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月内,事业上的一再打击,家人的接连出事,让这个人生过于一帆风顺的男人险些无力招架,站在停尸房门口的汪国伦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十多岁,原本乌黑的头发,两鬓竟然出现了白丝。
看到女儿的一瞬间,汪国伦喉咙哽了哽,沉沉的叹了口气之后,声音沙哑道:“去看看你妈,看了,让你妈安心的跟我们回家吧。”
等汪倩进了停尸房,她才知道她爸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妈妈,死不瞑目,无论用了什么办法,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无法闭合。
看到母亲的一瞬间,汪倩双腿一软直接跪坐了下去,一手死死的抓着母亲身旁的裹尸袋,一手捂紧了嘴巴,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大哭出声。
夏宇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汪倩:“看看你妈妈吧,看完了,就带她回家。”
汪倩浑身发颤的站了起来,看着以后再也不会叮嘱她吃早餐,再也不会打趣她有没有交男朋友,再也不会偷偷给她塞零花钱的妈妈,彻底崩溃的扑了上去:“妈!你不要丢下我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明明答应我不走桥的,你为什么还是走了桥!呜呜呜,妈,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办...”
夏宇看了眼温然,不用说,温然也知道夏宇是什么意思,轻叹了一声,温然上前道:“你女儿不是福薄之人,你安心的去吧。”
温然说完,伸手在汪倩母亲的双眼上轻轻一抹,之前尝试了各种办法无法闭合的双眼,这才合了上去。
一路上汪倩哭的几近昏厥,二十岁,甚至还能算是孩子的年纪,没了母亲,这事换了谁都有些难以承受。
温然以前跟着干爹到处去处理一些灵异事件的时候,各种悲剧见到的太多了,多到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引起他的触动,难免显得有几分冷漠。
夏宇是个挺感性的人,悄悄的跟着掉了几滴眼泪,被温然看了一眼,便吸吸鼻子转过了头去。
等汪倩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情绪,便立刻拉着温然追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我爸身上是什么情况?真的是王叔叔的阴魂不散吗?”
温然摇头:“不是,这件事跟你说的喝药自杀的王叔叔,恐怕并没有多大关联。”他在汪国伦身上看到了一条因果线,缠绕着浓的发黑的阴气,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二三十年前,所以应该跟前段时间自杀的那人关系不大。
汪倩一怔:“那,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然微微抿唇,看了眼夏宇,最后开口道:“我给你们介绍个大师吧。”
夏宇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温然不管,那就意味着,汪家如今的灾祸是咎由自取。
温然说的大师,自然是鲁大师的徒弟康时。那天祁家的事情之后,康时便跟他交换了微信,温然也有意向多认识一些圈内的朋友,遇到个什么事还能互通一下消息,像这种,温然不乐意管的事情,便可以问问康时接不接。
温然将大致的情况跟康时说了之后,康时就答应过来看看。同时汪倩也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想要解决这件事,根本不可能隐瞒的住。
汪国伦就算以前不信这些,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让他不得不信,那种如影随形的视线,真的不是他日思夜想所致,当他找了个师傅来做了几场法事之后,他原本以为情况会有所缓解,却没想到从那之后反而变本加厉。
之前汪国伦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后来逐渐变成身上总会莫名其妙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这种无意间的碰撞也不是没有,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自己后背上有三条像是指甲类抓挠出来的划痕。
如果他有|夜|生|活|,他当然不会将这痕迹放在心上,可是自从王博自杀,项目遇挫,公事家事变得一团乱之后,他哪里还会有这种心情,可想而知,当他看到自己后背上的痕迹时,有多惊恐。
他担心家里人知道这件事会跟着提心吊胆,于是一直隐瞒没有说,更甚至害怕将不好的东西带回家,他也借口忙碌项目,连岳父脑梗住院都不敢去探望。私下里他也找了许多所谓的大师,可那些人不是说要做法事,就是要捐功德,甚至连他身上的问题都看不出来。
没有那种渠道,想要找一个真的有本事的大师,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当女儿对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汪国伦震惊中又带有一丝希冀,他希望女儿说的会是个真大师,只要能解了他家的危机,哪怕倾家荡产他都愿意,他已经失去妻子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儿。
约康时见面的地方是在汪家,汪家这套房子已经住了将近二十多年,汪倩从出生就住在这里,这里可以说已经与汪家的气运紧密相连,如果要看问题,除了雇主本身之外,一般都会从这些外物方面着手。
汪家派了司机去接康时,一下车,康时便皱起了眉头。
汪国伦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师是真有本事还是又是个骗子,但他不愿意放弃丝毫的机会,所以为表诚意,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哪怕看到康时有些意外这位大师的年轻,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而是殷勤的上前:“大师,快里面请!”
