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铭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人斗鸡。
街边小型的斗鸡场上,有人欢呼有人吁嘘。
姜书卯哈哈大笑着抱起他的胜者红元帅,挑衅道:“明日再来!”
一回头,他就看到了杨季铭。“哟,这不是咱们改过自新的杨捕快嘛。”
“姜丝,我有事找你。”
“别叫我这个诨名,叫卯四哥。”姜书卯边说边往前走。
“比我小一岁呢。”杨季铭快步跟上,哥俩好似的。“走,去喝两杯。”
姜书卯嫌弃的瞥了眼杨季铭身上的皂服,说道:“你这一脚踏进了公门,找我作甚?”
“先坐下来,咱再慢慢说。”
杨季铭半推半劝的把姜书卯推进了附近的茶楼里。
姜书卯只顾着他的红元帅,对杨季铭爱搭不理。
杨季铭说:“你怀里的这只,你要一直这样抱着?”
“我的红元帅是常胜将军,是我的宝贝。”姜书卯连一个正眼都没有分给他。
“那是因为还没遇到过黑元帅。”
“有我的红元帅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是丁子杰悄悄喂养的,就等着大发神威,一战成名呢。”
姜书卯犹豫了数秒,说:“能不能把黑元帅带出来,跟我的红元帅较量一下?”
杨季铭给自己倒了杯茶,“等我去找丁子杰说一说。”
姜书卯面色为难的说道:“杨三,我的意思是你悄悄的把黑元帅带出来。”
“这恐怕不妥吧?”
“你今日找我,是为了什么?”
“想你了呗,跟你随便聊聊。”
“咱俩从小就认识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么?什么事,说吧。”
杨季铭讪讪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们府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比如东西丢了?”
“这种小事,我哪里能知道?”姜书卯翻了个白眼,把隔壁桌的小厮叫了过来。“蒜苗,你知不知道府里最近有没有丢过东西?”
叫做蒜苗的小厮微微一愣,说道:“还真有。就前些日子,夫人丢了一枝金钗,让人把主院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也没找着。结果第二天,那枝金钗就在夫人屋里的梳妆台旁边的针线篓子里。”
姜书卯意味深长的笑道:“你知道的挺多呀,我母亲身边有你的相好了吧?”
蒜苗讨好的笑道:“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书卯嗤的笑了一声,“行了,放过你。”
“多谢少爷。”
杨季铭向蒜苗问道:“那个针线篓子,之前没找过吗?”
蒜苗回道:“负责找梳妆台那一块的是夫人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本来都要被提成一等丫鬟了,结果就因为这事被降成四等丫鬟,被分配到厨房去干活了。她一口咬定仔细找了,针线篓子里没有。杨三少,您说这事奇不奇怪?”
闻言,杨季铭想了想,又问:“那个丫鬟叫什么?她没被提成一等丫鬟,那后来是谁被提了上来?”
蒜苗回道:“倒霉的那个叫红珠,代替她被提成一等丫鬟的是珍珠。”
杨季铭点点头。
姜书卯好奇的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杨季铭挑了一下眉头,对他说道:“给你个机会在姜夫人面前长长脸,要不要?”
第37章 干架
武宁侯府, 姜书卯向姜夫人献计,将那名叫珍珠的丫鬟当场抓获。
接下来,姜夫人自有法子让珍珠开了口。珍珠供出她的相好刘四, 他们一个负责在府里偷换物品,一个负责拿到府外找人仿制赝品。
姜夫人问出那些被偷换的东西的去向后, 就下令杖责了一顿珍珠和刘四, 然后发卖了他们。
姜书卯让蒜苗去给杨季铭报了个信,杨季铭及时的从人牙子手里把刘四带回了衙门。
对刘四的审讯工作是由府丞李义勋亲自主持的,杨季铭在旁协助。
刘四刚经历过武宁侯府的杖责和发卖, 被逮捕到顺天府衙门后, 很快就招供了,承认是自己杀了陈光明, 起因是分赃不均。
虽然审讯得很顺利, 但李义勋还是向杨季铭说了许多审讯过程中的可能性和注意事项。
杨季铭认真的听着, 记着,向李义勋道了谢。
两日后, 许一桓召集所有人进行了一次全城打假行动, 抓获了十数个造假的窝点, 收缴的伪劣品堆积如山。
杨季铭去狱中探望了一次老不赖,对他说了声抱歉, 他也是奉命行事。
反倒是老不赖不以为意的劝解他, 老不赖说:“这门手艺养活了我, 也让我没了家, 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 坐牢正好可以让我赎罪,我心里好过些。”
杨季铭答应替他去看看绵绵,帮忙照看豆腐摊。
这个案子落幕后, 许一桓再问杨季铭:“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理?”
