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疼啊!”他怒吼,“江云华那样弄你你也不喊疼不挣扎!你疼可是分人!”他有些混乱地说,“你既是这样的道理,那你哥哥来长安做官,他什么都是我兜着的,你怎么不用这样的方式回报我!”
南星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裴若枫甚至觉得南星早已把他完全看透了,看得明明白白,什么心思也瞒不过他。
是啊。
他只是想问,江云华得到这样的回报,那他呢?南星的哥哥他也是多有照顾吧?
南星轻轻地笑:“对不住了小侯爷,那会儿我还不懂这个理,再说了,您给哥哥的官职我早就还好了,够不着这个,这可是救命的买卖。”
裴若枫的心突然一抽,莫名的恐慌压在他心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四肢百骸都开始渐渐冰冷。
他终于哑声开口:“南星……你和小王爷,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南星想了想,便轻轻地回,“也不是很久,小侯爷可能还有些印象,那次哥哥入狱,我什么法子都想遍了,哥哥说还有个法子可以求你,你可能会帮我,便教我去找你……”
裴若枫嗓音都在发颤:“那日我在南区买狗,说要去城外兰芯亭那边训狗……你可是在那儿等过我?”
南星笑了起来:“小侯爷您记性真好,那日还下起了大雨,我在亭子里等到了晚上,雨太大了回不去了,幸好碰巧遇见了小王爷……小王爷说上游发了大水,若我还在那儿会被冲走,于是带着我去城外的庄子里避雨,便是那次开始的,如此,次日下午哥哥便被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
第86章 笼中娇鸟19
裴若枫张了张嘴,喉咙似哑了般,这一刻什么声音也不能发出。
他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南星,南星就好像浸泡在水里般无法触碰。不知是过了许久,他终于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南星的脸,“南星……”
他声音一出,眼泪便是同时如决堤般滴落,把南星的脸都滴湿了,他又轻轻擦了擦南星的脸,声音低哑:“你别笑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以为南星那日没有在等他,他以为南星去了哪里,他以为南星不过是说说,以为南星根本没有去。
那日大哥回来了,他把这事忘了,想起来时已经到了晚上,泼天大雨下着。
他急忙的找,还找大哥借了兵,那日还发了大水,兰芯亭被冲垮了,那地方死了好几个人。
他翻着尸体一个个寻人,生怕南星在那儿,急得心都要蹦了出来。
还好,还好南星没在。
第二日傍晚竟是在许府门口见到了南星。
他以为南星没有去城外,可能是去哪里玩了。
虽说是生气,但也庆幸于南星没有去城外。
没想到、没想到南星竟是去了!竟是在城外、在城外的兰芯亭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裴若枫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迫切地、急切地和南星说话,但话到口中又是混乱不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天他在做什么?
他为了惩罚南星,欺负南星,让南星多受些苦知道错,故意和朋友斗狗喝酒到了下午。
下午大哥又回来了,便是把南星忘在了脑后,回想起来时已是到了夜晚。
南星在等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可是心一点点变凉?
他甚至无法憎恨江云华,如果江云华没有碰巧路过,南星一直等着,会怎样?
可是会成为他慌忙寻找时、一具具翻找的那些被水泡得发白的尸体之一?
裴若枫捂住胸口,他的胸腔疼得厉害,好像是不能呼吸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鼻腔里发出一丝悲鸣,慌乱的擦着眼泪。
南星安静地看着,只是皱了皱眉,“小侯爷,您压到我了。”
裴若枫连忙下了床,又赶紧小心地瞧他,“对不起对不起……压到哪里了?可是疼了?”
南星慢慢起身,好好的把衣服整理好,又看了眼被裴若枫弄乱弄脏的床,心里想着被子又要换了。
他答,“不疼的。”
裴若枫蹲在南星的床边,南星起床穿鞋,他连忙帮他找鞋,手里拿着鞋想帮他穿。
南星客气道:“不劳烦您,我自己能穿鞋。”
他说着接过裴若枫手里的鞋,低身慢慢的穿上。
裴若枫怔怔地看着,看着南星如此平静悉心的为自己穿鞋,他不知怎么,越发的难受。
秋日的晨光进了屋,洋洋洒洒,温柔明亮,南星长睫微垂,安静美丽像个好好供着娇养的乖巧小少爷,一点也不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之前又是经历了什么楚痛绝望。
他总是客气的说话,冷淡安静的笑着,他很会说话,也讨人喜欢,总是让别人舒心。
他自己呢?