康时看了眼一旁的温然,又看向汪国伦,神色有几分为难:“汪先生家里的事,可能有些不太好办。”
汪国伦顿时心脏一紧,但他到底是个生意人,就算再急切,也不可能急切到失了理智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皱眉道:“不知大师说的不好办,是什么意思?”
康时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退后了一步,指着汪家小别墅前的第一层台阶:“汪先生可以自己来试一试,我也不说什么,以免汪先生觉得我有言语引诱之嫌,汪先生你缓缓踏上台阶看看。”
汪国伦完全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康时的话走了过去,这里是他的家,住了二十多年,进进出出的,这台阶上上下下的次数已经不计其数,他想不出台阶会有什么问题。
但顺着康时的话,汪国伦踏上台阶后,神色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又有些不确定。
一旁的汪倩一直看着,见状忍不住道:“爸?怎么了?”
汪国伦看了眼女儿,什么话都没说的再次走下了台阶,这一次,他的步子更慢,缓缓抬起一条腿踩在台阶上之后,汪国伦便定住了,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汪倩见状更急了:“爸?我们家台阶到底有什么问题?”
跟着一起来的夏宇也好奇不解的朝温然道:“这台阶有什么问题?”
温然道:“有问题的不是台阶,你们看这一片,现在并没有太阳照射过来,所以这里也不存在温差分界线,但台阶之上,和台阶之下,却有着不一样的温差,你们可以自己去尝试感受一下,这种细微的变化,如果平时不留心,对于走惯了的自家大门,估计是不会注意到的。”
夏宇和汪倩闻言,也跟着过去感受了一下,夏宇是满脸惊奇,真的就跟温然说的那样,就一个台阶,竟然有温差,上了台阶之后,明显就感觉到温度似乎低了点。
汪倩则跟汪国伦一样,脸色白了白,忍不住看向康时:“大师,这是为什么?是我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康时抬头看了眼汪家的房子,这一带的风水其实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格局,却也是一帆风顺的久安之居,无论是房价还是地段,都是非富即贵,能住得起这种房子的人,气运多半都不会差,风水养气,气润风水,这是一个良好的循环,但是独独汪家的房子,自成了一条运,一条弥漫着死气的运。
现在这栋房子,已经快要变成半个墓了,若最后一丝阳气散尽,住在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过。
第17章
虽然康时说他们家的问题难办,但汪国伦心中的希冀却更大了几分,因为康时是第一个,让他们直观感受到了他们家问题的大师,比那些只会做法事,只会要求捐功德的大师,明显是有真本事的。
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就怕连问题是什么都发现不了。更何况,大师只说了难办,但并没有说不能办。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汪国伦更是殷勤的请康时进了屋。
康时观了片刻汪国伦周的面相,直接道:“任何事情都不会是无缘由的发生,你家近来祸事不断,运势低靡,甚至已经见了血光,这不用我说,我想汪先生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这次你家招惹的东西,非同寻常。”
汪国伦张了张嘴,康时抬手示意打住,继续道:“今天我会来,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说实话,汪先生家的这个东西太凶了,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替你处理,但既然来了,能尽一分力气,那便尽一分,同时我也希望汪先生能对我诚实相告,不要隐瞒,我是天师,只处理阴间之事,你是缺了它的钱,亦或是缺了它的命,总会有个折中的补偿之法,你若是有所隐瞒,我所得信息不准确,最终耽误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汪国伦闻言沉声道:“前段时间我有一个合伙人,因为投资方面的事情有些纠纷,他在我们合资的农场喝|药|自|杀了,当初合伙农场是我跟几个不缺钱的老板起意的,但我们都有各自的公司和生意,所以不可能将全身心都投到农场上去,因此我们需要一个能投入农场事业的合伙人,所以找了王博和另外一个林姓合伙人,这两人家底较薄,但看中了农场的前景,加上可能觉得我们几个老板一起合作,总归是亏不了,所以也跟着投资了进来,没想到最终赔的倾家荡产。”
