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表现出来的喜欢和真正的喜欢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这个人和他所认识的那个聂驹有着很多一样的行为习惯,一样到只能用同一个人才能解释。
这个聂驹并不真的爱“嵇瑜瑾”,可“嵇瑜瑾”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理所应当地就被虚假的爱意所蒙蔽。
聂驹住进来之后不久,“嵇瑜瑾”就发现他在悄悄学习手语。
被发现之后,这个男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解释:“我想着学会了手语,就能随时看懂你想表达的意思了,你也不用每次要说什么都得拿手机出来。”
看到这一幕,“嵇瑜瑾”彻底感动了,爱上了对方。
而只剩下意识的嵇瑜瑾。这时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问题。按照爱人的说法,在他们认识之前,他一直都在忙于打工,哪里有时间去学习手语呢?正常人也不会刻意去学习手语,除非需要长期和聋哑人接触……
现在他看到的事似乎给出了一个解释,或许这个人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聂驹的曾经,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爱的那个聂驹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就会手语。
原来,他以为的幸运邂逅,其实一直都不存在,有的只是另一个人的周密安排。
嵇瑜瑾不再着急回自己的那个世界了,他想知道曾经的聂驹究竟是怎样的。
一个有心,一个有情,“嵇瑜瑾”和聂驹的相处渐渐暧昧起来。期间,聂驹对“嵇瑜瑾”表白过。
嵇瑜瑾能共情到另一个自己的欣喜和激动,但是最后“嵇瑜瑾”还是拒绝了表白,因为他不敢保证在一起之后,聂驹能接受他身体上的畸形。与其到时候再被对方厌恶抛弃,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走到那一步,保留住彼此心中的美好。
聂驹似乎很困惑为什么被拒绝,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和“嵇瑜瑾”维持着暧昧。
打破这种暧昧的,还是那天生日。在接二连三被劝酒的时候,嵇瑜瑾就已经察觉不对劲。果不其然,很少饮酒的身体很快就被灌醉。他虽然不能控制这个身体,但是这个身体的所有感知他都能体验到。酒精刺激着肠胃黏膜,让他十分地不适,然而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醉酒后无力反抗的身体被拉到床上,被剥开层层衣物,被毫不尊重地展开。
“嗯?”聂驹似乎在惊疑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而后是伴随着闪光灯响起的手机拍照声。
拍完照之后,心怀叵测的男人欺身压了上去。动作那般生涩,全凭粗浅的理论知识和身体的本能进行着一切,没有任何的怜惜与爱护,这一切让嵇瑜瑾感受到被撕裂开来的疼痛。
他不想承认,这是那个视他如珍宝的爱人所做的事。
再次清醒过来,“嵇瑜瑾”感觉到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
视线看向旁边坐在床上的聂驹,对方赤着上半身,一只手兴味盎然地看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灰散落了一点在床上,格外刺目。
嵇瑜瑾从来不知道,聂驹居然还会吸烟。
呛人的烟味让他十分不适,咳嗽了一声,身体因此颤抖一下,难以言说的酸痛感顿时明显起来。
注意到他醒过来了,聂驹好整以暇地偏头看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之前我明明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结果跟你告白却被拒绝了,当时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今总算知道了。”
聂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放到嵇瑜瑾的眼前,那上面是一张点开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嵇瑜瑾,他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欢好后的污渍还留在他的身上没有清理,还有他千方百计,苦苦隐藏的秘密,就这样毫无遮拦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以那样不堪的姿势。
“是不是怕被我发现这事儿啊?你这个……怪物?”