杨季铭答:“忠君,爱民。”
许一桓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回大人,是的。”杨季铭斟酌着回道,“属下私以为,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宫中亦是。与其考虑太多,不如直接听命圣上,正如属下遇事就向大人禀报一样。”
许一桓重新审视着他,良久才道:“童试虽然不难,但同样不可大意。”
这话题转换的太快,杨季铭愣了一下,而后才应是。
命案告破,打假行动也大获成功,张勇张罗着大家伙儿一起去喝酒庆祝。
张勇把地方选在了高山街的一家小酒馆。
高山街和百花街相隔两条街道,高山街上都是寻常小店,百花街却是烟花风尘之地。
杨季铭心里还惦记着要开展自己的酿酒事业,此时进到小酒馆后,不免每样酒都品了一些。
陈涛首先发现,笑道:你是打算每种酒都尝一尝么,也不怕喝醉了。”
“不瞒涛哥,我打算办个作坊酿酒。”
其他人也都听到了,有人提前祝贺,也有人表示诧异。
张勇问道:“你不是要读书科考么,怎么想起做生意了?”
“你们也知道,我是庶子,将来分不到什么家产。做点小生意,贴补贴补家用。”
张勇叹道:“大户人家都是外头光鲜,内里怎样只有自己知道。”
陈涛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今日是庆功酒。”
“来来来,都举杯,走一个。”
于是,一群下衙后换了常服的差役渐渐喝得不知天南地北。
等到散席时,已至亥时。
张勇付了酒钱,一群人酿酿跄跄的离开小酒馆。
行至百花街附近时,还清醒着的人就发现有人在打架斗殴。
张勇和陈涛走过去看情况,让杨季铭和另外两人留在原地看顾着点醉鬼们。
打架的是姜书卯和杨宸,两边都有随从打手,也都挂了彩。
张勇和陈涛劝架,不幸被殃及池鱼。
杨季铭看着情况不对,也快步走了过来。
“杨宸!卯四!”杨季铭喝住他们,“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姜书卯怒道:“他抢爷的女人!”
杨宸啐了一口,说:“明明是小爷先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谁不知道梦儿是我卯四爷的人!”
“呵,是你自己以为罢了。”
“停停停!”杨季铭满头黑线,“你们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打架,太不像话了。”
这时,那梦儿身姿婀娜的走了过来,眼泛泪光,端的是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杨三少请不要怪罪卯四少和杨六少,都是梦儿不好,让两位少爷为梦儿起争执。”
顿时,姜书卯和杨宸心疼的围了过去,轻声细语的哄她。
杨季铭暗自翻白眼,这两阔少,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小小年纪就逛窑子了。
“你就是他们说的梦儿姑娘?我说姑娘,这两个还都只是孩子,您再找别人吧。”
梦儿错愕的看着他,怒上心头,面上还是保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杨三少真是薄情寡义,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被她这么一提,杨季铭才想起来这个梦儿是谁。
梦儿小心翼翼的觑了眼杨季铭,忐忑的说:“杨三少似乎很生气。”
姜书卯不以为意的说:“梦儿,你甭理他,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杨宸也说:“他就是个怕媳妇的怂包。”
“听说杨三少的夫人学富五车。”
“有才又怎样,不还是雌伏男人身下?”杨宸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满满的不屑,“嫁了人还管着自己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砰!
杨季铭一拳砸了过来,杨宸被他打得后退倒地。
“杨季铭,你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了?敢诋毁你嫂子,我打不死你。”
顿时,兄弟俩当街扭打了起来。
杨宸的随从上前,张勇陈涛和其他捕快也都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姜书卯的人也一起加入了混战。
那梦儿早已退后,躲到了烟雨楼龟公的身后。
等到有人报信,两家侯府都来了人,他们这才住手,所有人的身上也都已挂了彩。
杨正义和杨正鹏坐在前院正厅,一见杨季铭和杨宸进来,就是一声怒喝:“跪下!”
