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晨手脚麻利,没多久就处理好了,架在火上烤,不多时,鲜嫩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一个面容抹的亲娘不认的兵不禁咽了咽口水,一双桃花眼不时往鸡的方向瞟。
好香!
好饿!
好想吃!
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炽烈,连领头的人都注意到了他,头领的目光犹疑地落在他身上,扫了好几遍,终于眉头越皱越高,这个新兵的面孔过于陌生了。
仔细一看,身板也过于瘦弱了,这腰细的要是上了战场,岂不是被敌人一只手就能掰折了?
他们王爷手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弱不禁风的兵蛋子!
沈星濯刚咽了一口口水,眼前就突然出现了面色黝黑,神情警戒的头领:“你叫什么?哪个营的?归谁管的?”
沈星濯瞳仁转了转,开口答道:“我是……”
“抓起来!”头领立刻吼了一声。
转瞬之间,沈星濯就被围上了的士兵五花大绑,头领狠狠地盯着他:“谁派你来的?怎么混进来的!”
沈星濯动了动胳膊,手腕被麻绳紧紧绑着,传来一阵阵的痛意:“我自己来的,我要找谢懿。”
“大胆!”头领瞪大了眼睛,语气越发凶悍,“居然敢直呼摄政王名讳!”
沈星濯撇了撇嘴,朕当然叫得。
“我要见谢懿,不见到他我什么都不会说。”
快点,再不去烤鸡要被吃完了。
头领眼中冒火,拎着他的身上的绳子就像拎一只小猫崽一样,拎到了谢懿和韩晨的面前:“王爷,副将,有个奸细混进了队伍!”
“什么!”韩晨猛地站了起来,这次带出来的人可都是王爷的亲兵,居然混进了奸细!
头领将人扔到了地上,愤愤地说道:“就是他!”
谢懿凤眸一敛,冰冷的眼神深不见底,脸色沉沉,看向奸细的目光像一把利剑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围一片静悄悄,除了火苗的“噼啪”声,所有将士大气都不敢出。
沈星濯半跌在地上,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坦白,下巴就被一道修长的手指不容拒绝地抬了起来。
四目相对。
一个心虚,一个惊愕。
沈星濯眼眸闪了闪,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谢懿。
谢懿浑身凌厉的气势顿时卸了个干净,喉咙干涩:“皇上?”
“皇……皇上”韩晨斗着胆子朝奸细看了看,陡然一惊,脸色瞬间刷白了。
皇上?
捉奸细来的头领腿都软了。
谢懿收回凌厉的视线,周身的温度却依旧持续降低着,他紧抿着唇,掏出匕首,一言不发地将孟泉身上的绳子隔开,扔到一边。
韩晨看事情不对头,连忙拉着小头领溜了,临走时不忘小声说一声:“王爷,那鸡快烤好了。”
然后就遭到摄政王的冷眼一瞪。
沈星濯活动了一下手腕,原本白皙的手腕果然通红一片,还有绳索留下的几道红痕。他瞄了瞄脸色黑沉如水的谢懿,往他旁边走了走,伸出手腕往他眼前一放,语气有些委屈地说道:“朕的手腕很疼,你手下的人手劲可真大。”
谢懿冷声道:“对付奸细难道还要手下留情吗?”
沈星濯撇了撇嘴唇:“朕又不是奸细,朕可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就该在一国之君的位置上!”谢懿牙关都咬响了。
谢懿的声音中带着喷薄而出的怒意,旁边的火光映照着他布满怒意的俊脸和冷极的眼神。
沈星濯抬眸望进他的眼眸深处:“正因为朕是一国之君,这一趟才一定要来。”
谢懿下颌线绷紧:“皇上最好给一个能够说服微臣的理由。”
沈星濯眼睫低垂:“昨日,朕看见孟策了。”
谢懿一怔,随后又板起了脸:“孟策不足为惧。”
沈星濯轻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声线泛着冷意:“孟策偏安一隅,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京,怕不是有太后暗中推波助澜,想重新给天下换个主子。边关战事吃紧,摄政王又不得不去西南治水,朕一个人留在皇宫,还不是任由他们搓圆捏扁?下药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编个皇帝为国操劳成疾、久病缠身的故事怕也不是难事!”
谢懿眉头紧紧皱起:“微臣留下的人会护皇上周全。”
沈星濯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砸到谢懿身上:“摄政王自己看!”