聂驹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带着惯常的笑意,只是这笑已经不再温暖阳光,反而让“嵇瑜瑾”从心底感到发寒。
如果可以发出声音,“嵇瑜瑾”此刻定会崩溃地尖叫,可是他做不到。面对如此绝望的事情,他能做的也只是忍着身体的疼痛,瑟缩进被子里颤抖,试图遮挡住一切的不堪。
聂驹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欣赏猎物恐惧的模样。之后,他仿佛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体贴,将嵇瑜瑾从被子里拉出来抱在怀里,温言细语:“你放心,我们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我自然不会不管你,虽然你那儿确实长得有些……恶心,但我会尽量去接受这样的你的。”
在彻底的绝望之后面对这样的温言细语,会做出什么反应呢?会重生希望,会心生感激和依赖,再加上“嵇瑜瑾”原本就爱着这个男人,爱意会蒙蔽理智,他就这样接受了对方的说法和决定。
嵇瑜瑾能体会到那种紧握住最后一根稻草,期待救赎的心情。曾经被爱人科普过什么叫情感诈骗,嵇瑜瑾很容易就看懂了聂驹这些控制人的手段,他感到害怕,但除了旁观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之前,聂驹虽然充满了虚情假意,但至少会有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大概是觉得掌握了控制“嵇瑜瑾”的把柄,在这之后,聂驹开始有恃无恐,暴露了本来的面目。
他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呢?原来他并不那么温柔,稍不顺心就会板着脸发脾气。原来他也并不那么优秀,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玩游戏。抽烟,喝酒,和网络上的“弟弟”“妹妹”聊得格外暧昧。
嵇瑜瑾第一次看到聂驹的这一面时,很是不敢相信,可仔细想想,以聂驹曾经的社会经历,他会变成这样的人完全说得过去。一个没有感受过多少善意和美好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成为善良美好的人呢?
喜欢的人改变了性情,“嵇瑜瑾”也忐忑过。但是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他的所有秘密都被对方发现,虽然被嫌弃,却没被抛弃,想来对方说的喜欢他是真的吧?“嵇瑜瑾”渐渐接受了这样一个恋人。
既然都是恋人了,照顾对方的饮食起居也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正如对方所说,他都接受这样畸形的身体了,“嵇瑜瑾”自然该从别的地方作出补偿。
因为身体被恋人时常鄙夷,“嵇瑜瑾”的社恐症状越发严重了,连采购食材都是网上下单让人送货上门。他擅长制作各种精致复杂的甜点,却不擅长和油盐酱醋打交道,做饭的厨艺只能算一般。这自然也会引起聂驹的不满。
这天,聂驹连输了好几局游戏,心里正不畅快呢,又吃到差强人意的饭菜,顿时就将怒火一股脑撒了出来。
“你就只会做这样的东西给我吃?还有那些食材,配送的哪有自己去生鲜市场挑选的新鲜!我看就是因为你总是用这些不新鲜的食材,所以厨艺才会一直这么差。明天,不准再网购食材了,早上自己去市场挑选吧。”聂驹直接安排道。
“嵇瑜瑾”不安地放下碗筷:‘我可以多给些钱,让配送员挑更好的送来。’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很有钱吗?我说让你亲自去挑,你听不懂是不是?怎么,为我做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吗?我为了你,可是每天都忍着心里的不适,还不忘满足你的生理需求,你说是吧?”聂驹咄咄逼人地说。
“嵇瑜瑾”难堪地垂下头。
其实,他并不想满足什么生理需求,一次都不想要。可是他也无法反驳聂驹的话,毕竟每次开始之前他再怎么不愿意,最后也还是会在聂驹的身下沉沦。
或许,就像聂驹嘲笑他的那样,他的身体本就是那般的不堪吧。
第二天,聂驹没有忘记自己前一天说的话,早上八点就催着“嵇瑜瑾”出门。
“快点去吧,这会儿早市刚开,食材又新鲜,种类又多。”
此时,距离“嵇瑜瑾”上一次出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站在门口,他仿佛成了被逼着离开保护壳的蜗牛。
怀着一点希冀,“嵇瑜瑾”拉着聂驹的衣袖祈求:‘能不能不去,我害怕。’
聂驹不耐地抽回衣袖,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扫视他一遍,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菜市场里的人又不会扒开你的衣服看到你那畸形的身体,勇敢一点亲爱的,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去做,你是真的爱我吗?”
说着,将“嵇瑜瑾”推出去,“砰”地关上了门。
第五十六章
正是早高峰的时候,大街上川流不息,生鲜市场里更是人潮拥挤。每一次和陌生人擦身而过,“嵇瑜瑾”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嘈杂的环境让他身上不停地泛着冷汗,各种食材混杂在一起的怪异气味,让他胃里不住翻腾。
艰难地挑选了几种聂驹喜欢吃的食材后,“嵇瑜瑾”已经感觉头重脚轻起来,最终,身子一晃昏倒了。
他在医院醒来,看到的是满脸不耐的聂驹。
“你可真行,买个菜而已,至于闹到医院来?医院还说是什么社交障碍,建议去看心理医生,原来你不止身体有毛病,心理也有毛病啊?”