他可有,真的开心?
南星的眼里对他没有一丝恨意,冷淡疏离又客气,就好像他怎么伤害他、怎么无理取闹,在南星眼里都是不能激起他情绪的事。
他在南星心里什么也不是。
如果、如果那日我去了兰芯亭,我早早去了,会如何?
裴若枫喃喃问:“如果那日我早早去了兰芯亭,去见了你,会如何?”
南星歪了歪头,有些迷惑:“您想说什么?”
裴若枫无法接这句话。
他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南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如何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故意放话不管许京墨,让人以为许家得罪了裴家,故意警告南星那些帮得上忙的“朋友”,把南星什么路都堵死了。
最后只能求他。
可是他又任性、狠心的想要惩罚南星,南星四处奔波,每日等他他偏偏不见。赌气要南星吃吃“苦头”,以此来磨灭他稍微出来的那一丝丝棱角。
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南星顺从地听他的话。
可竟不知,南星那吸血的哥哥,竟是教他做这样的事!
他以为,南星在许家很受宠爱,以为他是哥哥的宝贝,这样乖巧漂亮的弟弟,谁不偏爱,谁不把他宠上天?可偏偏许京墨拿南星做这样的事!
裴若枫猛然一想,南星变成这样,好像是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全部为了他那个要当官的哥哥。
就连当初在扬州,他是让南星跟他来长安。
南星一点也不想来,是他打听了南星在乎这个哥哥,给了许京墨官做,南星才跟着来的。
他安安稳稳富贵闲适地在扬州多好,怎么偏偏来了长安给他们这些权贵陪笑?怎么偏偏进了着狼虎窝里,怎么甘心雌伏于人身下!
谁又甘心作践自己?
南星见他不说话,想了想,便答:“若是那日您早早去了兰芯亭,我会和你诚恳道歉,求你救我哥哥,若是不行,便以色换之,若还是不行……”
“不用!我只是想、想吓吓你……”裴若枫慌忙道,“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吓够了便让人放你哥哥……南星,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在赌气!我没有想让你真的付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的!”
南星笑道:“您不怪罪我,我便是很好的。”
裴若枫咬着牙,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南星连忙说:“您这是做什么?”
裴若枫慌张地抓住南星的袖袍,“南星,南星我错了!我不想让你变成这样的,南星我错了!你不需要和我客气,也不需要讨好我在意我的感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错了南星!”他蹲在南星的脚边,仰头望着他,哽咽着、轻声问:“你和小王爷了断,好不好?往后你哥哥的事,我帮忙,可好?”
南星轻轻摇了摇头,“了不了断不是我说了算,小王爷腻了我,或是谈婚论嫁了便有契机了断,都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当然想快点了断,他不可能一辈子跟着小王爷,越早了断对两方越好,可是他又能怎么了断?
而且,小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和小王爷了断了跟着他?又有什么区别?
白白又受着罪,岂不是更脏了?
他如今本来已是不能娶妻生子害了姑娘家了,若是跟了小王爷又跟小侯爷,那真是脏透了。
他只是想快点和这些小王爷了断,如果能入仕,便好好做官,自己有个宅子,独自一个人活着到老,或是交三两朋友也好。
裴若枫:“可是他逼着你、抓着你不放!?”
南星有些无奈地笑:“他帮我,我跟着他,有什么不对吗?他说了断才能了断,这也没什么不对。”
“不对!”裴若枫摇头,“我帮你,我什么都帮你!你不要靠他、他便没有办法了!”他看着南星的眼睛,“你若是跟着我,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我会待你很好很好,南星你相信我!”
南星失笑,他长睫微动,有些温柔地垂下,轻声说:“可是小侯爷,你能做什么?”