杨季铭乖乖跪下,杨宸站着没跪。
杨正义对杨正鹏说:“四弟,你带宸儿回西苑吧。”
杨正鹏怒斥杨宸:“逆子,还不快跪下。”
杨宸梗着脖子说:“是杨季铭先动手打我的!”
“季铭是你堂哥,谁允许你直呼其名了?”杨正鹏气得拍桌子,“跪下!”
杨宸满脸不服,迫于他父亲似乎真的生气了,这才缓缓跪下。
杨正鹏对杨正义说:“这孩子被他母亲惯坏了,无法无天。”
“该管教孩子的时候还是要管。”
“大哥说的是。”
杨正义把目光移向杨季铭,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改好了,长进了,你却是在烟花柳巷跟堂弟表弟打架。你看看你,还像样吗?”
“父亲,儿子有错。”
“说,为什么要打架?”
“他欠揍,我就想揍他。”
“混账东西!请家法!”
管家曹瑞应了一声,便去将家法请了过来。
杨正义拿起作为家法的长木棍,让杨季铭脱掉外衣,亲自打了下去。每打一下,就问一句为什么要打架。
杨季铭硬抗着,就是不肯说。
杨宸见状,幸灾乐祸的说:“我就说了一句三嫂读再多的书也没用,还是要雌伏在男人身下,三哥就玩命似的打我。大伯,您可得好好教训他!”
杨正义错愕的停了下来,心疼的看着杨季铭出血的后背。
杨正鹏也错愕的看着自己儿子,夺过杨正义手里的棍子,就往杨宸身上招呼。
“逆子,那是你堂哥堂嫂!我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逆子!”
“爹!疼!是三哥先打我的!”
四夫人赶了过来,伸手就去夺杨正义手里的家法,“你要打儿子,先打我!”
“娘,爹打我,好疼。”
四房一家闹腾了起来,杨正义皱紧了眉头,喝道:“够了!”
杨正鹏和四夫人停了手,杨宸哭哭唧唧的小声喊疼。
离前厅不远的回廊上,尚嘉言心急如焚的等着。公爹教训夫君,婆母尚未出面,他就不方便先过去求情。他心想,如果大夫人再不来,他就先去前厅了。
不远处终于出现灯光,紫兰小跑了过来,小声的说:“大夫人来了。”
尚嘉言急忙迎上去,“母亲,这么晚您怎么也出来了?”
大夫人心疼的看着尚嘉言,说道:“我听说季铭在外面招惹是非,被侯爷按在前厅执行家法,我得去看看啊,免得侯爷下手重了。”
尚嘉言垂首不语,陪着大夫人一起过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杨季铭和杨宸都鼻青脸肿的跪在堂上。杨季铭只着中衣,后背渗着血,一声不吭。杨宸衣裳完整,不停的啜泣着。
杨正义默不作声的坐在主位上,杨正鹏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四夫人心疼的陪在杨宸身边,不时的抹着眼泪。
大夫人愣了一下,说道:“都这么夜深了,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打孩子?”
杨正义没有正眼看她,只是看了眼行礼后就低头站在一侧的尚嘉言,说道:“三儿媳妇,你带季铭回你们院里去吧。”
“是。”尚嘉言应了一声,搀扶起杨季铭,从福全手里拿了外衣为他披上。
杨季铭紧张的看着无甚表情的尚嘉言,忐忑不安的说:“景烁,你别生气。”
“先回去再说。”尚嘉言的声音压得很低。
杨季铭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路忐忑的回到沉香院,听着尚嘉言的指示,解了衣裳趴到床上。
福全和槐安去打热水,紫玉拿了金疮药过来。
紫兰说:“大夫人就是故意慢吞吞的过去,就想让三少爷被侯爷多打几下。”
尚嘉言微微蹙眉,轻斥:“胡说什么?下去。”
紫玉紫兰告退。
福全和槐安送了热水过来,也退守到门外。
杨季铭侧头去寻尚嘉言的身影,忐忑不安的说:“景烁,我……”
“趴好。”尚嘉言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杨季铭牵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尚嘉言心疼的微微蹙着眉头,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道:“活该,谁叫你打架,疼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