那东西砸在谢懿身上又弹到了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谢懿触及那片青色锦缎时眸光一凝,指节作响了起来。
“皇上真是好兴致,出来连这样东西都要带着。”
谢懿冰冷的言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
他看着孟泉沾了灰的花脸,心脏不知为何有些凉,他还以为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孟泉至少应该看清了局面,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没想到,到头来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你在想什么!”沈星濯瞪圆了一双眼睛,“朕找神医看过了,这锦囊里下了毒,不等你治水凯旋归来,朕就要一命呜呼了!”
谢懿的表情怔在脸上,耳边孟泉咋咋呼呼的声音炸响,想天边一道惊雷将他的神思炸了回来。
“什么?”
沈星濯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肩膀:“什么什么?摄政王听不懂朕的话吗?”
谢懿抬手就捉住他不安分的手,眸色有惊愕,更多的却是有庆幸:“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沈星濯不乐意想抽回手,但是手腕被谢懿紧紧抓着,抽不动。
谢懿喉咙沙哑,唇边忽然扯开一抹轻笑,漆黑的眸子煞气化去:“微臣还以为,皇上被那乐师勾走了魂。”
沈星濯微微抬起了下巴,得意地扫了他一眼:“摄政王也太小瞧朕了,朕定力好的很!”
他瞥了一眼谢懿,见他神色和缓,继续说道:“总之,朕也要去西南,摄政王休想把朕甩开。”
谢懿的喉间滚动着一阵轻笑,深邃的眉眼越发坚定,终于应了一声:“好,微臣定会护皇上周全。”
沈星濯手腕还被他捏着,皱了皱眉:“摄政王,朕的手腕都被你捏痛了。”
谢懿连忙放手,就见他本来就有勒痕的手腕又红了些,连忙拿出红花油轻轻揉开。
温厚的手掌轻轻揉着纤细的手腕,动作是谢懿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珍视。沈星濯看着谢懿仔细揉手腕的样子,唇角偷偷扬起,然后又使唤道:“摄政王,朕饿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朕要吃烤鸡。”
“好,都依皇上。”
谢懿解开披风铺在地上,让孟泉坐下,然后将烤得焦黄流油的烤鸡撕下包好递给他。
沈星濯满意地吃到了喷香的烤鸡,一双桃花眼盈盈弯起,白净的脸此时像个小花猫,定格在谢懿的视线中。
第53章 傀儡小皇帝 10 摄政王以下犯上!罚……
虽然是夏日, 但是夜晚林间风依然很凉,谢懿带着人又是骑马上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沈星濯裹着谢懿的披风, 靠在树干上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谢懿半寐着,习惯性地睡得很浅,为了防止夜晚有异变。
睡意慢慢袭来,肩膀上突然砸下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清浅的呼吸落在谢懿的脖颈间。
他身体一僵, 睁开眼睛看向枕着他肩头的孟泉。赶了一整天的路,小皇帝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眼下生出了一片淡淡的青影, 睡得很沉。
谢懿屏息,小心翼翼地将孟泉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拉着披风盖好。
睡梦中的小皇帝似乎觉得这样舒服多了,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白皙的脸蛋轻轻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沉了。
谢懿的手指轻轻落在孟泉的脸颊上,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东西, 手指捏着孟泉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入手触感绵软, 皮肤细腻而温热。
小皇帝的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 眉心也渐渐皱了起来,嘴里不高兴地嘟囔了一下。谢懿连忙将手松开。
指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缩了回来。
眸子也不自在地别开,平日里冷厉的目光扫了扫周围,有些不自在。
第二天,一大早,沈星濯就被谢懿叫醒。
他揉了揉眼睛, 扶着谢懿的手站了起来,继续赶路。只不过这回他和谢懿共乘一骑,老老实实地坐在谢懿的后面。
他一手抓着谢懿的腰带,一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狐疑地问:“朕怎么觉得脸有点疼?”
谢懿抓着缰绳的手一顿,目光竟然有些心虚:“是么?”
沈星濯点了点头,忽而怀疑地看向谢懿的后脑勺:“摄政王该不会趁朕睡着了打朕的脸吧?”
“当然没有。”谢懿目光直视前方,“在皇上心里,微臣就是这样的做派?”
