造人物这方面,我一向很好说话也很支持您。”
周导抽抽嘴角:呵呵……
陆白从青年怀抱里抬起头看向周导,眨眨眼:“我也是的,特别支持您。”
周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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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摄影棚。
“cut!”
周导喊了停,陆白已经出了戏,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干净,脸上的妆却让他像个浪荡的公子哥,他依旧保持着戏里的姿态坐在曲雪郁腿上,嘴里嚼着刚刚拍戏时用到的道具薄荷糖,整个人呈现一种奇异又矛盾的天真。
曲雪郁看着这样的陆白,眉头便微微皱了下——这样的少年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但不奇怪不是吗?毕竟所有人都在说,他们之前是恋人。
于是他面上浮出个笑,伸手揉揉少年的发:“薄荷糖好吃吗?”
刚刚就是在演那场陆白在家里无意中看到过的、霍栖要求阮江酒嘴巴对嘴巴喂自己薄荷糖的戏,陆白摇摇头:“凉凉的,其实我不爱吃薄荷糖的。”爱吃薄荷糖的是戏中的霍栖。
曲雪郁一笑,便顺手拿过旁边助理买来的奶茶,塞进陆白手里——不知为什么,在冬天他总想把暖乎乎的东西塞到这个少年怀里。
陆白喝了口奶茶,不知想起什么,便抬头看看天花板,道:“我之前把剧本看了一遍,包括我们拍过的部分。我本来觉得霍栖是个可恨的人渣,但是刚刚有一瞬间又觉得他很可怜。”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自知,和喜欢的人相处过也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对方却不知道是他。“但是——”陆白看向曲雪郁眨眨眼:“我无比确认他确实是个人渣。”他毁掉了阮江酒的人生。
曲雪郁轻轻笑笑,像是轻叹了一口气,道:“小白,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他身上的某些特质让你觉得可怜和他是个人渣并不冲突。”
陆白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周导似是含着叹息的声音便响起来,他看向陆白,眼里的情绪在光里模糊得看不清,他笑笑,道:“小陆,你说得不错,他确实是个人渣,任何人都无法为他辩驳。”
陆白直觉周导似是有些难过,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接什么话,曲雪郁揉揉少年脑袋看向周导笑笑:“周导,今天的戏份结束了吧?我得带着小白去吃饭。”
周导愣了下真诚地笑起来,朝他们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车上。
柏扬之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陆家那位小少爷正在专心把玩着曲雪郁的手指,似乎要把那几根漂亮的手指玩出花来,曲雪郁就那么宠溺地看着对方任对方把玩,柏扬之看着他们腻歪抽抽嘴角,想了想还是道:“雪郁,今天吃完饭我们去见赵导,你记得吧?”
曲雪郁伸出另一只手把一颗牛奶琥珀糖塞进陆白嘴里,又点点头,道:“记着呢。”
不久前有个曲雪郁很感兴趣的本子递过来,导演和团队也合作了很多次,刚好赵导现在在鲸海,于是便约好今晚见一面。
“你刚刚一直在拍戏,没来得及跟你说,”柏扬接着道:“赵导今晚要多带个人。说是他有意向的另一个演员,是个新人。”
曲雪郁回扣住陆白的手,漫不经心地道:“成。”这是谈合作时很常见的事情,赵导也不是那种爱攒乱七八糟局的人,是以他并未放在心上。
陆白上手捏捏曲雪郁的脸,道:“那我等会儿吃完饭回家等你。”
曲雪郁笑着亲亲少年的手指:“好。”
这么约定好了,吃罢饭后却到底出了意外。曲雪郁去赴约时手机不小心落在陆白这里,陆白眨眨眼,露齿一笑:“我们去给小曲送手机吧。”
负责开车送陆白回家的柏扬之从后视镜里看到陆白灿烂得过头的笑一怔,他抽抽嘴角还是认命地掉转车头往一家餐厅驶去——没有手机确实会不方便,别说这位小少爷不放心,他也不会放心。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老字号中餐馆,柏扬之带着陆白到了包厢门口,正要进去,便见包厢门缝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眼珠漆黑的小狗便跑了出来,陆白看到那小狗一愣,眉头便微微皱起来,似乎是思索什么的样子。
那小狗停住步子后却朝陆白龇着牙,漆黑的眼珠里满是敌意。陆白这才看清,小狗看着通体雪白,右耳朵边上却有一点墨点似的黑色痕迹,陆白眉头皱得更紧些——不知为何,这只小狗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于是他蹲下来,看向小狗,却到底没有伸手——不随便碰别人家的宠物是一种最基本的礼貌。
柏扬之看着陆白的模样道:“您喜欢小狗?”
