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能跳的这么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能充斥他的耳膜,即便是那个杀人的雨夜,他都没有这么惊慌过。
过了好一会儿,长廊依旧是那个长廊,尽管外面的风雨依旧毫不停息,但紧闭的门窗多少给人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仔细观察着四周,什么变化都没有,仿佛刚才的黑影和心悸都是一场错觉,手脚冰凉的祁柏安这才一点点恢复了体温,慌乱的心也冷硬了起来,目光甚至恨恨的朝着人工湖那儿看了一眼。连活人他都不怕,难不成还会怕一个死人?定是这些年修身养性,养的他心慈手软了。
祁柏安整了整衣服,再无刚才的半点软弱,冷着脸往他的房间走去。
当祁柏安的背影拐过长廊,刚才他所待的长廊壁灯微微一闪,啪地一下熄灭了本就不算明亮的灯光,一抹黑影站在长廊另一头的楼梯转角处,执拗而扭曲的看着祁柏安离开的方向。
一直到晚餐,祁二姑姑都没回来,整个古堡都找不到人,酒庄都被翻了一遍,再如何心大的人这时候也意识到,这祁二姑姑应该是出事了,于是姨奶奶让人报了警,但这个天气,警察是想要过来都过不来,只能帮他们查看,祁二姑姑失踪的这段时间,是否有人从小岛离开,另外让岛上的人尽量待在房间里,这暴风暴雨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起海浪。
奶奶怕姨奶奶忧心女儿,还担忧的安慰她:“说不定是有事离开了小岛,等天气好了就联系上了。”
姨奶奶倒是没有奶奶以为的忧心,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满屋子愁云惨雾的众人,道:“寿宴就不办了,等暴雨过去,让律师直接上岛分配财产。”
听到分配财产,在场的一些人明显有些忍不住露出欢喜的表情,但想到现在祁二姑姑失踪了,毕竟是亲手足,表现的太高兴似乎不太好,于是生生将差点没能控制住的表情给压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祁柏安听到总算是要分配财产了,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交握的手都捏的发白了,这才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局外人的温然坐在祁云敬的旁边,将一些人的神色全都看在了眼里,随后低下头自顾自的刷着手机,财帛迷人心,还迷人性。
似乎不想再面对这群虚伪的儿女,说了这话的姨奶奶,和奶奶互相的搀扶着回了房,路上还紧紧握着奶奶的手,轻声呢喃道:“让你来这一趟,也不知道对不对,可这人啊,总想要自私那么一次,我就是想见见老姐妹,想看看,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奶奶没听出这话背后的深意,只当她是觉得让自己大老远的来这一趟,却遭遇这种不好的事情而心生不安,于是安抚道:“你也别担心了,事情也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糟,我还能有机会再来看看你,我也高兴,真的高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啊,多活一天就是赚了。”
姨奶奶轻叹道:“你不怪我就好,妮儿呀,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再回一次那个开满了野花的小山坡。”
妮儿不是奶奶的小名,只是他们那个地方的人,会用这种昵称去称呼关系极为亲近的闺蜜姐妹。
听到姨奶奶这么说,奶奶也带了点回忆道:“我也还想尝尝桃子姐打的花茶,可惜,喝了那么多花茶,都不是那个味儿。”
姨奶奶轻声笑着,与奶奶一并温声细语的回顾着曾经最美好的那些年华,就连窗外的狂风暴雨都好像没那么冷了。
这一天还没过完,大半夜里又出事了,祁柏安在自己的房间里淹死了,就在浴室的浴缸里,整个人躺在水中,双眼紧闭,周围也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看模样,甚至可以说死的挺安详。
但这一下,古堡里所有人都慌了神了。
先是祁二姑姑,现在又是祁家老大,这究竟是人为谋杀还是巧合的意外,如果是意外,那也未免太巧合了吧,可是这种鬼天气,根本就没有船可以过来,他们也离不开岛,哪怕并没有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可联系上了外面的人,他们也没办法立刻过来带他们离开。
祁家老大有两个儿子,长子是跟原配妻子所生,小儿子是继妻所生,原配数年前已经因病离世,这次祁柏安回到古堡,只带了长子,原本说等到姨奶奶过八十大寿那一天,他的继妻再带着小儿子过来,但现在这寿肯定是过不成了。
祁柏安的尸体被他儿子和两个叔叔一起抬到了床上,比起旁人的惊慌,他的儿子反倒是挺冷静,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屋子,保持着案发现场不被破坏,因为尸体暂时无法转移,于是将房间的冷气开到最低。