沈星濯瞄了瞄他的侧脸,轻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昨天抓了沈星濯的头领第二□□路时就瞧见那个小个子兵坐在王爷的身后,顿时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不不,听说这是他们皇上,皇上居然亲自去西南治水,跟他们一起风餐露宿,不禁有些感动。
他还没有这么近看过皇帝呢,正要细看,却被人挡住了。
一看,头领脖子一缩:“韩……韩副将。”
韩晨嘴角轻抽:“不该看的别看。”
“是,属下知道了。”
韩晨看了一眼前头的摄政王和小皇帝,摇了摇头:“啧,王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前年他们王爷在边关救了一位异族公主,那公主长得貌美如花,腿受伤不能走路,哀求王爷的马载她回家都被冷若冰霜地拒绝了,直接将人扔给了他,弄得那位公主回程路上没少瞪他。
现在这么宝贝小皇帝,绝对有猫腻!
路上快马加鞭走了七天,终于到了西南。刚进江州府,就见遍地流民,牵儿带女地,皆是衣衫褴褛,面色饥黄,目光呆滞。
沈星濯心中顿时不好受了起来,不管是不是在世界中,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却是真实的。
“江州知府呈上来的折子恐怕描述的还不够这十分之一。”
谢懿的脸色也很难看,声音冰冷:“为了保自己的乌纱帽,真是什么都敢瞒着!”
江州知府姓史名延,年四十五,任江州知府已有五年。沈星濯在脑海中扒拉了一下这个人,挑了挑眉梢,史延的女儿两年前好像嫁给了闫家一个远房侄子。
这层关系藏得深,一般也没有人特意注意大臣的远房亲戚,但这个史延在西南的手脚动得可不少,可谓是闫家安插在西南极为隐晦的一颗棋子。谢懿遇险,也和史延脱不了干系。
沈星濯眸光一冷,他还指望着谢懿帮他处理政事,好让他逍遥自在呢。
想害他的人,就是跟他过不去!
一行人直接去了史延的府上,浩浩荡荡的人马在江州城的街上驶过,引来百姓纷纷侧目。
史延听到风声,早已等在府门口了,抬头就见一身冷凝气势的谢懿,立即迎了上去,脸上神情悲恸:“王爷总算是来了!江州百姓总算有救了!”
谢懿冷眸轻扫,史延连大气都不敢出:“进府里详说。”
“是。”史延连忙应下,抬头就又看见旁边面容清俊眉眼灵动的孟泉,不禁问,“这位是?”
沈星濯心中愤愤,这人认得谢懿,却不认得皇上?
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失败。
他轻轻捏了捏谢懿的手指。
谢懿淡声说道:“家中表弟,随行历练。”
表弟?
沈星濯悄悄瞪了谢懿一眼,不会编个不起眼的官职吗?
“快请进。”史延没有多耽搁,连忙将人请进来。
史延府上并不富丽堂皇,反而很清简,不见一件昂贵的摆饰。沈星濯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连一件官袍都是洗旧的,脚上的靴子更是磨损的厉害,脚后跟只剩薄薄的一片。
他此时神情焦急,说起最近水患的情形:“几处堤坝都有受损,下官带人日夜筑堤,这才免于冲破了江州城。只是这老天还要下雨,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谢懿看了看河流图,声音不变情绪地问道:“朝廷每年夏季都给江州拨了不少银两,今年不过多了几场大雨,怎么就溃败如山倒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冷,霎时间整个书房的空气就冷凝了下来。
“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怀疑下官贪了那些银两吗!”
史延却顿时沉了脸,脸色都被气红了,喘了两口粗气。
谢懿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史大人不用这么害怕,本王是在询问公事。”
沈星濯轻轻拉了拉谢懿的袖子,面色讪讪地笑了笑:“史大人莫气,哥哥只是忧心一方百姓,故而有此问。”
谢懿听到中间那两个字时,看向孟泉的视线顿时幽深了起来。
史延的情绪这才平复了下来,面上浮现出苦笑:“西南河流众多,夏季又多雨,难免河流暴涨,侵袭两岸。下官年年命人修筑堤坝,这石材木材、人力物力,都需要银两,不信王爷去查便是。再说了,您看看下官这府上,连下官住的房子都漏了雨,下官怎么可能会去贪百姓的救命钱。”
谢懿轻瞥了一眼小皇帝,收回了吓死人的视线,声音平稳地说道:“本王没有怪罪史大人的意思,史大人清名在外,就连本王也有所耳闻。”
史延弯着腰笑了笑。
谢懿将桌子上的河流线路图和堤坝修筑的图纸卷起来:“这些日子,本王和带来的手下还要在府上住下,劳烦史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