汪国伦说着看向康时:“找王博合作是我牵头的,目的也的确是看中他一旦跟着投资,便会将农场当成全部事业来经营的劲头,这样我们也能少操心,回报率也更大,项目合作,总要有人出钱,有人出力。但农场要讲究有机自然生态,又不能用药物催生,很多方面都受到了限制,产量上不去,名气也打不出去,哪来的收益,我们抽身虽然赔钱,但不至于伤筋动骨,王博他们却是赔的一无所有,大师,我不知道我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害死王博的凶手?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自杀。”
康时摇头:“一个刚死的人,他的七七都还没过完,就算心有执念成了阴魂不散的鬼,但一,你不是直接杀死他的凶手,二,他是自杀,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心中有怨,也绝对没有办法成为厉鬼,但你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厉鬼索命。”
汪国伦和汪倩心中顿时一寒,厉鬼索命,这四个字光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就连夏宇都往温然旁边坐了坐,大概是心理自我暗示,他都有种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盯着他的错觉。
康时道:“你再仔细想想,时间可往前推。”
汪国伦皱眉,直接将他整个人的一生都给回忆了一遍,除了当年发家的时候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但他真的没有害过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在哪儿。
见汪国伦皱眉不语,康时看了眼汪倩,道:“汪先生的父母应当已逝,岳家二老应该与你们来往并不多,所以受到你们家的影响不大,那厉鬼已经出了一次手,就绝对不会收手,而它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令千金了。”
汪国伦脸色一白,连忙道:“大师!我求求你一定要保我女儿,如果真是我欠下的债,哪怕要我拿...”
汪国伦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康时给封了口:“话是不能乱说的,若原本有解决的办法,因为你乱说的诺言,那厉鬼当真了,那这就更无解了。”
汪国伦连连点头,再也不敢乱说,但眼中的乞求之意却毫不掩饰。
一旁的汪倩微微发着抖,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又担心自己乱哭打扰到大师,努力的克制,她爸爸不能没有她,可是她又何尝不是不能没有她爸爸,她已经失去了妈妈,再也承受不住失去父亲的痛苦。
康时沉吟片刻:“既然你想不起来,那只能我今晚留下,等那厉鬼出没的时候,再视情况而定。”康时说完,忍不住看向温然:“如果今晚有空,温道友不如陪我一起留下?”
祁家厉鬼那件事康时并未看完全程,但他相信师父不会乱说,那件事之后,师父就拿他与温然比,结果被比的一无是处,还说温然可以直接手撕厉鬼。康时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人外有人这件事他从来都知道,所以希望温然留下并不是有意与他攀比,而是担心汪家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的话,温然好歹还可以帮个忙。
温然笑了笑:“可以,不过你别叫我道友了,我不是道士,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汪国伦立刻打蛇随棍上:“那就麻烦两位了!”
按照习俗,汪倩的母亲应该今天抬回家停灵一天,亲戚朋友来送行之后,再运去殡仪馆。但汪家现在这个情况,那肯定是不能的,甚至可能葬礼都要延后。
汪国伦做完了葬礼的安排,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好,那真的有可能将会是整个汪家的葬礼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就会有厉鬼缠上他,王博自杀那件事,虽然不能说完完全全的与他无关,但就算有关,又不是他直接导致的。再往前回想,他真的没有害过任何人命。
正当汪国伦满心愁绪的时候,用过了晚餐,正等着天黑,已经将整个汪家都看过一遍的温然道:“汪先生对中医似乎略有涉及?我看汪先生家除了一些医疗器械方面的书籍,中医的书也很多,厨房里还有一些食疗的药材。”
汪国伦收回心神,闻言道:“我爷爷是个老中医,有些东西都是上一辈传承下来的,中医方面我也只是小时候跟着爷爷看过一些,药材也的确认识一些,但并不精通,我爷爷本身也只是个无证的赤脚医生,一辈子在农村给人看看小病,本来我爷爷期望我长大之后能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可惜我实在是没那个本事,只能满身沾染铜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