这一下所有人都睡不了了,有些胆子小的,正依偎在自家亲人身边低声哭着,温然看到连自从上了岛就好像再也没出现在人前的那个祁文翰的小情人都出来了,不过也是,死人这么大的事,不出来看看就显得不正常了。
而那个叫严青的青年身后的鬼还安生的跟着他,并没有被这个古堡里的厉鬼给吞吃,阁楼上的那个鬼没出来温然理解,但那个小鬼也没有什么动作,倒是让温然有些意外,要知道小鬼本就是个自我约束意识不足的小孩,又是惨死化作的厉鬼,能跟阁楼上的青年和平相处,一个是对方是他的亲人,另一个是他可能打不过对方,但这个外来鬼踏入了他的领地,正常来说小鬼应该会第一时间吞掉对方才对。
大概他注视的视线有点久,看的那个叫严青的人也忍不住看了过来,不过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他们这种不对等的身份,的确让严青有些自卑,此刻的他连普通情侣关系都不是的站在祁文翰的身后,而别人却正正堂堂的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最让他难堪的是,初次遇到的时候他还嫌弃过别人,虽然当时自己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就是有过这种心思都让他现在觉得很丢脸。所以哪怕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他却连多看一眼都不太好意思。
祁云敬捏了捏温然的手,温然以为他就看了一会儿别人,这家伙又横吃飞醋了,于是下意识瞪了他一眼。
祁云敬好笑道:“我是让你往上面看,你又瞪我,你不知道你每次瞪我的时候,我都恨不能把你...”
祁云敬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然掐的没了声,这家伙永远走在崩人设的路上,简直无人可超越。
不过掐完之后,还是顺着他所指的抬头看了一眼,又是那个小男孩,依旧是蹲在二楼,整个身子挤在栏杆旁,低垂着头往下看着。
不过这一眼,却看的温然也愣住了。
祁云敬道:“那小鬼在那儿蹲了有一会儿了,起初的时候我还没发现,就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你也看出来了吧?”
温然嗯了一声,的确不对劲,那小鬼就跟他第一次见到他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这没有太大的差别,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但小鬼身上的气息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要知道即便是为自己报仇而杀人,那身上的阴气也是会有不同的,浓重的怨气里,一定会沾染上带血的煞气。
可是这小鬼尽管怨气缠身,却并无煞气,他身上不带煞,那人又是谁杀的?
第249章
祁柏安虽然年纪不轻了, 但并没有什么基础疾病,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淹死在卫生间的浴缸里,如果死状狰狞, 说不定还能推测一下是无预兆的突发心梗之类的,这才导致死亡,但祁柏安死状安详, 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这就死的很可疑了, 所以众人面对祁柏安的死亡, 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谋杀。
此刻暴风暴雨的, 除非凶手一早就藏匿在了这个小岛上,否则作案的, 只有屋内这些人了, 再联想到至今都找不到的祁二姑姑,说不定祁二姑姑也已经遇害了,如果是的话, 那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而这两个人,还都是财产继承人, 即便祁柏安还有两个儿子在,同样也能分得一点, 但比起祁柏安若是还活着能得到的财产, 那一点几乎可以算是忽略不计了, 而祁二姑姑,一生未婚未育的,死了她一个,就相当于完完全全少一个分财产的。
比起存放在楼上的尸体, 这极有可能的死亡真相,才是让古堡里的众人惶惶不安的根本原因。
祁家原本的六位财产继承人,如今死了两,儿子那边就剩老二和老三,女儿这边还剩老大和老幺,连同他们原本为了庆贺八十大寿特意带来古堡的家人,人数不算少,子辈孙辈加一起少说也有二十多人,凶手很有可能是这二十多人当中的一个。
屋外的雨几乎要下破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年幼的几个孩子被放在一间屋子里,孩子们的母亲也都守在旁边,客厅里坐着姨奶奶的几个儿女,和几个已经成年的孙子孙女。
祁家老二见老大家的儿子打完了电话,连忙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能派人过来吗?”
祁柏安的长子摇头:“已经报了警,但小岛上不来,这种天气没有船能出海。”
祁家老二抓了抓头发:“真是个鬼天气!”