陆白正要说什么,门突然嘎吱一声全部打开,一只手把小狗捞了起来,接着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来:“它叫阿布,陆先生,您喜欢它吗?”
陆白一愣,一抬头便撞进一双漆黑的眼里,那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但不知为什么,几乎本能一般,看到那人的第一眼,陆白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一种不适的抵触感,就仿佛这个年轻人的存在本身触动了他身体的防御机制。
他站起来,抿着唇看向年轻人,眼里是显而易见的防备。年轻人像是打量一般,看着陆白眯了眯眸子,最终,他耸耸肩一笑,凑到陆白耳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低声道:“陆先生,说实话,我不讨厌您,也不想讨厌您——毕竟讨厌您是件太让人为难的事。”
陆白瞳孔一缩,诡异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他的唇紧紧向下撇着,正要伸手将人推开,便被拉住了腕,接着便跌进一个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怀抱。
曲雪郁的声音响起来,没来由地有些冷:“白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年轻人微微一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曲老师别在意,我只是——”他指指陆白:“和陆先生一见如故罢了。”
曲雪郁看着指向陆白的手眯了眯眸子,正要说什么,便见怀中的少年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接着“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打掉了对方指过来的手。
陆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道:“讨厌一个人对我来说一点都不为难。我不喜欢你。”
包间里一个个都走了,赵导便出来找人,结果一出门,便听到陆白说的这句话,他一愣,便笑着上来打圆场:“雪郁,明远,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进来聊呗。”说着他看向陆白:“这位是陆少爷吧?我在陆总那边见过您,您也进来吃点便饭?”赵导是这两年的新锐导演,能力很强也很有想法,他比周导年轻许多,也比周导圆滑许多,从不轻易得罪人。
“还没做自我介绍,”陆白还未回答,年轻人便看向陆白,道:“我叫白明远,合作谈好后我就是曲老师下部戏的合作对象。”顿了下,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我家根基虽然在国外,但和秦家是世交,所以——我现在借住在秦故家里。听说陆先生和秦故一起长大很要好,我们难道不能做朋友吗?”
“不能。”陆白道:“因为我不认识什么秦故。”这是实话,他失忆了。而他家人也好小曲也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走廊一边拐角,秦故听到这话便停了步子,他看着站在不远处少年的背影,听着那话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眼底隐有血色,拳头紧紧握着,手背青筋凸起,却到底没有上前。
听到秦故的名字,曲雪郁面色愈冷,他揽住陆白的肩,却向赵导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道:“赵导,我家小朋友来找我了,今晚就先到这里吧。”
曲雪郁毫不避讳地摊开他和陆白的关系,赵导一愣,便连忙笑道:“好、好,我们以后聊。”
曲雪郁揽着陆白走后,秦故便大步来到白明远面前,赵导看着一个两个自己惹不起的人暗叹了口气,却还是面上带着笑道:“这饭点了半天该凉了,我先进去吃点,秦总和明远慢慢聊。”说罢便识趣地进了包间。
“离小白远一点。”秦故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明远道。
“啧,真吓人。”白明远话这样说着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害怕的表情,他打量着秦故,像在打量一个没有□□具,突然,他面上浮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他道:“我知道托秦先生和陆家曲家的福,肖先生现在在监狱里过得很精彩。但您放心,我运气一定会比肖先生好。”
“白、明、远。”秦故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青年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笑眯眯道:“肖先生很愚蠢,但是,很遗憾,您和他一样,也不是很聪明。”说罢便拎着那只小狗的后颈扬长而去,秦故看着对方的背影,冷着脸握紧了拳头。
白明远拎着那只小狗出了餐厅,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胡同口。他把它放在面前,接着蹲下来,抬头看看被城市霓虹灯光浸染的天空半晌,他才看向小狗,道:“你怎么会挑秦故那么蠢的人来做我的cp呢?”
“学长真是厉害,居然真的能够在你的剧本里活下来。”说这话时他眼里沁出真实的光芒:“说实话,很多年不见,我很想念他。因为他还是那么,可爱。”
“我的心告诉我,我依然一如既往地喜欢他、想得到他。”
说到这里他发出声装模作样又伤感的叹息,眼里却偏偏沁出缕骇人的狠意:“可是他必须死。因为我,只是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啊——”说罢他用力揉揉小狗的脑袋,眼里神情明灭不清:“阿布,你会帮我,对吧?因为我曾经救过你,是你选中的、真正的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