自己真的里里外外都有毛病么?“嵇瑜瑾”心中颤了颤,不敢承认。他摇摇头:‘我没事,不用去看心理医生。’
“没事那就回去吧,回去好好休养着,以后可不敢再劳动你做什么了。”
说是不敢劳动,结果回去之后,“嵇瑜瑾”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少做。
这天,聂驹在外面和朋友吃饭,中途打电话让“嵇瑜瑾”去接。
没办法,“嵇瑜瑾”只好开车前往。
到了地方之后,“嵇瑜瑾”将车停在路边,发消息给聂驹说到了。隔了好一会儿,聂驹才回他消息:【我没看到车在哪儿啊?你出来,在车外等我,找人比找车容易些。】
这时候已经入冬,夜晚的风寒冷刺骨。一直待在暖气房子里的“嵇瑜瑾”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有这么冷了,穿得单薄,却还是听了聂驹的话,站到车外张望等候。
身体的热度很快被寒冷侵蚀,他缩着脖子,冲冻僵的手心哈气,汲取着一点点的温暖。双脚在地上不停地轻轻踱步,免得被冻僵。开着暖风空调的车就在他旁边,他却不敢躲回车里去等,害怕聂驹找不见他因此错过。
不远处一家烧烤店的楼上,有男人打开窗轻佻地朝“嵇瑜瑾”吹口哨。“嵇瑜瑾”下意识看了那边一眼,不自在地背过身去。他用冻得发红的手指在手机上打字:【聂驹,你还没看到我吗?】
然而,没人回他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聂驹才不紧不慢地从那个烧烤店出来,语气不满道:“催什么催?走吧。”
所以,聂驹刚刚就在烧烤店里,看着他在冷风中那般狼狈的样子?“嵇瑜瑾”握了握有些冻僵的手,上车,回家。
回去之后,“嵇瑜瑾”才问聂驹:‘之前那些吹口哨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聂驹浑不在意道:“是啊,他们看到你可把我笑话死了,问我怎么找了个男的,还又老又丑。我都没好意思说,你还有别的毛病呢。”
“嵇瑜瑾”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回应:‘抱歉,让你丢脸了。’
“丢脸什么的我倒是不介意,谁让我爱你呢?你也是爱我的对吧,阿瑾?”
“嵇瑜瑾”点点头,他当然是爱聂驹的,不然他还能爱谁呢?他也庆幸聂驹爱着他,不然这世上还有谁会爱他呢?
“可是我连听你亲口说一句爱我都不行,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聂驹开始循循善诱。
“嵇瑜瑾”再次点头:‘对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就是我一个朋友,他是卖保险的,为了支持他的工作,我就替你买了几份保险,你帮忙签一下字吧?”、
几份保险文件摊到“嵇瑜瑾”的面前,他没看到具体的内容,但是最后的受益人却看清楚了,是聂驹。
握着手里被塞过来的笔,“嵇瑜瑾”浑身僵硬。
“怎么?不愿意签了?”聂驹皱起眉来,不满道。
“嵇瑜瑾”指了指受益人的名称,朝聂驹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一瞬间,聂驹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和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进而理直气壮道:“保险都得有受益人的,你不选择我,还能选择谁?这不重要,反正这个保险也只是为了给我朋友冲业绩,又没想出事了去理赔,快签吧。”
“嵇瑜瑾”最终还是签了字,浑身都因为寒冷轻轻发颤。即使回到暖气房里,被冻得冰凉的身体也久久无法回暖,唯有到了床上之后,聂驹火热的体温传递过来,“嵇瑜瑾”才感觉到一些温暖。
他爱我,他真的爱我,他一定是爱我的。“嵇瑜瑾”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作为一个烘焙师,“嵇瑜瑾”已经很久没有做甜点的机会了,因为聂驹不喜欢吃甜点,说男人吃甜点娘兮兮的。蛋糕店他也很久没去看了,只知道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安娜甚至发消息跟他说,店里入不敷出,让他打点钱过去周转一下。
聂驹眼尖,看到了安娜给“嵇瑜瑾”发的消息,不高兴地道:“赔钱还开什么店啊?你这门也出不了,话也说不了,还做什么生意?趁早关了得了,你就不是干这个的料。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吧。”
聂驹的处理方式,就是在几天之后扔给“嵇瑜瑾”一张银行卡。
“店我卖给朋友了,你看,以后不用赔钱了,还赚了一笔不是?”
“嵇瑜瑾”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沉默地将银行卡随手收起来。他没问卖了多少钱,甚至没问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