裴若枫怔怔地看着他,南星这个样子是温柔美丽,连话也是轻轻地说,不知怎么,却令人看着是凉薄冰冷,他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柔软温和的影子,是冷冰冰地看着。
裴若枫哑声:“我能做很多,你等着我,等着我南星!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说着便失魂落魄慌张地跑了出去。
……
裴若枫很快回了裴家,他立刻招来亲信,让人去兵部放话,把许京墨调来兵部。
他如今除了江云华,最恨的就是南星这个哥哥。
怎么会有这种哥哥?教弟弟以色侍人来换取官职?
他把南星当成什么了!
和那些卖女求荣的老头子毫无区别!
可是这个人是南星的哥哥,就像南星的命脉一样,南星来长安是为了他哥哥,变成这样也是。
所以必须把他抓在手里,这个命脉不能让别人抓住,只要许京墨在他手里听话,也是会对南星很好的。
只要把人抓在手里,既折磨他又让他对南星好的方法多得是。
只要把许京墨抓在手里,南星也会在他这里,到时候他可以好好补偿的。
过了大半天亲信才回来,回来后支支吾吾,裴若枫皱眉:“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
亲信这才说:“兵部那边传信来,说可能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江云华都办到了,这边怎么办不到!”裴若枫风风火火穿上靴子,已经去牵马,“我亲自去!”
亲信只能后边边追边喊:“小侯爷!小侯爷!您现在不能去,兵部那边——”
裴若枫已经翻身上马,亲信喊也喊不住。
兵部的兵部尚书蒋靖勋曾是裴英的副将,在战场上被裴英救过好几次,和裴英是过命的交情,裴英在西城镇守,裴家也是托付给他照顾,特别是裴若枫。
裴若枫的请求他基本都是答应,这次不过是调个人过来,怎么就不能答应了?
裴若枫来到兵部,他从小就在这里混迹,守卫都是认得他的,都是招呼着“小侯爷”,便也没拦着。
裴若枫到了进去了,便一直喊“勋哥!勋哥!你在哪里?我来找你玩了!”
蒋靖勋比裴英要大几岁,也把裴若枫当做弟弟十分宠爱,裴若枫儿时经常跟着他玩耍,他成婚早,如今儿子已经是七八岁,他儿子十分喜欢和裴若枫玩,所以两人关系很好。
蒋靖勋大约是听到了声音,便出来和裴若枫打招呼,他脾气向来温和,便笑着道:“阿枫许久没来了,快来,进来坐坐。”
裴若枫一边跟着进去一边问:“勋哥,方才我让人来,想调个朋友进来,说是不好办?”
“哪里好办了?”
裴若枫话音还未落,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好像是晴天里一道惊雷般,裴若枫吓得止住了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看见裴英一身玄衣,满身冷气大步走来。
亲信是想说,裴英回来了,没想到没把裴若枫喊住。
裴英对蒋靖勋道:“你先下去,我和阿枫说会儿话。”
蒋靖勋叹了口气:“将军,阿枫还不懂事,你别太严厉了。”
裴英点头,又朝裴若枫招手:“你过来。”
裴若枫一句话也不敢说,跟着裴英到了一间会客的小间,两个人都没有坐。
裴英微微蹙眉,他不笑的时候,十分可怕,一张冷脸几乎能让人感受到杀气,微微皱眉便能让人胆寒。
裴英一双眼睛锐利似刀刃,“你好大的威风啊!说往兵部调人便调人?兄弟们在战场上刀口舔血也拿不到的官职,你一句话就要把什么废物放过来?!许京墨是谁?户部郎中,从六品!你让他来兵部,说也给郎中,从五品!圣上都不敢这么做,一口气给从五品!你是要我们裴家如何和兵部、和圣上交代!”
裴英一番话,已经把裴若枫吓冷汗直流。
裴英偏偏不放过他,继续冷声问:“阿枫,你还没答我,许京墨是什么人?”
裴若枫连忙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怎么敢在大哥面前说这些事,活腻了不成?
裴英冷笑:“不重要?那你跟我说说,那个叫南星的是什么人?”
裴若枫睁大眼睛,裴英盯着他,“上回便是为了这个人,大雨的天,发了疯般把我把祖母抛在脑后,还找我借兵找人,这回又发了疯要给他哥哥安排官职?”裴英斥道,“他是什么人?怎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他什么目的你知道吗?”