他话音还没落,外面一道闪电后紧跟着是响彻天际的雷鸣声,声音巨大的将屋里本就惊惶不安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温然一直陪在奶奶身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祁老太倒是没被这突然的命案吓到,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老姐妹是否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是一下子还没了两个,如果真的是这个古堡里的人做的,那凶手还有可能就是她的儿孙。
几乎是下意识的,祁老太朝着自己的大孙子看去,虽然她也知道,就目前的情况,她孙子再有本事也破解不了因天气造成滞留的局面,但感觉只要自家孙子在,就能让她心安。
祁云敬不想奶奶跟着受累,于是道:“奶奶,您和姨奶奶一起上楼休息,守在这里也没用。”
奶奶叹了口气,一旁的姨奶奶让佣人去煮了点宵夜:“吃点东西吧,如果明天雨停了,还有一堆事要做,养好精神才有力气去处理事情。”
姨奶奶让人煮的是一锅疙瘩汤,这大半夜的,客厅里的又是男士居多,估计是不太爱喝甜汤的,而这个时间厨师都已经睡下了,再和面做面条也太晚了,面粉倒是有不少,于是干脆让人煮了一锅疙瘩汤,姨奶奶道:“每个人吃一碗,填填肚子。”
说着又朝一旁的佣人道:“去泡一杯麦片。”然后看向奶奶:“这疙瘩你就别吃了,太晚了,年轻人的消化力咱们比不了,喝一杯麦片就上去休息了。”
很快佣人又端上一杯麦片,而其他人每人也都分了一碗面疙瘩。自从祁天旻去世,姨奶奶掌家后,她虽然不会插手祁氏公司的事情,但因为所有的股权都握在了她的手上,所以在祁家,姨奶奶非常具有话语权,而她对待儿孙,本就不是多慈祥的老太太,从来都是非常严肃的一张脸,所以祁家的晚辈也几乎是习惯性的对她听从,哪怕这会儿其实吃不太下东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祁云敬端着碗并没有动,坐在奶奶旁边的温然同样也没吃,姨奶奶见了倒是朝他笑了笑:“不爱吃疙瘩呀?楼上房间里也都准备了一些年轻人喜欢吃的小零食点心,要是饿了,随便吃一点也行。”
姨奶奶话音刚落,大厅里的灯忽然闪了闪,哪怕门窗紧闭,但屋内还是起了一阵诡异的风,在众人看不见的维度中,一团黑色的小身影猛地从楼上冲下来,似乎想要努力朝着大厅里的一个青年撞去。
可是他就是一抹没有实体的幽魂,哪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从那青年的身上一穿而过。可是那小鬼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冲撞过去,带起屋内的阴风阵阵。
原本吃着东西的众人都惊的慌了神,好端端的,屋里怎么会起风。
祁家老三连忙站了起来招呼着佣人:“是不是有窗子被吹开了?去看看哪儿来的风?”
温然就在众人慌神的时候,从指尖弹出一抹灵光飞入了那小鬼的身体,原本一次次穿身而过的小鬼,突然一下子仿佛能与人触碰到,一下子将那个青年生生从原地冲撞开,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碗掉在地上碎了满地。
被撞开的那人是祁柏安的长子祁文廷,祁文廷整个人被撞倒在地后,直接懵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刚才有什么将他狠狠推了一下,可是刚才他身边明明没有人。而这一幕也被其他人看到,他们就看到祁文廷原地几乎腾空了一下朝后倒去,这诡异的场面,加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让众人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
全场最淡定的要数姨奶奶,看着散落满地的面汤疙瘩以及碎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奶奶都有些惊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温然道:“奶奶,我们先上楼。”
奶奶连忙抓着姨奶奶的手:“我们先上去。”
温然将手按在了奶奶的手背上:“姨奶奶可能要留下处理一些家事了。”
姨奶奶也朝着奶奶笑了笑,比起面对那群儿女们,眉眼间的温暖毫不掩饰:“上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奶奶心里满是不安,却没有起身,而是坚定的坐在了姨奶奶的旁边。
温然见状自然没有再多劝,祁云敬也走了过来,将老人护在了身后。
有人看着眼前的变故,莫名的打了个冷颤:“这,这是怎么了?”
而地上的小鬼,正一点一点的显出身形。
屋子里突然多了个小孩,还是个一身青皮,看着就不是活人的小孩,哪怕是一群大老爷们,也被这场面冲击的差点心梗。更别提几个女生了,没直接吓晕过去都是胆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